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来说,孙鋡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但事实上,五六百鞑子看似极少,但对张纲的冲击绝对不下。鞑子勇猛无敌、极善骑射,虽然人数不多,但明军缺乏训练,将不知兵、兵不知将,之前几仗打下来都是以明军的溃败而告终,自萨尔浒之战后,大明与后金的战局更是迅速逆转,变攻为守,处于战略守势,提起后金鞑子,大明上下都胆寒不已。
“孙公子,快随我等走吧!”张纲声音里不无焦急。
摇摇头,孙鋡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此时逃走,恐怕已经晚了!”
晚了?众人齐齐一愣,却见张纲也是神情一凝,旋即点点头道:“的确晚了!”
鞑子出动皆是骑兵,驰骋沙场胜在速度,众人若真是逃出罗家集,反而没了屏障,只能成为鞑子刀下羔羊。
张纲并不是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他刚刚乱了心神一时没想到而已,此时被孙鋡一提,顿时了然,心头顿时有些哭笑,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两日到处打探鞑子下落却了无音讯,哪知今天却被自己遇到了。
事到临头,唯有一拼了!
“孙公子,你等找地儿暂避,我先出去看看!”张纲说罢就急匆匆的大步离去。
孙鋡低头看了一眼罗晓,想秦虎道:“秦大哥,你先送老伯回家吧,家里暖和些,我也去看看!”
说完不等秦虎回复,便拿起旁边一条长枪跟了上去。
赶出门时,张纲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听了听声音,孙鋡向前面追了过去。一路急行,心头却不无晦气,自从来到这世上,就没几天安稳日子,事情一拨接着一拨的来!
孙鋡赶到外面时,却被眼前的情形震惊当场。
只见数千人正捉对儿厮杀,双方全是骑兵,一红一白厮杀成一团,白的是明军,红的、虽然没见过,但猜猜也是所谓的鞑子吧!
终究是第一次见到这些金兵,孙鋡第一个念头竟是好奇,最明显的辫子狼尾巴一样甩在脑后,棉甲在身,外面都裹着红马褂样的东西,正是后金镶红旗的装束。
但下一刻,他就被眼前的阵势震惊了。现场的鞑子也就数百左右,明军差不多有两三千,人数上处于绝对的优势,但战场的形势却是让人触目尽心,呈现一边倒的趋势,而且是鞑子以少胜多,压着明军打,与其说双方交战,不如说后金单方面的追杀。
早在前世,孙鋡就听过东虏善战,明军大多都是软蛋,但亲眼见到时,仍然让他感到震惊异常。窥一斑而知全豹,怪不得晚明时期,明军对上东虏连连吃败仗,若是大明军队都是这样子,那大明王朝也真亡的不冤!
明军只是抵抗了半柱香的时间,就抵挡不住了,鞑子骁骑如飞、往来奔杀,虽没有什么阵势可言,但他们个个悍不畏死,光是气势上便压了明军一头。
后面,一杆大纛下,一员大将跃马而立。
此人便是此次劫掠领军大将阿巴泰。
阿巴泰,全名为爱琴觉罗·阿巴泰,系努-尔哈赤第七子,一向骁勇善战,深的老酋奴的喜爱,目前积功至台吉。
所谓台吉,其实是一种爵位,类似于贝子等,是满蒙贵族里的一种称呼,典型的就是闻名后世的皇太极,事实上,皇太极原称为黄台吉,因为与皇太子谐音,所以改成皇太极。
将近年关,东虏大肆劫掠,阿巴泰正好经过罗家集,自然要光顾一凡,只是他也没料到这里竟然驻扎着一支明军,不过特也并未放在心上,除了辽阳的熊蛮子之外,明军之中更无让他惧怕之人。
战场之上呈一面倒的趋势,但阿巴泰却并不满意,战斗持续了半个时辰了还没结束。他已有些不耐,扫了一眼战场,向后面亲兵吩咐了几句,身后众人分数个方向杀入战场。
“杀!”
如雷的铁蹄响彻在众人耳际,触目之处,鞑子高扬长刀,如一股火焰一般涌入战场,刹那间,血光飚散、残肢断臂横飞而出,人借马力,长枪不断刺穿着明军的胸膛,弯刀飞出,不死即亡。
双方刚一接触,大明将士便有数十人亡魂鞑子刀下。而鞑子不过伤了几人而已。这下子,本就不敌的明军更是抵挡不住了,纷纷败退,孙鋡看的触目惊心,堂堂大明军队竟如此不堪一击!
下一刻,孙鋡就彻底奔溃了,眼见鞑子气势如虹、杀人如麻,一名明军许是怕了对方的凶悍,突然暴吼一声,转身就逃了去。
明军原本就是靠着一股气在支撑着,那人一逃,三军将士那股气儿顿时松了,呼啸一声,齐齐转身就逃。
两军交战,兵力战斗力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却是士气,如今明军士气已经低迷到低,心头没了信心,战力便降了五六成,反观后金将士,马如龙、兵如狼,四处纵横,竟无与敌者。
明军一逃越发助涨了他们的气势,纵马从后直追,杀的明军哭爹喊娘,哭声遍野。
张纲见此,顿时大怒,连声喝止,奈何众人早已胆寒,任他连杀数人也止不住兵败如山倒的局势,反而将自己暴露在鞑子眼前。
后面的鞑子顿时一股脑的围了上来,张纲虽然勇猛,但他身后也就二三十名亲随,此番被众多鞑子团团围住,任他如何冲杀,终究冲不出去,身后的亲随越来越少,敌兵如潮水般涌上来,张纲形势越来越不妙。
就在此时,后面一人忽然纵马如飞杀了过来,一枪挑开刺向张纲的一刀,长喝一声,“且住!”
鞑子闻言,立时收兵住手,只是里里外外围了好几层。
张纲早已杀的精疲力尽,顺声望去,顿时两眼瞪圆,嘶声惊叫道:“是你!李永芳?”
李永芳者,原为抚顺所游击将军,万历四十六年,降于后金,成为大明史上第一个投降后金的将领。
李永芳闻言,点点头道:“张兄弟,正是为兄!你已被围,何不投降!”
“呸,姓李的,谁与你这奸贼是兄弟,休要胡言乱语,我张某人一身肝胆,忠魂无二,岂会有你这等不忠不义的叛贼兄弟!”说到后来,张纲两眼血红的瞪着对方,咬牙切齿似要择人而噬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