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很多事情的发展往往是出人意料的,当举国上下都以为广州政府覆灭在即,中国即将完成统一的时候,战局突然发生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逆转。()
新任湖南督军付良佑的意气纷发的前往湖南上任了,没能当上督军的孚威上将军吴子玉则命令所部分批从衡阳往武汉方向撤军,而广州方面已经被这个常胜将军吴子玉给打怕了,即使明知道对方的军队在撤离,也没有派出军队去趁虚攻击衡阳,收复湖南。大家现在都在商量怎么应对北洋军南下的危局。部分国大党人甚至主张再次逃去日本,建立临时流亡政府。
北京,国务总理段吉祥早就猜到吴子玉他们在没拿到湖南的地盘后是不会在为武力统一出力了,前线看来是要另外调军队去才行了,所幸从南军这次的大溃败看来他们是不堪一击的,对此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了。
大致上大家现在都是这么认为得,所以才有了后来北京城里上下活动,抢着跟付良佑去湖南捡功劳的那一幕。毕竟此役的胜利在大家看来那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要是个人,去了就能立功。这个时候谁还计较吴子玉这个常胜将军在不在,不在才好呢,免得还要被他分功劳。
抱着这样的心态,北洋军第二十师(师长付良佑兼任)一万五千人和张九卿的第八师第二十六旅五千人大举南下了,并于六月三十日到任。这两万人马到位后,刚刚因为吴子玉撤退回武汉而松了一口气广州方面这下子又紧张起来了……
与此同时,驻扎在福建浙江地区的皖系军队也开始积极调动,准备进入广东地区作战。段吉祥的威望达到了顶点,各国公使也开始积极同段吉祥进行交流,他们在中国即将统一的趋势下,开始考虑中国新秩序建立之后如何保护各自的在华利益……
付良佑上任伊始,挟南军大胜之威,命令湖南各地方势力出人出钱,跟着自己去打广州。这在他看来,是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可惜他用错了地方,湖南这些地方势力什么时候听过督军的调派?平日发个贺电送个礼,那没问题,毕竟名义上还在你领导之下,并且还要你适度拨点军费。可是要这些人出钱出人给你,那对不起,我们是军阀,不是善人,你做梦好了。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些湖南的地方军阀对于北洋势力缺乏最基本的畏惧之心吗,在他们看来,全天下的军队都没有湖南的军队能打,至于北洋军,无论你多么牛皮哄哄,他们都不放在眼里,还是那句话:“无湘不成军。”
1918年7月15日,零陵镇守使刘封藩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跳了出来宣布独立。其实这到不是真的要跟付良佑对抗,而是按照以外的惯例闹点意见,争取免交或者少交而已,如果能够获得些拨款那就是更好不过了。
付良佑可不管什么惯例不惯例,他现在可是春风得意马蹄疾,新官上任三把火,谁敢违背他这个新任督军的命令,那就是和他过不去。既然有人出来当出头鸟,那就依着传统,打你个出头鸟好了。
付良佑命令第二十六旅张九卿部前往零陵,去收拾这个不识好歹,不懂大局的零陵镇守使刘封藩。
如果说吴子玉是北洋头号常胜将军,那么张九卿就可以算是北洋的常败将军了,到不是他个人统兵能力欠缺,而是因为他运气不好,总是被派去执行一些在他自己看来根本无法完成的任务。()讨伐张荣时吃的败仗就不说了,现在在零陵,张九卿此一开始就面临一个危局。
二十六旅很快就开到了祁东地区,但是张九卿却不敢去进攻零陵了,倒不是说刘封藩的军事力量有多强,一个地方小势力,人马不过数千,装备也是落后,欺负个老百姓还成,对付北洋,那还欠点。根本原因是在双峰,邵东一带出现了大批军队,根据侦查来的斥候回报,估计是前湖南督军,北洋叛将赵炎武的军队。
张九卿是个老行伍了,虽然运气比一般人要差点,但是基本的军事素质他是不缺的,他知道这种情况之下,自己继续带着军队去打零陵就显得很愚蠢了,后勤补给一断,这仗根本不用打军队就散了。最为安全的做法自然是全军退回到长沙去。
但是很显然,付良佑是不可能答应张九卿这个要求的,自己刚刚上任湖南,正是人心未定之时,现在大家都在观望事态,如果不能迅速把刘封藩这个出头鸟给收拾了,那么在可以预计的未来,站出来反对自己这个督军的湖南地方势力只会是越来越多,到时候星火燎原,自己可就真的当不下去了。
付良佑南下前接到的最初的作战命令是牵制韶关地区的南军,等福建方面的北洋军攻入梅州和潮汕地区之后,再配合作战。
但是湖南局势的发展显然已经不允许他继续按照这个计划执行了,如果自己不能迅速扑灭湖南地区的叛乱,维持湖南和谐安定的大好局面,那么接下来可能产生的后果就很难说了。
付良佑一边问候这些反对自己的叛贼的女性家属,一边表示,胜利之后绝对不会宽恕他们,同时他做出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那就是把军队从长沙拉出去,到祁东去和叛军决战,他吴子玉能以不足两万人击溃近四万叛军,自己怎么就不可以呢?
于是张九卿就接到了就地防御,死守待援的命令。
今年的夏天,气候有些反常,降雨连连,河水猛涨,洪涝严重。加上兵事频乱,瘟疫流行,让湖南各地百姓苦不堪言。
张九卿此刻也是苦不堪言,他的军队在祁东,进不敢进,退不能退。这些天每天又都是大雨倾盆的,一阵一阵的,士兵们浑身大多是湿漉漉的,很不舒服,更为糟糕的是,大雨之后,往往又是烈日当头,地上的水汽直往上冒,大家的身上就变得更加难受了。中暑和热感在军中大面积泛滥,官兵们大多是北方人,哪里经历过这般糟糕的天气,纷纷抱怨不断,士气下降严重。
张九卿手下五个团,这下子在野外驻军,这么多人就很麻烦了。张九卿把旅部放在刘家村,调一个团守卫,另外四个团,各占一角,守卫旅部,在张九卿看来,只要自己把军队缩成一团,别人拿他就没什么办法啦。只要自己在这里坚持住,等付督军的军队一到,局势就会被扭转。
这个思路本身是正确的,但是他的情报出现了巨大的误差,他的侧面不仅仅是赵炎武的那一万五千人马,还有谭延兴手下的一万二千人马。可这些恰恰是张九卿根本不知道的……
1918年7月17日,张九卿收到了常德镇守使,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秉坤的来信。信中冯秉坤愤怒的谴责张九卿违背了当初在北京的诺言:“京师反战之会,兄忘乎?何以统兵南下……”
张九卿看到这封信,冷笑一声,人说冯焕章不识时务,还真是一点都不差。他也不多废话吗,当即回信,只八个字:“兄弟无法,奉命行事。”旋即让人把信送了出去
张九卿还为此暗暗得意了一小下,觉得自己这信回复的很有水平。
于是老天爷也看不下去了……
凌晨四时许,二十六旅遭到了炮击,张九卿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又被人偷袭了!!!
这一次情况比讨伐张荣那次还要糟糕,那一次起码是在白天,大伙都在吃饭,还能做出有效反应,士兵们也能服从指挥,跟着大部队转移,可眼下这黑灯瞎火的,军队炸营的可能性很大。现在唯一能指望的是,这是突袭,不是围歼,这样自己起码还能五指断其一,跑掉四个。
很快,张九卿就失望了,各个团都派回了传令兵,他们都用绝对肯定的语气,准确无误的告诉旅长,俺们这次麻烦大了。
张九卿现在已经放弃了突围的打算,他和赵炎武也算是熟人,如果不是兵力超过自己四倍以上,他怎么敢连条出口都不给自己,四面一起攻击,完全是摆出一副通杀的架势啦。
既然突围无望,张九卿也就绝了突围的野心,干脆下令死守。
可是很快他也失望了,敌军的炮火谈不上多么精确,但是数量绝对吓人,什么山炮,野炮,步兵炮,甚至连前朝的万斤大炮都被抬出来用来,完全是想把北洋军轰灭在这个长三里,宽三里的狭小地域内,各团伤亡惨重,全旅被进一步压缩。自己太大意了,以为南军主力不在,仅凭赵炎武根本不敢把自己怎样,结果斥候工作也就忽略了,在头一个问题上跌倒两次,这下自杀的心都有了。
谭延兴手下的军队战斗力之强,让赵炎武非常吃惊,短短半个小时,就突破了二十六旅二个团的防区,而赵炎武的军队却没能取得多大的进展,这让赵炎武情何以堪啊?立刻自己上阵,督促手下的军队,不顾一切,疯狂攻击。
二十六旅虽然是北洋正牌部队,但是以来长期在北京担任守备任务,缺少实战经验,部队也处于不满编的状态。起先还像模像样的抵抗了半个小时,后来发现实在是撑不住了,只得朝中心位置的刘家村边打边退。
张九卿这下子全明白了,攻击自己的军队起码在己方的五倍以上,而且战斗力不弱。这下子自己要吃大亏了,虽然没来得及统计伤亡,但是至少也能估出自己身边的军队不到3000人。张九卿非常果断的决定朝衡阳方向突围。
趁着天色未亮,张九卿带着2000多人朝衡阳方向突围了,无论是赵炎武,还是谭延兴都没想到张九卿会在攻击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就选择脚底抹油,因此张九卿非常幸运的带着800人杀了出去。
祁东一战,在不足一个小时的时间内,击溃北洋第八师第二十六旅,共计歼灭4200人。
二十六几乎是全军覆灭,由于南军的追击,最终跟随张九卿逃回长沙额不足四百人。
曹世昆得到消息时是窃喜,段吉祥是愤怒,整个北京是震动不安,至于冯秉坤则写了一封密信,让徐建业,石桂友送去长沙,也算是对两人的考验。
张九卿是在7月24日看到冯秉坤的信,他对着徐建业和石桂友就哭。也是,换谁当了光杆司令,心里都不会好受。
不过后来张九卿回到北京后,段吉祥出于各方面考虑,不但没追究他的失职,反而给枪给人,重建了二十六旅,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啦……
现在最悲剧的人还不是张九卿,而是付良佑,付良佑见到张九卿之后,虽然不相信南军还能组织二万五千人以上的军队,但是也不敢再南下了,全师一万五千人非常尴尬的停在了株洲地区。
可是祁东的战斗结果很快传遍了全省。很多地方势力立刻选择了反对北洋,大家纷纷出兵参战,结果赵炎武和谭延兴的联军很快就壮大到了五万之众。
7月28日,付良佑的第二十师仅仅支持了一个下午,就溃散了。付良佑连长沙都没过,直接坐着火车逃回北京。沿途到处是二十师的溃兵,没有了建制,没有了指挥,四处乱窜。其中一些溃兵挡住了铁路,要求搭乘火车一起逃命,付良佑自顾不暇,那里答应,他让卫队朝这些溃兵开枪,同时开车离去,挡在车前的溃兵被撞飞,碾死数十人,其惨状让人不忍目睹。而残余的几千溃兵在长沙被王天民等人领导的长沙高校学生军联合警察部门一起冒充谭延兴的军队给缴械收编了,29日,谭延兴大军开入长沙,再任湖南督军……
先不说湖南局势的突变,在北京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7月29日,南军入长沙的时候,徐建业,石桂友两人也还在长沙城里,他们并没有跟随北洋军撤离,他们负责接一位特殊人物去常德,张文忠没有具体说什么,大家也不便多问什么。
唯一让徐建业惊讶的是,他们是从谭延兴的督军府接到这个人的。
他们不是我们的敌人吗?不过既然将军让我们这么做,自然不会错啦。徐建业把疑惑从自己的大脑中甩了出去,和石桂友一起保护这个人去常德。很多年之后,徐建业才知道,自己保护的这个人其实是陆中平的密使,这次到长沙是等着谭赵二人打进长沙之后,与之确认停火线的问题。实际上就是确认常德地区,南军不再攻击。直系军队也不再南下作战。
付良佑惨败之后,北京是一地的碎玻璃。
段芝凡几乎成了段吉祥的出气筒,连续几天都被段吉祥骂的狗血淋头,他还不敢为自己辩解几分,因为反对吴子玉接任湖南督军的是他,推荐付良佑出任督军的还是他,现在老段不训他训谁。
段吉祥一边骂这段芝凡,一边偷偷看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徐恩明。他知道自己的一意孤行让徐恩明非常失望,可是现在这个局势他需要徐恩明帮自己拿主意。
现在南军夺回了战略上的主动地位吗,而且听说祖武利用这次意外收获的巨大胜利,赢得了再次整合了粤军的时间,准备再次北伐(实际上是没可能的,因为没钱了)。而北京方面,也因为这一下子从必胜之局变成了惨败之危局而乱了方寸,段吉祥显然也对此局面是没了主意。
其他的皖系首领虽然对徐恩明很不爽,但是也知道现在的危局就是因为不听徐恩明的建议造成的,大家都后悔不已。
他们现在也和段总理一样吗,现在都在等着徐恩明拿出什么办法来。可是徐恩明就是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让大家尴尬的不行,没有人敢跟他主动说哪怕一句话。
足足坐了三个小时,看着这些首领们反复表演,一直保持沉默的徐恩明笑了,他站起身来,什么也没说,扬长而去,气得其他皖系首领随后就破口大骂。段吉祥长叹一口气,转身上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