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文十九年九月初,富山城。
内岛氏理同往日一样早起,穿上上衣下裙氏的武士服装,套上足套,趿上人字拖。
本来呢,是安排有侍女伺候他穿衣的,不过氏理十分不习惯,一直坚持自食其力。
他在院子里练习了一会刀法,又持铁炮射击了十发弹药,正要挽弓射箭时,近侍高山氏秀上前,行礼,“殿下,有要事禀告。”
内岛氏理把弓放下,问道,“何事?”
氏秀道,“松姬夫人已经临产了。”
氏理心里一紧,马上将弓递到氏秀手上,说道,“我得过去看看,氏秀,大夫与产婆都到了吗?”
氏秀点头道,“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大夫说就这几个时辰的事情。”
氏理点点头,道,“传令下去,今日的会议取消。”
氏理正当少年,所以家中臣子们对于子嗣的诞生并不是非常在意,不过做为一个现代穿越人士,氏理本人内心却是非常紧张。究其根本,其中大半原因还是担心松姬的安危,她的年纪太小,又是第一次生产,再加上在这里万一难产的话可没有剖月复之类的办法,全凭孕妇本身的体力和意志。至于孩子,氏理则没有太多的担心。
听着房内松姬刺耳的哭喊声,内岛氏理在产房外面不停的踱来踱去,不时翘首望向产房的窗户,心里焦急万分。如果不是浓津等人极力阻止,他早就冲了进去。
一会,浓津满脸汗渍地走了出来,道,“殿下,夫人的胎位正常,你不用太担心。”
内岛氏理茫然的点点头,道,“辛苦你了,浓津。”
浓津笑道,“殿下实在紧张的话不如离开这里去其它地方待一会,过一会夫人就能顺利产子了。”
氏理摇摇头,道,“虽然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我还是在这里等着吧,孩子出生了我也能马上见到。”
浓津咯咯一笑,进了产房。
果然,没过一会,只听里面猛的传来了婴孩的哭声。
氏理大喜,一把抓住身边侍女的臂膀,哈哈笑道,“是松姬生了吗?”
侍女红着脸应道,“恭喜殿下。”
此时,浓津飞快的走了出来,行礼道,“恭喜殿下,母子平安。”
而房内的接生婆们已经出来提热水,氏理听闻之后,马上放开侍女,上前搂住浓津的肩膀,颤声道,“都平安无事吗?浓津。”
浓津微笑着点头。
氏理喃喃道,“平安无事就好,平安无事就好。”
又一愣,道,“母子平安?”
浓津笑道,“没错,殿下,夫人诞下的是一位少主。”
内岛氏理微一分神,笑道,“不论是男是女,平安无事就好。”说着就要进去看望松姬。
浓津伸手制止了一下,道,“殿下,虽然已经生了,不过里面却污秽的很,要不要等收拾干净了才进去?”
氏理挣开浓津的手,笑道,“无妨,死人堆里都待过,哪里还怕这种污秽。”说完一脚踏入了产房。
里面的几位接生婆吃惊的看着氏理,就要下拜行礼。
氏理忙道,“不用行礼,你们忙你们的,我看一眼就出去。不妨碍你们。”
床上,本已昏迷了过去的松姬听见响动,吃力的将眼睛睁开,看见身在产房的氏理也是有些吃惊,正要开口说话,氏理看着松姬苍白的小脸,心疼的过去抚模着,说道,“别说话,辛苦你了,先好好休养着。”
松姬摇摇头,倔强的轻声问道,“殿下,是男孩子吗。”
氏理笑着点头道,“是男孩子。”
松姬嘴角露出一丝笑容,道,“我想见一见孩子。”
氏理挥一挥手,一边的接生婆忙将孩子抱了过来。他也是第一次见刚生下来的婴孩,只见婆子手中的婴儿一颗脑袋就占了全身的三分之一长,细细的腿,小小的胳膊,鼓起的肚子,小脸像被羊水浸泡过一样。
松姬看着婴儿丑丑的样子,微微露出失望之色。
看着松姬有点失望的眼神,氏理忽然惊讶的一笑,道,“孩子长得怎么这么像我,小时候听母亲说,我刚出生时长得也是这个样子,母亲第一眼见了不是很喜欢,因为觉得我长得不像她那么漂亮,不过父亲说内岛氏家的孩子小时候都长这样,松,你可是立了大功啊,生下一位如此纯正的内岛氏之子。”
松姬听氏理这么说,反倒觉得婴儿的怪模样有点招人喜欢了,心中暗自高兴,又觉得浑身疲惫酸软,遂笑道,“你快出去吧,殿下,屋里还是脏得很,我也想先睡一会。”
氏理笑着点点头,轻抚一下松姬的脸庞,走了出去。
氏理朝着屋外的浓津笑笑,说道,“浓津,代我赏这些接生婆各八贯钱,赏你二十贯,辛苦了。”说罢,向着议事厅走去。
氏理离开产房后马上令人将喜讯报知飞騨的父亲、臣服的豪族与分布在日本各地的家臣们。定于九月八日举行酒宴。
当晚氏理陪宿于松姬房中。
氏理笑问松姬,“我想让你替孩子取个名字,松。”
松姬苍白的脸上泛起一层红潮,眼神迷离的看向氏理,道,“要让我取名字吗?殿下。”
氏理点了点头。
松姬轻笑道,“我想让孩子继承殿下的名字,叫夜叉熊,可以吗?”
氏理侧过头,想不到松姬会有这个想法,是希望能确定下嫡长子的地位吗?略一沉吟,回道,“没有问题,不过夜叉熊是父亲替我取的名字,明日我再差人向父亲回禀此事,父亲应该会同意的。”
松姬满足的点了点头,道,“谢谢殿下。”
氏理揉一揉松姬的头发,笑道,“那就快睡吧。”
第二日城内评议时,诸家臣豪族早已知晓松姬生了一位少主。内岛氏理刚步入议事厅,厅内诸人就一起伏首行礼,“恭喜殿下。”
氏理也是一脸掩饰不住的喜庆,盘坐在上首,望着下方的诸位臣属,笑道,“谢谢诸位,诸位都起来吧。”
在日本战国,无论家主年方几何,越早有少主,相对来说家中也会更巩固一些,因为只有有了接班人了,功名才可延续下去,不然哪天一旦主公不幸身亡,可就乱了套了,功名什么也成了浮云。
内岛氏勇率先说道,“殿下刚领越中,马上又添子嗣,真是可喜可贺。”
氏理笑道,“此次松姬能平安产子,说起来,浓津也有一份功劳,氏勇,我现在的心情你也是很能理解的吧?努力奉公吧,争取早一日成为一国一城之武士。”
内岛氏勇内心感慨,点头应是。
如今氏勇以城代身份驻守守山城,守山城城主神保氏张与长职之子长住已然出家为僧,被看管于飞騨照莲寺。
内岛氏理将眼光转向楠长谙,沉声道,“长谙,在越中的工作进行的如何?”
楠长谙出列报道,“殿下,本家在射水郡放生津城附近登记人口建立户籍时遭到一向宗信徒三千余人的抵抗。”
内岛氏理点头,道,“为首者是何人?”
楠长谙回道,“虽然暴动者大多为一向宗信徒,为首者似乎是畠山氏的八代安艺守骏盛与冰见的豪族长泽筑前守光国。”
氏理沉声道,“氏勇,你领五百常备与氏信的镶红备、正成的铁炮队前去剿灭,首倡者诛杀一族男丁,跟从者愿意投降可接受。信教,你去见见温井总贞,探察一下畠山氏是否参于了此事。”
楠长谙与白川信教点头应是。
氏理朝向内岛氏高沉声道,“氏高,你这文宣奉行做得不怎么样啊。”
内岛氏高乖乖伏首领罪。
氏理说道,“从本月开始,每个月,你要负责组织一条宣传口号,将这条口号散发至本家各地的奉行,在初五之前由他们将口号写好竖于各町各城的醒目处,供领民看阅。这个月是九月,我先提供一条。”
内岛氏理略一沉吟,道,“告领民:九月已至,秋收之后大家有存粮要记得节约多留点积蓄。口号之下详细书写我家的税收及利民政策。每月初五至初十,邀请附近领民务必抽空前往听阅,每日午时,由当地奉行或延请识字僧侣宣读并解释一遍口号及政策,认真听完宣读的领民赏赐大米十合。”
说罢,略想一想,续道,“氏高,你再去一趟照莲寺,请教义住持派遣可靠的僧侣在越中及附近各国宣传我家的政策。马上去办。”
内岛氏高点头应是。
如今内岛氏的税负是公一民一,虽然也服徭役和兵役,不过服役时包食宿,超额完成任务还有赏赐,又允许无田地或少田地的农民开垦新田。常备兵则领军饷、包食宿。当然,一般也没有什么宿可包的,都近得很。
在此时的日本这种税负算是非常宽松的了,所以附近各国,包括越后、信浓、能登、美浓陆陆续续都有一些失去土地的流民来投。
不过仍然会有一些愚民不懂世道,蒙受有心人的蒙蔽,沦为枪使。
氏理又道,“长谙,岩濑凑、放生津沿海一带的渔民多吗?”
楠长谙回道,“沿海一带田地不够肥沃,又经常受到洪水浸泡,大部分的领民都以出海打渔为生。”
氏理点头道,“以后我家常备军中每天需有一顿吃鱼,本家需要大力提倡渔民们出海拖网捕鱼。”
长谙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