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传 正文 第五章(上)机关算尽一场空

作者 : 秃笔山人

这被扔进来的二人正是焦达、鲁雄,原来鲁雄那日吃了圆海的暗亏,便下山寻了处地方修养,好在霍闻蝉安全与他们相会,倒也安心不少。今夜鲁雄伤势已然无碍,二人想夜探开云寺出口怨气,不想刚进得方丈室,两人便被迷倒了,迷迷糊糊的给扔到这石室中。林灵噩见霍闻蝉哭声不停,不耐地说道:“他们没事,只是被迷倒了!”霍闻蝉闻言,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林灵噩,满脸期待地说道:“真的?”林灵噩笑道:“你越是哭的厉害,他们的毒越是难祛。”霍闻蝉怒道:“你又来骗我!”一转头不再理会林灵噩,却也不再哭了。

第二日,焦鲁二人才慢慢醒来,两人见霍闻蝉也在石室内,便惊问道:“蝉儿,你怎么也被那圆智抓住了?”霍闻蝉面色一红,垂首道:“我跟两位叔叔进寺的,被圆智和尚发现了。两位叔叔,现在身上的毒伤怎么了?”焦鲁二人俱是一脸窘色,焦达道:“想我二人走镖江湖二三十年,昨晚却被这贼秃驴给迷倒,真的是给咱们青莲帮丢脸。只是不知道这秃驴用的什么迷药,这般霸道!”霍闻蝉突然插嘴道:“可是一股香气,带着一点甜味的香气?”焦鲁二人讶道:“蝉儿怎么知道的?难道你也中毒了?”霍闻蝉沮丧地低着头说道:“那和尚用这味道的布条封过我的口鼻……”林灵噩冷笑道:“是七叶曼陀罗!”焦达方才醒转时已看见林灵噩和林风,只当他是受过的僧人,怕也是圆智安排下的耳朵,便没有理会,此时见他插话,才仔细端详林灵噩,见他一身破烂僧袍,肩头包扎着白布,除却一双凌然有神的眼睛,便如一个寻常行脚化缘的僧人,当下冷冷道:“你这和尚是什么人?”林灵噩瞧他神色,知他是怀疑自己,便笑道:“我不是和尚,更不是开云寺的,自然也不是圆智老和尚的人。”霍闻蝉忙在一旁道:“他们不是开云寺的人,前几日,我夜闯开云寺便是被他救的。”焦达面色稍缓,道:“你怎知那是七叶曼陀罗?”林灵噩面罩寒霜一般,冷冷地说道:“因为我就是被它毒倒的。”焦达讶道:“你也中此毒?”林灵噩咬牙道:“区区七叶曼陀罗,我还不放在眼中。”焦达破不以为然,道:“这七叶曼陀罗,我兄弟在江湖中也听说过,据说此物只有九龙泽生长,九龙泽主人祁仙茆其人吝啬异常,是以此物少出江湖,只是这圆智如何有七叶曼陀罗。”说完低头沉吟。鲁雄被人暗算两次,心中早有怨气,怒道:“这开云寺的秃驴,没一个好东西,待俺出去,杀光这群贼厮鸟!”林风忽道:“前几日,霍姐姐不是有瓶解百毒的药丸吗?现在可还在身上?”霍闻蝉经他一提,这才记起,爹爹给自己的一瓶药丸,昨晚一夜折腾倒把它忘了,当下自衣襟中翻出,舒了口气道:“所幸它还在!”当下给众人分下,昨日被圆智所点穴道此时已过数个时辰,身体已然渐渐能活动,只是身中剧毒,内力全失,手脚酸软。林灵噩见霍闻蝉分药,笑道:“这七叶曼陀罗岂是寻常解毒药丸能解得了的?”果然,服下药丸的众人并未祛除毒性,身体仍是软麻无力。忽听石室外圆智道:“道痴大师不亏是五台山的人,见闻渊博啊!”林灵噩尚未答话,鲁雄已然怒道:“贼秃驴,有本事将爷爷放了,咱们单打独斗,真刀实剑的砍杀!”圆智笑道:“鲁师兄火气还是那么大,古人云用智不用力,你一介草莽匹夫,老衲岂会与你一般见识。”鲁雄勃然大怒,焦达将他按下,道:“圆智大师,你们开云寺抢我帮重宝,如今又囚禁我三人,定是全然不顾你我两派的师门渊源了?”圆智冷笑道:“三年前,焦师兄夜探开云寺,盗我宝物,如今我师兄遣人将宝物取回乃是完璧归赵,是你青莲帮不知廉耻在先。”焦达道:“那锦盒之上,印有青莲字样,怎会是你开云寺的东西,乃当年我帮青莲公家传之物,如何是开云寺得东西。”圆智冷冷道:“哼,你我都知道,先铁鹰师祖和霍青莲都是家贫无依才落草绿林,何来家传之说。若老衲将法号刻在锦盒上,那盒子岂非老衲传家之物,真是荒谬。你们青莲帮觊觎铁鹰祖师的宝藏,却也找个借口来堂皇。”焦达蓦地哈哈大笑:“圆智啊,圆智,连开盒之法都不知道,却在这里胡吹大气。”石室外一阵静默,忽闻圆智冷笑道:“嘿嘿,老衲不知,霍帮主也许知道,老衲手上有青莲帮霍大小姐,我倒要看看那霍藏舟是女儿重要还是这锦盒重要。”说完人匆匆而去。

石室五人中,林风内力最弱,反而受害最轻,霍闻蝉的解毒药丸虽不能解他们四人之毒,林风身上的五日酥筋散的毒却是解了,此时已然能起身走动,上前将林灵噩扶到一旁的石床上,问道:“大哥感觉怎么样了?”林灵噩微微摇头,靠墙坐住。霍闻蝉自知莽撞便安静的坐在一旁,手里一根枯草折来折去。焦鲁二人闭目养神,想自调内息,却一时难聚功力,心知若不能解毒出去,帮主定受那圆智要挟,忧愤不已。此时天已大亮,林风四下打量石室,见这石室内壁光滑,在南面的墙壁上有一个斗大的小窗户,日光经由窗户进入石室,正对着窗户的正是林灵噩此时靠坐的石床,日光照在石床的一旁的墙壁上,一个巨大的“禅”字落在墙上,林风上前细看,却见字迹深入石壁寸许,行笔所到之处无半分停滞扭捏,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风公子风函雪精善书法,林风在庄时也颇受其影响,此时看这字意磅礴生威,气韵高远,豪气横生不禁赞道:“好字!”林灵噩闻言也抬头观瞧,月兑口赞道:“这人好深的内力,我若没受毒伤之时要在石壁上写字也不难,却不能像他一般,收放自如,轻重相间。”林风自认识林灵噩以来知他向来自视甚高,少有称赞别人武功高强,此时竟月兑口而出,不禁对这写字之人又多了几分崇敬。霍闻蝉等人也回头观看,焦达叹道:“这是铁鹰齐明远的字迹,我在帮中看过他与先青莲公的来往书信。早知他武功高深,不想竟这么厉害。哼!只是所传非人,一代不如一代。”林灵噩摇头道:“非也,铁鹰齐明远所以厉害是以其铁鹰十八式在江湖上狠辣第一,听先师说过习练这套爪法的人应先具三分戾气,然后再练三分狠辣,最后于江湖绿林中历练四分霸道,方才能显其威力。齐明远晚年自悔杀伤过多,这套爪法也太过狠毒,是以揉以佛法其中,这么一来这套爪法便少了许多精要,传至圆智圆海身上时已然没了当年齐明远响喝武林的威力了。”焦达见他说起江湖轶事典故侃侃而谈如数家珍,当下收起轻视之心,抱拳道:“敢问阁下师出何门?”林灵噩笑道:“我是五台山白云禅师的座下弟子,无名小辈而已。”焦达心下纳罕,久闻五台山道坚佛法武功高深,想来这白云禅师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看他年纪不大该是道坚的徒孙辈的,却也有如此见识,心中不禁惊叹五台山当真不凡。焦达行走江湖之时,白云禅师出家已久,在江湖中少有走动,是以江湖中知道五台山住持道坚的人多,知道白云禅师人却少。林灵噩知他误会,却也不加说明,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五人被困石室已经四日有余,圆智第一日来过之后便没有再出现过,五人除了林风能自由行走,其余四人均是手软脚麻,行动困难,亏得林风这几日喂饭送水才得以口月复无忧。此时已经夜半月升,石室中除了鲁雄雷响的鼾声之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林风已经受了四日多这扰人的鼾声,实在是睡不着,连连翻身,忽然瞧见霍闻蝉转过身来瞧着他笑道:“鲁叔叔的呼噜,一般人是受不了的。”林风苦着脸连连皱眉,忽听焦达道:“不要说话,有人来了。”抬手暗示有人来了。焦达行走江湖二三十年,替人保镖无数,为人甚为谨慎,虽然内力尽失,但多年走镖养成的机警习惯仍在。果然,石室外有人道:“见过圆……”话未说完,闷哼一声扑通倒地,继而有人打开石室门,林风抬眼相瞧却是前几日被林灵噩掰断手指的圆通。圆通进得石室,来到焦达面前,道:“可是青莲帮焦达焦师兄?”焦达没见过圆通,听他口气倒像是圆字辈的僧人,冷哼一声道:“正是。”那圆通自怀中掏出一物,问道:“焦师兄可认识此物?”焦达瞧见那物件大惊:“你怎么会有这东西?”圆通道:“焦师兄认得就好,这是七叶曼陀罗的解药,请快服下,然后随贫僧离开。”说着又拿出一个药瓶递给焦达,焦达将药瓶接住,当即服下,随即给霍闻蝉一粒,再将鲁雄摇醒塞到他嘴里一粒,再倒时却已没有了。霍闻蝉惊道:“怎么只有三粒?那他们两个呢?”手指指向林灵噩和林风,圆通冷哼一声没有理会,林灵噩笑道:“这和尚早间和我们有些过节,怕是故意没取我们的解药。”林灵噩早已醒来,见圆通进来,与焦达交谈两句便已获其信任,心中惊诧不已,待见圆通赠解药,已然料到定然不会给自己解药的。霍闻蝉急道:“这位大师救人救到底,把他们也救了吧!”圆通怒道:“这厮的断指之恨贫僧还不曾报呢!”林灵噩笑道:“大师的手指可接好了?”圆通大怒,便要上去踢林灵噩,却被霍闻蝉拦住,怒道:“不给解药便不给了,伤人是什么道理。”那圆通见她阻拦,便强抑怒气,道:“焦师兄,跟我来。”焦达鲁雄得了解药虽然内力一时不能恢复,走动却已无大碍,随即跟了上去,却见霍闻蝉一个人在那不走,便道:“蝉儿,快走!”霍闻蝉哭道:“两位叔叔也要丢下他们俩个吗?”焦达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蝉儿,赶紧走吧!”霍闻蝉闻言哭地更凶,道:“他们不走,我也不走!”忽然焦达近身一指将霍闻蝉点倒抱起,对圆通道:“大师,我们走吧!”圆通冷冷道:“如今,我救你们三人出来,这道痴和尚一清二楚瞧在眼里,明日圆智问起,他定然和盘托出,那时你我岂不危矣。”焦达扫了林灵噩林风二人一眼,目露凶光道:“大师所虑极是!”圆通狞笑道:“焦师兄且去外面相候,贫僧一会便来。”焦达抱着霍闻蝉应声出了石室。

林灵噩对林风道:“兄弟可记得我前几日进方丈室前跟你说的话?”林风随即记起当时林灵噩叫自己一旦有什么意外当即施展步法,当即飞步在石室中奔跑,那七叶曼陀罗越是内功深厚的人,受毒越深,林风本无什么内力,施展五行遁天步也无甚影响,一时石室内都是林风的影子,圆通一时倒也拿他无法。林灵噩坐在石床上口中念念有词道:“庚子庚午,辛未辛丑,戊辰戊戌,己巳己亥,庚为斧钺之金,辛为首饰之金,戊为城墙之土,己为田园之土…………”林风循着他口中所念之词奔走,几个折回已然奔出石室,圆通一惊,奔出石室要去抓林风,却见林风又回到石室立在林灵噩身前一动不动,一时惊疑不定。原来林风奔出门去后立刻明白林灵噩口中念的方位口诀是要自己逃命去,当下立即回到石室要与林灵噩共生死。林灵噩笑道:“兄弟你的脑袋原来也这么迂的!”林风不发一言瞪着圆通,圆通见他回来倒是吃了一惊,冷笑道:“怎么不跑了?”林风凝色道:“他是我结拜大哥,当生死与共!”圆通冷笑道:“小小年纪却也懂得这道理,贫僧且饶你一命,你去外面找焦师兄吧!”林风仍是不动,两眼瞪着圆通。圆通怒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子!”一脚将林风踢飞到对面墙上,另一只脚想要踢林灵噩时,却见林灵噩身下的石板一翻将林灵噩和自墙上落下的林风一同翻落石床里面。圆通大惊急忙上前细查,却见石床好似没动过一般仍是光洁如镜,他料定这石床有古怪,便绕石床四周仔细模索,模索了良久,却没有任何异常,心中纳罕不已。却听有人道:“大师,还没解决掉吗?”正是焦达,他在外面等得久了,生怕时间久了被寺中人发现,便进来探问,待见到林灵噩林风连尸体也没有时,也是惊诧万分,道:“大师,人呢?”圆通指着石床道:“在这下面。”焦达兀自不解,却也不想多问,道:“大师,事不宜迟,我们还是赶紧出寺吧。”圆通望着石床冷哼一声,道:“走吧!”说完便步出石室,带焦达等人离寺。

林风林灵噩二人自石床上翻落掉了下来,却是间设计精巧的密室,夜间尚有月光透入。林灵噩知林风掉下来前受了圆通一脚,心中惦念他的安危,便借着月光细察林风伤势,只见林风脸色煞白,口角流血,便由衣襟处取出寒魄丹给林风吃下。圆通当时踢飞林风的时候也没下狠招,只是要将林风踢飞,但撞在墙上时胸月复受伤颇重。此时林灵噩又给他喂下寒魄丹,这寒魄丹乃疗伤圣品,一会林风面色转红,约莫盏茶工夫林风便悠悠转醒,四处打量,见林灵噩也在身旁,只当自己已经死了,便道:“大哥,这地府原来是这样的啊!”林灵噩笑道:“这若是地府,那阎王爷日子也寒碜的!”原来这密室只有上面石室半个大,林风模模脸颊,入手温暖,随即喜道:“大哥,我们没死吗?”林灵噩笑道:“我们暂时没死,不过要是我们出不去的话,就要向他一样饿死了!”说着一指身前一具枯骨。林风这才瞧见两人前面是一具枯骨,藏在月光之后的阴影处,隐约显露着白惨惨的骨头,好不骇人。林灵噩见他害怕便道:“人死形神灭,他已死去多年了,还怕他做什么,走,去瞧瞧他。”当先爬过去,仔细观瞧那骸骨,只见他身上披一件破旧的袈裟,想是日子久了,袈裟已然破败不堪,手骨上缠着一串佛珠,却没有散落。林灵噩拿起佛珠,看了片刻,讶道:“这和尚好阔气,乌金的丝线,黄金的珠子。”林风被他激起好奇,一时忘记害怕也到跟前瞧那佛珠,见佛珠一个个澄黄闪亮,仔细瞧时却见佛珠上隐隐刻有字迹,当下道:“这佛珠上还有字!”林灵噩也发现了每个佛珠上都有一个篆字,借着月光仔细端详,念道:“午、未、申、酉、戍、亥、子……难道是十二地支?”翻转佛珠果然是十二地支。林风道:“他不是和尚吗?不刻佛经刻这十二地支干吗?”林灵噩仔细端详佛珠,见字迹古朴,不像是近代刻进去的,便道:“这不是他刻进去的,像是古人刻进去的。你暂且将这佛珠收着,我们再细看有没有能出去的机关。”当下将佛珠塞到林风手中,继续寻找。骸骨所在之处刚好在月光的阴影之处,骸骨前面便是漆黑一片,林风双手模索之际突然触到一个木盒,伸手拿到月光下,打开却是一本手札,便道:“大哥,这里有本手札。”林灵噩转头来瞧,沉吟道:“瞧这和尚的死状,想来这间密室是这和尚圆寂之所,却不是饿死在这里的,如此说来这本手札也是他写的,那么定有出去的法子,且仔细看看。”此时虽有月光,想细瞧书中之字却是不行,两人仔细瞧了半晌,奈何书中之字太小,实在读不下去。林灵噩恨声道:“若我此时内力未失,也不会受此之困。”林风安慰道:“大哥莫急,好歹一时你我也无性命之忧。”林灵噩将手中手札一扔,怒道:“此次我若能月兑得此困,日后我林灵噩誓不再受任何人之囚!”此时他内力尽失,声音不甚洪亮,却是字字咬牙说出,恨意汹涌其中。林风见他激动,怕他牵发毒伤,便劝道:“大哥折腾一晚了,休息一下吧。”林灵噩翻身靠在墙边,眼中恨意不减,林风抱着膝盖当着月光坐下。这密室建造之初想必设计十分精巧,密室之上设有许多铜镜,晚上无论什么时候都有月光射入。

林风正沉睡之际,睡梦之中鲁雄那雷响的呼噜又钻进耳朵,林风不堪其扰,心想这几日难不成习惯了,一睡觉这呼噜就直响,连梦中都有呼噜声。林风一翻身,蓦地睁开眼睛,那呼噜却仍在耳边响起,心中奇怪,难道这不是梦。旁边林灵噩早就醒了,见他醒来便笑道:“看来,他们又回来了。”林风揉了揉眼睛,仔细侧耳听,果然是头顶上传来的呼噜声,讶道:“他们又被抓回来了吗?”林灵噩笑道:“想必是的,当时你我也不知是怎么翻落这下面的,圆通却是瞧得清楚,为什么他不查找机关呢?”林风也奇道:“是啊,我们是怎么掉下来的?”林灵噩知他掉下来的时候已然昏迷,便问道:“你昏迷前可曾碰过什么地方?”林风仔细回想当时情形,脑中一闪,拍手道:“那圆通踢飞我到墙上时,好像碰到一个会动的地方,之后我便不知道了。”林灵噩一拍大腿道:“果然是那个字,那圆通踢你到墙上时想必是撞到什么机关了,这个机关定是在那个‘禅’字中!只是那个圆通为何这么久还没有找到机关。”林风沉吟道:“既然那‘禅’是齐明远所写,那么这个密室,想必也是齐明远所建,而这具骸骨想必就是铁鹰齐明远了!”林灵噩笑道:“兄弟确实聪颖过人。”此时外面天色渐明,金黄的日光通过铜镜射入密室内,密室内渐渐明亮。林灵噩拾起一旁的手札,却自手指中掉出一张纸来,林灵噩笑道:“五六十年了,难免会月兑落!”林风伸手拾起,只觉入手柔软不似寻常纸张,便道:“大哥,这不是纸。”林灵噩拿来细瞧,道:“这是张经过药水细细泡制的兽皮。”说着手里翻动兽皮,只见上面是一张画,一只凤凰叼着一只鼎在天上飞,底下一条龙游弋于水中,画工颇为粗糙,画法却是古朴生动。旁边一行小字:“凤翔于天而龙游于泽,宝鼎现而天下宗。”思索良久不解其意,便丢开兽皮继续读手中札记。

许久之后,林灵噩放下手札叹道:“想不到这齐明远和我师父还有些渊源。”林风惊问道:“大哥的师父认识这齐明远?”林灵噩笑道:“岂止认识,那齐明远差点成了我师兄,哈哈。这本手札便是齐明远所写,他将平生所遇之事尽数录入书中。原来这齐明远曾劫过一次西域进贡朝廷的车队,哦,便是让他闻名江湖的那次劫贡车。齐明远探知有一队朝贡的队伍,心知这是只肥羊,便与结拜二弟霍青莲谋划。霍青莲为人谨慎,待探听知朝贡队伍的规模后,自觉势弱,便向齐明远提议要携六省绿林一起劫这贡车。当时绿林中向以齐明远为尊,于是齐明远当日即发六道令箭招齐羽众将贡车劫了,将随护的官兵杀了个精光,之后众人呼啸而散。不想这一场屠杀却被我师父看见了,我师父当时出家未久,方行脚天下化缘度善,便随齐明远回寨想劝他皈依佛门,放下杀生之念。齐明心中烦闷我师父整天于耳边诵经,便想一爪将我师父抓死,谁知我师父不闪不躲任他抓,口中仍是诵经不绝。齐明远大惊,将铁鹰十八式运到极处,我师父仍是笑容满面,诵经不止。齐明远大骇,自负多年的爪法竟不能伤我师父分毫,他知道遇到高人,只得任我师父留在山寨。一个月后案发,朝廷倾兵万余追剿山寨,齐明远不敌,与霍青莲亡走天涯。朝廷尽出高手想将他缉捕归案,一来他武功高强,二来颇受我师父之助。后来齐明远自感杀生过多,想要拜我师父为师出家从佛,可是我师父尚比他小许多岁,于是没答应他。他当时藏身之处正是这武夷山开云寺,便在此处落发为僧,那霍青莲也遁迹于杭州市井。”林灵噩一顿,一指林风手中兽皮便道:“这块兽皮便是那锦盒中的物件。”林风惊问道:“大哥是说那圆性和尚所托的那个锦盒?”林灵噩道:“对,当时西域诸王将珍奇之物朝贡,那锦盒便入贡之物,只是当时是个漆黑的铁盒,铁盒周身雕满了天干和地支,图形诡异,后来被齐明远怕惹人注目便将铁盒装饰成的锦盒。其实当时齐明远也正是为了这个铁盒而去劫的贡车,这一节只有拜弟霍青莲知道。两人不知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以为这盒中有藏宝之图,便纠结六省绿林强抢贡车。当时与这铁盒一起的就是刚刚他手中所拿的那十二地支金珠,二人得了铁盒与金珠便匿入深山,思衬开盒之法。齐明远未落草前从做过几日道士,颇谙铅汞丹药之方,一次偶然的机缘,他将地支金珠与铁盒上的地支刻印相嵌,再放入水银之中,铁盒浮于水银之上,竟然打开了。两人自是喜不自胜,待取出盒中兽皮时,却又参不透其中玄机,直至两人心灰意冷仍无法参透其中奥秘。后来齐明远出家为僧,心境逐渐淡泊,这件事也就慢慢被忘记。齐明远圆寂之前便将这兽皮夹于手札中,和自己一起藏在这密室中,只是铁盒却遗失不见了。”

林风沉吟一会,随即道:“那么此时圆性和尚带回的那个锦盒里面是空的。”林灵噩拍手笑道:“哈哈,他们费尽心机,狡诈百出,不想竟是为了一个空盒子。怕是当年齐明远不小心泄露了秘密,被小和尚听去了,将盒盗走。只是五六十年后,秘密一传再传已然面目全非了。”林风忽道:“手札中可曾提到如何出这密室?”林灵噩面露沮丧,道:“没提到,这里是他圆寂的所在,他自己怕是没想过要出去。”林风闻言一惊,道:“那你我二人岂不要饿死在这里?”林灵噩笑道:“这倒未必,那圆通不会等到你我二人饿死之时才找到机关,到时只怕是要被打死而不是被饿死了,哈哈!”林风苦笑不语。此时天已大亮,顶上石室也不再传来鲁雄雷响的呼噜声,密室之中也变得十分明亮,那齐明远的骸骨之处恰有日光照到,莹莹然若仙佛,林灵噩喟然叹道:“我师父生前常说:‘回身即是纳梵那,处世常有万千业。’这齐明远暮年豁然归佛,定是堪破生死,了悟来生了。”随日头渐高,密室铜镜所射日光也渐渐转移,此时刚好转到齐明远骸骨前面的一尊小佛像上,却是尊弥勒,正舌忝着肚子,咧嘴大笑。林风瞧见它憨态可掬,伸手去拿,却丝毫未动,当即两只手来搬,仍是不动,这才发现这佛像是固定在地上的,暗嘲自己白费一番力气,正待放手,却听林灵噩道:“兄弟你且转它试试。”林风闻言握住佛像双手一错,果然能转动,忽听密室之中传来一阵扎扎的声响,一侧的墙壁缓缓落入地下,一个黝黑的洞口出现在两人面前。林风大喜道:“大哥,有出口了。”林灵噩将手指含入嘴中须臾拿出,放在洞口方向,只觉手指微凉,似有微风徐徐而来,笑道:“天不绝我啊!哈哈!”林风此时伤势已然无大碍,上前来扶林灵噩,林灵噩将他的手推开,道:“区区七叶曼陀罗还不至于伤我太久,这几日调养,走路的力气还是有的。”说完当先起身,林风知他骄傲不想依仗别人扶持,却怕他摔倒,紧紧跟在后面。

待二人钻入洞口后,忽听后面扎扎声起,回头瞧去却是那落下的石墙竟又恢复原状,将两人关在石洞之中。林风苦笑道:“看来我们没有退路了。”林灵噩笑道:“别担心,一定能出去的。”说完便于黝黑的洞穴中前行,林风怕他跌倒,赶忙上前扶住,两人扶着石壁一步步慢行,走了约莫半炷香工夫,忽然有潺潺水声入耳。林灵噩笑道:“想必我们回到前几日所居之处了。”林风想起前几日西厢所居的禅房外面时有水声传来,这寺中也没有其他地方有此水声,那想必是的了。两人又走了一段路,便隐约有光亮透入,林风喜道:“大哥,有亮光了,我们快要出去了!”当下扶着林灵噩加快脚步向光亮处赶去,两人走过一个转折之处,眼前豁然大亮,一条清澈的溪水在眼前嬉笑奔流,不远处却是一个依山的水潭,水声清亮,波光粼粼,游鱼嬉戏其中,好一派山清水秀。两人来到洞口,林风抬头仰望,开云寺赫然立在山顶之上,原来二人竟然转到山下来了,那洞口给许多树叶枝蔓挡住,若不细瞧,即使从一旁走过也未必发现。林灵噩道:“这倒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想必当年齐明远也在这洞中躲过,是以才在那密室之上建了个石室,不想竟被圆智用来囚人,齐明远在天之灵不知是笑还是哭。兄弟将那地支金珠拿来!”林风依言将怀中地支金珠和兽皮递给林灵噩,林灵噩取过地支金珠把兽皮还给林风道:“你将这兽皮贴衣收好。”说完又自怀中取出齐明远手札,用地支金珠将手札紧紧缠住,扬手一抛丢入山溪中,冷笑道:“我让这些人永远不知道铁盒之秘!”林风叹道:“大哥这是何必呢?”林灵噩冷冷道:“为了这东西,我二人无端被囚,毁了方解我心头之怒。”林风见他眼中怒气汹涌,便不再多问只是皱眉道:“如今,我二人是月兑离险境,却身无分文,大哥又身受毒伤,可如何是好?”林灵噩笑道:“既然老天让你我逃出生天,便不会绝我们生路。且休息一时半刻再做打算不迟。”当下寻了一块石头坐下,他毒伤未解,这一路走下来确实吃力不少。林风道:“大哥在此稍候,我去看看有没人家讨些饭食。”不待林灵噩说话便顺着山溪往山下走去,林灵噩摇头苦笑。

林风沿山溪往下走,过了水潭,前面却是一片开阔的草坡,他被关了四五日,憋闷的烦躁,如今置身于这青山绿水之中,心情为之大好,施展五行遁天步在草地上飞奔起来,气行九天,神蕴五行,心中烦闷顿时一扫而空。林风走了许久,却仍未见到人家,心中惦念林灵噩的毒伤,便回头想返回山溪边,却见一个青衣人负手立在不远处向他瞧望。林风见他古怪,戒心顿起,转身便走,走了一段路,心头突然一颤,回头望去大吃一惊,原来那青衣人就在林风背后十步左右的地方,林风回身疾走,再回头看,那青衣人仍是在十步左右的地方。林风大骇,慌忙奔走,五行遁天步自然而然地踏出,一时奔行如风。那青衣人惊奇地“咦”了一声,便没了声音。又一盏茶工夫,林风回身瞧望,那青衣人已然不在身后,顿时瘫坐当地,大口喘气,道:“总算摆月兑了!”“摆月兑什么了?”一个声音在林风耳边响起。林风大惊,抬眼望去,只见那青衣人就在眼前,青衣在微风中微微抖动,林风此时才仔细瞧那人面容,却是个儒雅的中年书生,面色白净,丹凤眼,嘴角含笑,三缕黑须像是画在面庞上一般,彷如神仙人物。林风乍见他到眼前,心中大惊,讷讷道:“没什么。”那青衣人笑道:“小兄弟,一个人在这深山中行色匆匆,可有什么急事?”林风见他面容亲切,便道:“我肚子饿,想找些吃的。”那青衣人闻言手指敲敲下巴,面色作难,说道:“如此深山之中,小兄弟到哪里去找吃的?”林风低头不语,那青衣人见他沉吟不语,便道:“小兄弟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不妨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林风见他面色诚恳,心想此时我一人也没办法将大哥从山中背出,这人若是能帮忙那是最好不过了,只是不知他底细如何,一时拿捏不定。那青衣人见他迟疑,明白他尚存戒心,便笑道:“你既以流落深山,还有什么我好打劫的吗?”说完一双湛然有神的眼睛望着林风。林风再三思衬,最后说道:“小子林风,我与家兄路遇山匪,亡命深山。若先生能助我兄弟二人月兑困,小子定深感大恩。”说完向那青衣人深深一揖,那青衣人哈哈大笑,道:“那小兄弟前面带路吧。”林风闻言当先带路,那青衣人见他似寻常孩子走路,不再施展步法便问道:“小兄弟为何不再施步法,像这般走法可来得及?”林风知他方才瞧见自己施展五行遁天步了,见他如此问,却不肯再用了,敷衍道:“不用了,再一会就到了。”那青衣人心中激赏:“好个谨慎的孩子。”便不再多言跟在林风后面往山溪之处走去。

林风同那青衣人来到山溪之时,林灵噩正在山石上闭目养神,单手枕头,身子斜陈,僧袍四散,便如魏晋之人醉酒于林下一样闲适飘逸。那青衣人赞道:“好一个醉酒嵇叔夜!”林灵噩闻言睁开双眼,瞧见来人,便笑道:“可惜我没酒可醉!”林风道:“这位先生听闻你我之困,特来相助。”林灵噩双手抱拳道:“那多谢先生了。”那青衣人见他眼神澄明,莹莹有光,瞳色却甚是灰暗,面容也颇为憔悴,心中已然明了林灵噩是位高手,此时却是身受重伤,便遣小童出去求救,便道:“兄台,可是受了重伤?”林灵噩笑道:“受些小人暗算,内力尽失。”那青衣人上前为林灵噩把脉,面色一凛,道:“是七叶曼陀罗的毒?却也不像,按说武功练到你这种内息自游筋脉俱开的境界应不会再受此毒才对。”林灵噩冷笑道:“正是七叶曼陀罗,若不是自持武功,也不会受此之制。”林风听闻青衣人一口便道出七叶曼陀罗的名字,双膝扑通跪在青衣人面前泣道:“还请先生施救!”说完一头拜下。那青衣人不防他突然跪拜,大袖一卷已然将林风卷起,对林灵噩笑道:“你这童儿倒也重情义!”他误会林风是林灵噩的身边小童。林灵噩笑道:“先生误会了,他与我是结拜兄弟,在下林灵噩,拜弟林风,不知先生大名?”那青衣人闻言微惊,再看林风的神情,心知自己误会了,见林灵噩问起自家姓名,知他为人谨慎不肯立刻求自己施救,倒先问起根底,便笑道:“我姓霍,我也是恰逢其会刚好识得这毒,却也不能解这毒。”林灵噩面色一黯,随即扬眉笑道:“虽不能解去这毒,能认识霍先生这样的高人也是一件快事啊!”林风却是大为紧张,急道:“这可如何是好!”那霍先生道:“我虽不能解这七叶曼陀罗的毒,却有些药丸能稍稍抑制这毒性。”当下自身侧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粒药丸道:“这是醍醐丹,有清神明智的功效,可以稍稍抑制那七叶曼陀罗,虽不能恢复功力,却能如常人一般行走活动无碍。”林风大喜,接过丹丸递给林灵噩,林灵噩也不迟疑仰头吞入月复中,道:“多谢霍先生赠药。”霍先生观他为人倜傥不羁,心中颇为欣赏,便道:“虽有醍醐丹之助,却仍需要尽快寻得解药来解毒。霍谋恰好知道这附近有人怀有这七叶曼陀罗的解药,你们不妨随我一起去讨得解药。”林风闻言知他说的是圆智,冷哼一声道:“就是他害得我二人如此狼狈!”那霍先生先前已猜到几分,此时见林风吐实,便道:“可是开云寺圆智?”林灵噩笑道:“正是此人,霍先生认得此人?”霍先生听出他言下之意,笑道:“我与他的师门有些渊源,却不认得他。”林灵噩恍然道:“原来是霍帮主,小子失敬了。”这青衣人正是青莲帮帮主霍藏舟,他几番派人去寻那铁盒,却无一人回来,直到有人报知焦达鲁雄被困开云寺,这次自己亲自来到武夷山,不想在开云寺山下遇见林风,他见林风步法精奇便跟来过来,才与林灵噩有这一会。霍藏舟看他识得自己身份便问道:“林……”抬眼看林灵噩一头短发一身破烂僧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林灵噩随即道:“我已经还俗多时,霍帮主直呼姓名便好。”霍藏舟道:“那林少侠定是见过小女以及我帮中焦达鲁雄了?”林灵噩笑道:“恩,算是认识了,我们与焦鲁二人一起被关在同一个石室内。”霍藏舟面露焦急道:“那小女现在如何?为什么没有和你们一起月兑困呢?”林风道:“霍姐姐和焦鲁二位被圆通和尚救走了,可后来又被抓回去了,我们是因缘际会才月兑得险境。”霍藏舟忽然怒哼一声,不再说话。林灵噩却道:“霍帮主不必动怒,那圆通远远不是圆智的对手,他如何能从圆智手中安然将人救走?定是给圆智拦下了。”霍藏舟怒道:“废物!”又对林灵噩二人道:“两位还是随我出山吧,我去寻那圆智要解药,想来他也不敢拒我。”林灵噩道:“那圆智有霍大小姐在手上,未必会妥协。”霍藏舟冷冷一哼,道:“咱们还是先出山吧。”说完当先而走。林灵噩服下醍醐丹行走已然无碍,便与林风紧随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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