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福德太太的阁楼上,虞深深倒不像昨天从汉贝林街二十九号回来时那样无精打采,反而显得更有精神了些。|我|搜小|说网
也许是因为经过这番折腾,她发觉自己也能派上用场,所以增添了自信吧。不管对聂磐还是对她自己来说,这都是好事。
聂磐从粗糙的陶壶里倒了杯水递给虞深深,等她喝完才问:“福尔摩斯是个怎样的人?”
虞深深楞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你要是不提,我都把这事忘了。刚才实在是太紧张了。”
虞深深像是感到有些凉意似的轻轻搓着双手的手指,一边整理着思路一边说:“我只和他聊了一会儿,如果就这样让我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好像不太容易。好在我看过写他的那些书,如果对照来看……我觉得他就是书里写的那个人。敏锐,自信。对女性的智慧相当轻视——能让他改变看法的那个女人,艾琳-艾德勒,这时候应该还没有出现。但是他又经常积极保护女性的人身安全、自由和名誉,总的来说,在这方面他的确是传统的英国绅士。”
“这么说他对你的态度不错?”
“嗯,虽然还没到能借给我枪的程度。”看起来,虞深深对聂磐的畏惧和防备也一天天减少了,现在居然还有心思说点轻松的题外话。
“如果他借给你枪,我倒要怀疑他的智商了。把手枪给外行用,就像让小孩玩菜刀一样危险。关于手帕,他说了什么?”
“手帕实在太脏了……”
“啊?”聂磐为之瞠目,“他就说了这个?”
“不是,”虞深深赶快澄清,“是因为手帕太脏,掩盖了它原先可能有的痕迹。但是如果清洗干净,大概也就剩不下什么了。总之他只是说,看来那条手帕的原主人本来是个经济条件不错的人,但最近两年显然大不如前了。他的品味不错,应该受过良好教育,可能精通神学或历史。另外他应该是单身,也没有亲密的女性亲属。[全文字首发]就这些了。”
“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聂磐满意地说,接过虞深深递过来的手帕,左看右看,也看不出福尔摩斯究竟是如何从这条脏兮兮的手帕看出如此之多的细节。
不过虽然有了福尔摩斯提供的这些线索,“杰克的拼图”却没有增加,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些线索不像姓名缩写和性别那样明显。
“关于安妮-查普曼的案子,福尔摩斯说了什么没有?”
虞深深的神色变得很古怪:“他说,凶手应该是个女的。”
“什么?”聂磐皱眉,“你确定他是这么说的?”
“是,他绝对是这么说的。福尔摩斯说,以他的推断,凶手应该是女性,所以被害人才会没有防备;她的职业大概是接生婆或护士,所以身上有血也不会有人注意。”
难道自己的推理有误?聂磐想,虽然现场的血迹让他认定凶手是假装买春的男性,但面对福尔摩斯的推理,想必任何人都会动摇自信。
“他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虞深深的神色更异样了:“猜测,完全是猜测。”
“难道他没去过现场?”
“没去。”虞深深摇头,“他说他正忙于别的案子。”
“这不像他的作风啊……”聂磐深感疑惑,半是自言自语地说。
“你也这么觉得?”虞深深说,“他说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奇怪,虽然华生说过他‘足不出户就能解决问题’,但事实上,大多数时候福尔摩斯是要到现场去亲眼、亲手寻找线索的。完全没看过现场和尸体的情况,就做出这样的判断,我总感觉这不像他。不过……”
“不过什么?”
“我想,这是不是盖亚终端给他的限定?就像电影、电视一样,编剧安排他做出这样的推理,他就只能这样推理。”
“为什么你这样想?”
“因为‘凶手是女人,可能是接生婆’这个论点,本来是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作者——阿瑟-柯南-道尔提出来的。福尔摩斯现在是取代了柯南-道尔在现实世界的地位,就像雷斯垂德探长取代了原先那位史密斯探长一样。所以只好由他来提出这个论点,而不管事实符不符合逻辑了。”
聂磐琢磨了一下,说:“也许你说得有道理。这样的话,福尔摩斯对这个案子的看法就对我们没什么用了。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你没被系统提示获得了杰克的拼图吧?”
虞深深摇摇头:“没有。”
“他对宝剑组的人说的应该也是同样的推理。那样的话,他们究竟有没有得到‘杰克的拼图’呢?如果有,说明他们追查的‘假想中的杰克’和咱们的目标不是同一个人了。”
“最好是这样,要不然又会和他们撞上了……”
“对了,你问那个案子的时候,福尔摩斯有什么反应?他有没有提到宝剑组的事?”
“有啊,”虞深深心有余悸地说,“他一听我提到安妮-查普曼,看我的眼神跟钉子似的。然后他就说‘真是太巧了,昨天也有人问过这个案子’。”
“你怎么回答的?”
“我想,要是装得完全不感兴趣,可能更让他觉得可疑,就问了一下来的是什么样的人。”虞深深显得有些沮丧,“我大概根本没骗过他,再说他一看就知道,我跟那个大叔一样都是亚洲人,要说完全没有关系,他肯定不信。”
“没事。既然福尔摩斯的推理跟咱们走的不是一条路线,找他也没什么用,以后就不用再去找他了。就算他对你有什么怀疑的想法,只要你不出现,应该就没事了。”
这一天并非全无收获,虽然小有波澜,但跟宝剑组定下了互不伤害的约定,也就少了一部分后顾之忧。而且如果宝剑组利用福尔摩斯的推理获得了“杰克的拼图”,说明他们追查的“假想中的杰克”是个身为接生婆的女性,和聂磐他们既不会争夺拼图资源也不会争夺“杰克”,也就不存在竞争的问题了。
聂磐决定出去逛逛,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符合福尔摩斯所说手帕原主人条件的人,并让虞深深也找机会和楼里的女性住户聊聊。这里的女房客有一多半都和安妮-查普曼她们一样,从事着皮肉生意,并且对白教堂一带的人事也都比较熟悉。
晚上聂磐回来的时候一无所获,倒是虞深深有了一点进展,她和每天到门前剩菜汤喝的女孩搭上了话。女孩的母亲也是个卖春妇,认识“长丽兹”,也就是两天后将要被杀的伊丽莎白-史泰德。
女孩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对她避讳这些的意思,什么都会和她说,也许是因为除了女儿之外她没有谈话的对象。
虞深深从女孩那里得知,“长丽兹”前些天和肉铺的“小露茜”大吵了一架。小露茜在父亲开的肉铺里帮忙,在这个地区,没有人在乎“这不是女人该干的活儿”,对他们来说只要能糊口就什么都干,在肉铺里卖肉至少比在街上卖肉好听得多。
小露茜和这里绝大多数的女人截然不同,她识字,而且虔信宗教,每天早晚都要到教堂祷告。她还曾经和一个美国来的阔佬谈过恋爱,美国人说要娶她,带她回美国,后来却不知去向了。
小露茜至今相信那个美国人会回来,对别的男人不假辞色。而前些天和长丽兹吵架的原因似乎也正是对方为这件事取笑了她,长丽兹她们对小露茜一直看不顺眼,因为她身为一个东区的女人居然识字、因为她是个“信主的好人”、也因为她仗着家境尚可就不必像她们一样风餐露宿、靠卖笑生活。
“她们吵得很厉害,据说小露茜甚至想拿切肉刀去刺伊丽莎白,不过被人拦住了。”虞深深报告说,“觉不觉得这个小露茜很可疑?”
的确,聂磐虽然不知道原来的历史上有没有发生过这件事,但在现在看来,小露茜的确像是为伊丽莎白-史泰德一案量身定做的疑凶一样。她和伊丽莎白-史泰德吵过架,有杀人动机;她识字,并且和美国人谈过恋爱,这使她可以写出历史上那样带有美式英语用词习惯的信件;她在肉铺工作,身上带血也不会遭人怀疑;她善于使用切肉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杀死对方,又因为毕竟是个女性而无法做到剖月复残尸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