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周伟怒气冲冲的样子,秦申讶道:“周兄,这是怎么了?”
“大哥,那苗傅殊是可恨,我领兵换防,他守着城门死活不让我进来!女乃女乃的。”周伟说完,一拳砸在桌子上。
“走!”秦申大怒,拉着周伟出门,翻身上马直奔西城。
西城门的吊桥已被拉起,城门内,苗傅的城防军如临大敌,一个个刀枪出鞘,城墙上,宋兵弯弓搭箭,齐齐对准了周伟的军队。城门外,周伟精心挑选的一千将士整齐地一字摆开,刀枪不动,庄重肃穆,没有一丝喧哗。
“住手!”秦申和周伟疾驰而至,大声喝道。
苗傅身着戎装,傲慢地看着秦申翻身下马,抱拳道:“原来是秦大人,幸会幸会。”
秦申眉头一皱,指着城外的御营军,盯住苗傅不悦道:“苗将军,殿前中军奉命换防,你这是什么意思?”
“秦大人,不知贵军奉谁的令?苗某身为临安城防统制,肩负保护陛下之重任,为防有人趁机作乱,不得不多点心眼啊,秦大人,没有兵符,苗某断断不能放军队入内。”
换个防还要兵符?!这宋朝的规矩也他.妈太多了吧!秦申哑然,突然感觉到自己有点想当然了,理在别人这一方,不便发作,遂抱拳笑道:“原来如此,秦某一时疏忽,将军不要介意,我马上去请兵符,苗将军,都是大宋的将士,这样剑拔弩张的,恐怕不好吧。”
“没有兵符,在苗某的眼里,就是敌人,秦大人见谅。”
“周伟,走!”秦申的心头大怒,冷冷看了苗傅一眼,翻身上马,向枢密院疾驰而去。苗傅看着他的背影,发出一声冷笑。
来到枢密院,通报了一声,新任同签书枢密院事王渊迎了出来,同签书枢密院事,相当于枢密副使,因为资历尚浅,所以加上“同签书”几个字,有了资历,就为“同知枢密院事”,成了枢密使,就是“知枢密院事”。汪伯彦原为枢密副使,升任右相之后,这个位置一直空缺,直到最近王渊被提了上来。
这王渊先是被提升为枢密副使,结果招来群臣的议论和反对,赵构不得已又改成了“同签书枢密院事”。
见了秦申,王渊满脸堆笑,连连作揖道:“不知秦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快请快请。”
“王大人客气,请。”王渊满脸热情,让秦申的怒气消了不少。
两人来到大厅,各自落座,王渊道:“秦大人此来,所为何事?”
“王大人,秦某此来,是向大人请一兵符。”
“兵符?又有战事?”王渊惊道。
秦申笑道:“非也非也,秦某接掌御营中军,已一月有余,训练初有成效,但是皇宫的千余将士,尚未开始军训,所以秦某请兵符换防。”
“哦,原来是这样。”王渊不紧不慢抿了一口茶,道,“秦大人,不瞒你说,按照规矩,请兵符需提前三天上书啊。”
我靠!秦申的火气腾地一下又冒了上来,难道敌人追到了后面,老子还要去请兵符?!可眼前的事得先搞定,遂强压住怒火,抱拳道:“王大人,事急从权,秦某这一千将士,还在城门外等着呢。”
王渊很是受用他的恭敬,道:“当然,秦大人的事,就是王某的事,兵符,马上给你去取,只是这规矩,也不是王某定的啊,下不为例下不为例。”王渊慢悠悠说完,告罪一声,起身前往里间。
其实王渊还真没有其它意思,身在朝堂,对秦申的了解远比苗傅多得多,天子近臣,哪敢轻易得罪?他这举动,无非是借着规矩,让秦申知道这事情难办,但是我却破了规矩给你办成了,以此来增加好感,却不料效果适得其反,把秦申气得七窍生烟。
拿了兵符,秦申和周伟扬长而去,丝毫没理会王渊卑谦的笑容。
安置好皇宫的护卫,他暗暗松了口气。苗傅的城防有五千宋军,皇城虽没有外城那样高大,但周围放上一千精锐,主守应该不落下风,调入的军队多了反而让人生疑。
两天过去,严密监视苗傅行动的张景几人,并没有带回来异动的消息,秦申也不便声张,敌人不动手,这谋反还真无从说起。
可是局势依然出乎了意料,自己的军队换防,在他的眼里,仅仅是件小事,却不料在朝堂掀起了一股大风暴。
第三日上朝,汪伯彦阵营突然发力,上书弹劾秦申私调中军,目无法纪,我行我素,为所欲为……连汪伯彦也亲自跳了出来,接连附议,李纲一方猝不及防,朝堂一片混乱。
早朝过后,秦申苦笑着迈出殿门,李纲追了上来,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赵宋为控制军队,对武将的防范相当严格,私调军队,更是大忌,而今秦申这一念之差,连李纲也没有什么好的应对。
秦申泱泱地走到宫门口,王公公突然匆匆赶来,道:“秦大人,陛下有请。”
随着王公公来到御书房,赵构正坐在案几旁边,上面摆满了酒菜,见了他,赶紧招手,笑道:“秦卿,过来过来。”
“微臣秦申,参见陛下。”
赵构见王公公已关上房门,笑道:“秦申,不必多礼,今日没有君臣之别,过来陪朕喝喝酒。”
鸿门宴?秦申心中一笑,道:“谢陛下。”
两人相对而坐,喝了两杯,赵构叹道:“秦申,知道朕找你来的目的吗?”
“微臣愚钝。”秦申眼珠一转,不动声色道。
赵构端着酒杯,看着秦申良久,道:“秦申,朕知道你是无心之失,祖宗的规矩,连朕也觉得不可思议,可是你要知道,朕是皇帝……”
到了京师知道自己官小,到了赵宋才知道皇帝不好。秦申微微一笑,盯着赵构的酒杯,突然有点可怜起他来,中国这封建王朝,估计就数赵宋这皇帝,最难做了,朝堂开明到无法形容的地步,跟后世吵吵嚷嚷的议会一个模样,谁都可以跳出来吠一阵,而且还不能动,不敢杀……
虽然难受,可他还是喜欢这个相对开明的时代,要是穿到一个喜怒无常的王朝,一不小心脑袋说不准就没了。想到这里,秦申笑道:“请陛下明言。”
赵构思想了一阵,颓然举起酒杯,道:“秦申,来,先陪朕饮了此杯!”饮完赵构继续道:“秦申,若没有个说法,这帮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陛下说的是,请陛下不以臣念,按律处置,臣,毫无怨言。”
赵构盯着秦申好一会,叹道:“秦申,要不,你把那都统制,不做了吧。”
“不,陛下,如果陛下疑臣,不妨两职尽去,如果陛下不疑臣,臣,更愿意为陛下练兵备战!”
赵构闻言一呆,眼眶一下湿润起来,赵宋历来扬文抑武,武将的地位很是低下,如今他不去做朝廷三公,却去做一个小小的都统制!这不是每个人都能取舍的。赵构一时心潮澎湃,盯着他动情道:“朕,绝不疑卿!”
“谢陛下,臣卧薪尝胆,誓为陛下报靖康之耻,圆复国之梦!”
午后的朝堂,汪伯彦阵营果然穷追猛打,私穿皇袍,私提军饷,目无尊长,连勾引民女的事情都被扯了出来。秦申懒得辩驳,任由他们跳来跳去。
赵构看了秦申一眼,叹了口气,道:“应众卿所请,免去秦申御史中丞一职,殿前中军都统制不变。”
群臣一时大哗,就连汪伯彦一伙,也是一愣,原想闹上一闹,给秦申一个难堪,顶多也就把他的武职给去掉,没想到后果竟然这般严重!李纲正要争辩,被秦申一把拉住,拉住了李纲,却拉不住马伸和朱胜非,还有拥秦派,秦桧的儿子几乎被一掳到底,这还了得?!朝堂更加混乱起来。
听了一阵,赵构不胜其烦,喝道:“朕意已决,就这样定了!此事,就此作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