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几天,秦申忙着换防和整编,琢磨着赶快把这些事搞定了,去洞庭湖和张宗颜会合,围着杨幺已经近两个月,不知道战况到底怎样了。
真是个忙碌的命。又过了一天,他躺在折椅上一阵申吟。来到这个异世,仿佛一刻都没停歇过,不停地逃啊逃,从汴京到相州,到南京,到扬州,甚至还到海上公费旅游了一番,回到临安,刚刚安定下来,又出来个苗刘兵变和范琼,这两害一去,江南之地,就剩下杨幺了。黄河以北,大多已沦陷,江北和河南以及陕西,又处在大宋和金国的缓冲地带,农事、水利开展起来甚是艰难,大宋,就剩下江南和川蜀了,这两块地方若不能尽快安定下来,心中的大计始终是个空中楼阁。
杨幺,水军……能改变历史吗?秦申的心中一阵迷茫。
正冥思间,张景跳了进来,轻声道:“大哥,王全回来了!”
秦申大喜:“在哪?我娘亲到了吗?”
“到了,按照大哥的吩咐,暂时安置在城北。”
“好!走,带我去。”秦申毫不犹豫起身,匆匆套上长衫,跟着张景出门。
来到城北的一处普通的民房前,秦申忍不住一阵小小的激动,虽然相处没多少日子,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啊!他深吸了一口气,推开门,只见一个中年女子正在收拾马车上的东西。
“娘……”他颤声喊道。
张氏猛地转过身,一见秦申,手上的衣物顿时掉到了地上。“申儿……”她哭喊一声,扑了过来,抱住秦申放声大哭。
“娘……”秦申扶起她,哽噎道。
“申儿……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两人抱头痛哭了一阵,秦申红着眼眶,笑道:“娘,这不好好的吗?孩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娘一路劳累,好生歇着,这些东西,让他们收吧……”
张氏模模眼泪,急道:“不用不用,我来收,我来。”说完,对着他一笑,转身又来到了马车旁。
秦申无奈,只好站在她身边,也帮着收拾起来,拿起一条小小的,看了半天,笑道:“娘,这是谁的啊?这么小。”
“这是你小时候的,娘舍不得丢,带在身边,总有个念想。这是你一岁的,看看这个,这是你五岁的,还有这个,六岁的……”
“娘,扔了吧,这么远还带来带去的。”秦申红着眼眶道。
“不行,娘带着,心里才踏实。”
秦申胸口一热,默默地看着她收来收去,饱经风霜的脸上没有了昔日的娇颜,眼角已经爬上了好几条鱼尾纹,鼻头一酸,眼睛忍不住又红了起来。
陪着母亲收拾完东西,回到屋内。张氏拉着他的手,左看右看,弄得秦申很不好意思,笑道:“娘,除了黑了点,还是那模样。”
张氏含着泪花道:“变了,长高了,申儿,你那病……好了吗?”
“娘,早好了,您看看,一点问题都没有,呵呵,娘,您是怎么逃出来的?”
张氏叹了口气,道:“你走后不久,老爷就把娘送了出去,安置在外边,退兵后,回到府上,才知道你们都被金兵抓走了,娘收拾东西出城,一路打探,娘没出过远门,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后来碰到一群人,说什么真定,又说什么金兵打过来了,娘无奈,只好跟着他们逃了回来……”
冬儿到了燕京,张氏也到了真定府!同样来回几千里。秦申看着她,眼泪突然不受控地流了下来,生命中最初的这两个女人,为了自己,竟然做出了同一样的选择,用双脚走出了一段不可思议的路!
“娘……”秦申忍不住颤声道,这一声娘,叫得相当真诚。
张氏伸出手,擦去他脸上的泪水,笑道:“娘都不哭了,你怎么哭了起来,男儿,可不能这样。这一年多来,你怎么过来的啊?”
“娘,在相州,孩儿就逃出来了,然后跟着皇上南下,一直到现在,挺好的。”
“一路逃来逃去,怎么会好?你以为娘不知道吗?”
秦申伸出衣袖,擦去脸上的泪痕,咧嘴笑道:“娘,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呵呵,娘,父亲也回来了。”
张氏闻言,浑身一震,怔了半晌,喃喃道:“他……还好吗?”
秦申点点头,道:“挺好,只是有些咳嗽……娘,你想见他吗?”
张氏又是一愣,看看他,低下了头,沉吟了好一阵,叹道:“算了,都过去了,娘只要能见着你,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秦申闻言,心中暗暗一叹。
安置好了母亲,匆匆来到皇宫,正赶上群臣散朝,犹豫了良久,狠下心,等群臣散尽,走到秦桧的身边,低声道:“父亲,娘亲到了。”
秦桧一震,那模样跟张氏一样,他望望四周,方惊喜道:“真的?什么时候到的?在府上吗?”
“没有,孩儿把她安置在其它地方。”
秦桧闻言,松了口气,道:“走,看看去。”
秦申佯装扭捏了一阵,为难道:“父亲,她……不想见你。”说完,抬起头,目不转睛逼视着他。
秦桧一呆,沉吟了好一阵,闭上眼,颓然叹了口气,喃喃道:“为父对不起她啊……申儿,你会怪我吗?”
秦申默然,看这模样,父亲不似作伪,对自己的娘亲,还是有些感情的。遂道:“父亲,走吧。”
“去哪里?”
“见她呀。”
“这个……”秦桧又犹豫了起来,看着他道,“你大娘,知道吗?”
真是个极品!秦申暗恨,道:“父亲,大娘不知道的。”
秦桧思索了一阵,咬咬牙,道:“走!”
“去哪里?”
“先回府!”
靠!秦申差点骂出声来,只听秦桧继续道:“然后,你再把为父叫出来。”
秦申哭笑不得,无奈上了马车,直奔秦府,秦桧到了府上,在大娘王氏面前晃荡了一圈,给秦申使了个眼色,秦申苦笑着找了个借口,拉着他一起出门。
来到娘亲的门口,张氏打开门,身子猛地一颤,眼泪哗地流了下来,哆嗦着嘴唇泣道:“老爷……”
“琴儿……”秦桧激动道。
秦申恶汗,差点昏倒。再转头想想这个做儿子的也真够郁闷的,至今连母亲的名字都不知道,到底是叫张琴呢?还是叫张什么琴?
张氏不自然看了秦申一眼,把秦桧迎进了屋内,秦申对着她灿然一笑,掩上了房门,自顾自站在门外,为父母站起岗来。
屋子里马上传来一阵低泣,他站在台阶上,下意识提起一口气,马上又松开了,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听老爷子的房,真他.妈够有孝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