大公死在寝宫里,自然听不见外面的声音。珞蕾佳娃等人在外不管怎么跳脚喧哗也不见大公出来。这时前往南面抵挡汉军的别辽左维已败逃奔回,他的背后喊杀震天,马蹄声敲打着街道的地面。汉军一大帮骁将簇拥着赵矜猛攻过来,火龙耀眼,势不可当!奥缪科、别司丘耶尔赫夫先后尝试阻击,都被冲杀得七零八落,只得相继奔回。
如此危急,没有大公主持大局,各部东斯军各自为战,乱得不可收拾。本来这些天看不见大公的鬼影,兵将们都很丧气,斗志早已涣散了,何况现在这副局面!好些兵将觉得大势已去,纷纷向西逃窜,到各个渡口抢船渡河。
赵矜并不知道城里的情况,生怕大公挟持香芷逃跑,令众将分路包抄。每支部队高高挑起一个大灯笼,作为记认,后面的军士便照着灯笼的指引冲杀。灯笼是东方人特有的物品,炎汉军中所用的灯笼经过特制,即使摇晃也不会烧着外壁,适合作为夜间标记之用。
赵矜自己的一路人马进展最快,这多亏得何磐出力。何磐跨大马,舞大锤,冲锋在前,黑乎乎中见人就砸,开路十分得力,但是早就忘记了鹿祥要他保护主公的叮嘱。鹿祥、李庆熙遵主公之令在另一路保护萧銎,赵矜身边只有许妤紧紧跟随。每当赵矜冲入敌群砍开出路时,许妤便护在赵矜身后,截杀试图自后攻击赵矜的敌兵,不让赵矜有后顾之忧。混战之中,最大的危险往往来自身后,有了许妤护卫,赵矜遂放胆推进。挡路的东斯军先被何磐开路,又被赵矜推进,再被汉军掩杀,节节败退,抛下了许多尸体。
汉军多路突进,城中一片喊声与哭声。平民惊扰,都怕屠城,留家里害怕等死,出外面又害怕找死,手足无措。汉军根本没有闲工夫理平民,只管打着火把照亮前路,跟着大灯笼一路冲锋,看到头上没有包白头巾的人便挥刀砍之。
大公宫殿中,别司丘耶尔赫夫厉声对珞蕾佳娃叫道:“快叫大公出来!现在的局面,已经无法阻挡东方人!只有退到河西,再作打算!”
珞蕾佳娃一甩手就给别司丘耶尔赫夫一记响亮的耳光:“我能叫他出来吗?他都给东方水妖迷坏了!”
卫兵已经打开门锁,但是众人试了试,依旧打不开门。别司丘耶尔赫夫抬腿用力一踢,沉重的大门只是摇了几摇。
珞蕾佳娃叫道:“天杀的!里面也锁住了!”于是又给了别司丘耶尔赫夫一记耳光。
别司丘耶尔赫夫本来是个很冷静的人,但到了这个时候终于也禁不住急怒攻心——实在没有见过这么昏聩的大公!他向着一众士兵喝令:“愣着干什么?撞门!”
一贯泼辣的珞蕾佳娃在此时六神无主,一边哭着,一边无缘无故又打了别司丘耶尔赫夫一记耳光。别司丘耶尔赫夫大怒,终于挥掌反击!只听“啪”地一声巨响,珞蕾佳娃美丽的脸庞迅即肿起。珞蕾佳娃大哭大闹,向别司丘耶尔赫夫抓去。别司丘耶尔赫夫无心与珞蕾佳娃纠缠,一把将她拽起,摔向一边。珞蕾佳娃滑出一大段距离,蹭了满身泥水,哭得更凶了。刚刚败退回到宫殿的马尔莫斯考夫闻声赶来,即与胆敢殴打自己继母兼情妇的别司丘耶尔赫夫扭打。别辽左维也赶到,慌忙劝住哥哥。
马尔莫斯考夫与别司丘耶尔赫夫退到一边,士兵们这才得以撞门。只见他们群起撞去,把大门撞得轰轰直响。
正这时,一片大哗:“东方人杀过来了!”
马尔莫斯考夫、别辽左维大惊,慌忙抢着去抱泥水里的珞蕾佳娃。马尔莫斯考夫毕竟酒醉头痛,不是别辽左维的对手。别辽左维挤翻马尔莫斯考夫,抱起珞蕾佳娃,将她放上别司丘耶尔赫夫的骏马,再跨上自己的骏马,即护卫珞蕾佳娃向西面逃走。马尔莫斯考夫、奥缪科先后跨马离去。已经快要把门撞开的士兵也无心撞了,纷纷夺路逃跑。
只有别司丘耶尔赫夫仍然忠于职守,他一脚踹开松松垮垮的大门,直扑进去。“大公!大公!”他愤怒地嚎叫着,恨不得立时把坦普卢多夫找出来,质问他为什么雷打不动造成这副局面!
一扇一扇房门被别司丘耶尔赫夫踢开,终于他发现了大公——被勒得眼球快要爆出来的大公!在月光之下,尸体的神情显得狰狞可怖!
别司丘耶尔赫夫大惊。尸体倒是见多了,吓不着他,问题是,大公怎么竟被杀死?!难道,东方女人真的是水妖不成?
都是东方女人,导致全盘失败!别司丘耶尔赫夫怒不可遏,大声咆哮,又把好几扇房门踢开,寻找她们。
正这时,外面传来一声长啸:“香芷~~你在哪里~~~”
原来是赵矜杀到!赵矜望着眼前高大的建筑,应该就是大公的宫殿了。香芷还在吗?还是已经被掳走了?赵矜焦急,遂竭力呼叫。
寝宫楼上的侍女们,听见呼喊,慌忙都挤到窗户边呼喊:“大将军~~~”
赵矜大喜,直驰入宫。宫殿里已经没有什么人。许妤追随在赵矜身后,何磐赶着东斯军已不知去向。
不但赵矜听见了女人们的呼叫,别司丘耶尔赫夫也听见了。别司丘耶尔赫夫急奔上楼,辨认哪一间是女人们藏身所在。女人们听见脚步,估计是刚才在楼下踢门的凶汉,吓得不敢吱声。别司丘耶尔赫夫一时分不出哪间藏着人,又一间间地踢过去。
女人们吓得面无血色,缩在屋角,只有香芷从从容容。刚才众女呼赵矜,她没有呼叫;现在众女畏惧,她不畏惧。她不知道自己还该不该活着,因此怎样都不怕,听天由命。
女人们正饱受惊吓,忽听那踢门声忽然没了。
原来,别司丘耶尔赫夫从狂怒中清醒了一些,心想为大公报仇有什么用处?刚才有人和东方女人们呼和,应该是来救她们的人。不如躲起来杀了他,再冲出去!
赵矜直奔寝宫,一跃下马,冲入大门。许妤急忙也跳下马,见里面黑洞洞的,叫一声:“主公小心!”
赵矜被这一声提醒,收住脚步,再喊一声:“香芷!你还好吗~~”
香芷猛然觉察到赵矜已在楼下,急忙喊道:“主公哥哥!有长毛!切切小心!”
赵矜急忙往回退,想要让外面的汉军带着火把进来探看。别司丘耶尔赫夫伏在角落,在月光下看见赵矜的样子,知道这个东方将军已经警觉,遂一跃而出,挥刀向赵矜砍去!
赵矜吃了一惊,慌乱中,想要用画戟招架,可是长长的画戟无法在狭小的走廊上使用,“哐”地一声被柱子挡住,反而震得赵矜手麻。赵矜急缩头,别司丘耶尔赫夫一刀砍在赵矜的画戟杆上。赵矜撒手蹲身,慌忙往后蹿去。
说时迟那时快,许妤赶上,挺刀拦住别司丘耶尔赫夫。别司丘耶尔赫夫仗着力气大,抡刀左右横打,猛击许妤的双刀,试图使她武器月兑手。许妤抬脚一勾赵矜横在廊上的画戟,画戟腾起,落在别司丘耶尔赫夫身上。别司丘耶尔赫夫忙着将画戟甩开,许妤遂挺刀刺去。别司丘耶尔赫夫急退,许妤紧追,双刀接连向别司丘耶尔赫夫斩去。别司丘耶尔赫夫仓惶格挡,呼喝连声。许妤只默然不响,将双刀上下挥舞,此起彼伏,疾如电光地向别司丘耶尔赫夫连续攻击。
别司丘耶尔赫夫招架不迭,心中大惊:“这个东方人矮小矮小的,怎么这么能打!”于是他要加大力度以力取胜,向后一蹿,猛地一抡手臂。不料走廊回旋余地不足,刀碰到墙壁上,划出尖锐的响声。许妤趁机一个箭步,一刀刺向别司丘耶尔赫夫握刀的手臂。别司丘耶尔赫夫急闪,不料许妤另一刀已到,一下子扎入别司丘耶尔赫夫的铠甲,刺进大腿!别司丘耶尔赫夫一咬牙,将刀猛劈下来!许妤左刀一击,右刀抽出,往后退却。别司丘耶尔赫夫迈步要追,但是一个趔趄,单膝跪地。许妤脚步轻盈,立时变退为冲,觑准别司丘耶尔赫夫的脖子,一刀刺过去,刀身从他脖子边掠过,手一翻,刀刃即凉飕飕地架在了别司丘耶尔赫夫的颈项上。别司丘耶尔赫夫一惊,还想挣扎,许妤另一只手握刀往前一指,指住了别司丘耶尔赫夫握刀的手。
别司丘耶尔赫夫情知已经无法反抗,只得放开武器,眼睁睁地看着许妤。这时才发现这名东方将军竟然是个女人,别司丘耶尔赫夫的眼睛瞪得溜圆。许妤略一思忖,抽回刀来,往别司丘耶尔赫夫头上太阳穴猛踢一脚。这脚踢得准而有力,别司丘耶尔赫夫登时昏了过去。
赵矜在后面看得也是目瞪口呆,心想:“这位好妹妹,功夫在我之上啊!”
这时好几名汉军已经擎着火把,卫护在赵矜周围,他们见许妤取胜,立即向寝宫里探索。赵矜也赶紧跑上去,再呼喊香芷。
就在楼梯半道上,香芷与赵矜重逢。香芷看着头盔上绑着白毛巾、脸上沾着血迹的赵矜,眼泪不自禁地直滴下来。赵矜见香芷无恙,大喜,上前将她一抱,抱下楼梯。
大难之后重逢,按说该有一番感动的话语。可是香芷一时说不出话,赵矜也没想到什么言语。
就这样相对无语片刻,赵矜道:“走!城里还乱着,我护送你出城再说!你没事了,回家咱们好好说话!”于是赵矜与许妤保护香芷出了宫殿,连带侍女们都骑上马,赵矜与许妤护送她们出城,安置到汉军营帐中。
香芷坐下来。赵矜跟着入帐,将头盔一摘,只怕她心里不好受,想要宽慰些什么。不料香芷平静地说道:“主公哥哥,如今不是说话时候。”赵矜一愣,迅即明白了,一点头,二话不说,重新戴上头盔出帐,招呼许妤:“走!我们追击敌军!”
于是赵矜与许妤骑马出营,渡河追击东斯军去了。马蹄声远离,香芷的心思也随之悠远。是的,哥哥是位英主,能够先顾大事,这样也不枉自己的一片苦心了。哥哥的心意,与自己一定是相通的。只盼哥哥将长毛杀个片甲不留,为自己报仇,也为了炎汉的万民……
待续本回下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