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十七剑 正文 第七回(2)

作者 : 未了生

只见这黑煞蝙蝠一身青黑色短衫。|我|搜小|说网头顶光秃,后脑处却留着一绺黑发。眼睛高高凸出,眼珠子上布满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睡过觉熬成的样子。脸色却又白得没有一点血色,仿佛死人一般。而面部肌肉僵硬得好似铁板,说话时脸上肌肉动也不动。更可奇者,此人手上留着尖长的指甲,足有半尺长。看着既诡异又教人生厌。

只见他阴测测地笑道:“我要知道向无忌在这,这宗买卖我可是不敢接的了。还是你们云宫二妖来吧。碧玉狮子已经废了一只爪子。想来,你们兄弟齐上,也未必准输。”

窗口上蹲着的那人便是外号“云宫二妖”兄弟中的弟弟,人称“食腐妖”,据说他从来只吃尸体上的腐肉。只见这人青绿色的面容,头发蓬乱得茅草堆。而身形畸瘦,真如皮包骨一样。好像转眼便要饿死。

他背上驮着的那人,便是他哥哥,人称“剔骨妖”,据说他杀人后总要剔净尸身上的肉,专门吃人身上的骨头。这人脑袋奇大,上额奇高,下颌奇小,五官却挤在一根手指长短的距离内。两条眉毛斜耷拉下来,眼神中尽是愁苦神色。整个人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这二人的真实姓名却极少有人知道,只听说此二人行事素来诡异,杀人手段惨绝人寰。其实,行走江湖的人,谁手底下没杀过人呢?但所谓杀人不过头点地。要人性命,也无非就是在对方要害上扎一刀的事。但若杀人时太过残忍、狠毒,就不免令人所不齿了。要说这云宫二妖,杀的人倒也未必有很多,只是每一个被他们残害的人,都死得很惨。不是死后被云宫二妖中的弟弟吃尽尸身上的肉,就是被哥哥剔去了皮肉,啃尽骨头。走江湖的人,极少有怕死的,哪怕对手本事极强,真非要动手的话,也决不能露怯。但谁也不愿意死后遭遇残忍地作践。正因如此,江湖中人提起云宫二妖来,既是痛恨、厌憎,又是畏惧、胆怯。倒不是大家怕自己不是他们兄弟的对手,而是怕万一失手,自己死后便死无全尸了。

那身形彪悍的“碧玉狮子”向无忌,忽然伸手扯下袍角的一块布,迅速的缠绑在被剑穿透的左手上。接着,抬脚一踢,踢起地上的一柄单刀。单刀跃起,自行落入向无忌右手中。刀才入手,向无忌便纵身倒退。一刀劈出,竟是奔向楼梯口的黑煞蝙蝠。

黑煞蝙蝠吃了一惊,他万料不到这受伤的向无忌出手如此迅速,又会先向自己动手。他忙往后退。却忘了后面无路,乃是楼梯。这一退,就退了个空。身子便要摔下去。

黑煞蝙蝠头脑中一闪念,便做出反应。他迅速地伸出手去,在楼梯扶手上一按。凭着这一按,身子便借上了力。整个人即腾空而起。他外号里有个“蝙蝠”二字,自是说明他轻功不低。就看他在空中一个倒翻,便从向无忌头上越过,身子坠下时,双手中已然各多了一柄铁锥。这黑煞蝙蝠便把两柄铁锥问向无忌后脑扎去。

却这时,那窗口蹲着的食腐妖却突然纵起,他背上一直驮着的剔骨妖,也从他弟弟身上飞离,闪电般地冲向向无忌的同伴。

眼看黑煞蝙蝠的铁锥便要扎到向无忌的后脑。却不知向无忌如何使得手法,竟一下子抓住了黑煞蝙蝠的脖子。黑煞蝙蝠武功不低,竟被他一招制住。

向无忌本待要手上用力去掐死了这人,但他却无暇去这样做。因为他见到云宫二妖正攻向了他的同伴。千钧一发之刻,向无忌便把黑煞蝙蝠一具诺大的身子,向云宫二妖掷去。

剔骨妖扑向向无忌的同伴在前,向无忌投掷黑煞蝙蝠在后。可是,黑煞蝙蝠的身子却先撞向了剔骨妖。眼看,黑煞蝙蝠就要撞到剔骨妖身上。这一撞,非得将他二人一同撞死不可。那剔骨妖却手上扬出一把剔骨尖刀来,刀口正对着撞过来的黑煞蝙蝠的胸口。他要用刀捅进黑煞蝙蝠的身子,凭此来延缓对方的撞来之势。

刹那之间,那黑煞蝙蝠张开了口。竟一口咬住了那柄剔骨刀的刀尖。黑煞蝙蝠凭着这一咬,便把飞撞而来的势头转了方向。他本就轻功出众,此时,忙借力向上纵起。口中咬着那柄剔骨刀,身子倒立而起。却看那剔骨妖也就势站住,手中却仍握着刀。而刀上却倒立着黑煞蝙蝠,黑煞蝙蝠的口中咬着刀。这一幕,直如演杂技一般。

一旁的刘一仙等人都不禁喝起彩来。

这时,食腐妖飞身而至,双手一扬,就见密密麻麻的有上千枚钢针向那向无忌的同伴飞去。

向无忌脸色一变,却应变迅速。钢针飞得快,他动作比钢针还快。只见他一把掀起一张桌子掷出去,将桌子挡在他同伴身前。那一排钢针便尽数插在桌面上。接着,桌子不稳,“啪”的一声,跌落于地。

食腐妖愣了一愣。这时,向无忌已然奔到他面前。硕大的手掌拍了下来,瞬间摁在他胸口上。食腐妖喉头一甜,便喷出一口鲜血。这一掌险些打得他半死。

向无忌还待补上一拳,结果了这恶人的性命。却不料那食腐妖张口“啊”的一声。一枚钢针射出,却向那向无忌的同伴飞去。这枚钢针一直藏在他舌头下,他舌头一卷,便把这枚钢针吐了出去。这一招是他的生平绝技,江湖中不知有多少人因疏于防范,死在他这一招卷舌吐针之下。

眼见这一枚飞去的钢针,向无忌对他同伴再也救应不及。却看一个身影已挡在那神情悒郁之人的身前。就听铁云飞、贾长啸、金铁掌三人都同时情急高声叫道:“你干什么?”

那枚钢针已然插入到褚君宝的胸中。

※※※

一骑飞驰,灭景追风,马上坐着的俊美男子是骆轻容。[我搜小说网]

约驰出几里外,他才赶上前面的锦衣卫大队人马。他快马加鞭,赶到队伍头里,来到田尔耕身旁。

“那几个刺客是什么人?”田尔耕也不去看他,似是不大上心地问道。

“回大人。他们是河北反贼首领耿啸山的人。”骆轻容恭谨地答道,“应该不是李渔火的派来的。”

适才那山峦中密林里伏着几名刺客,正是准备在此伏击田尔耕的。他们事先知道了田尔耕的行踪,便预伏在那里。后来行踪暴露,被骆轻容一人尽数料理干净。那些刺客中剩的最后一人,武艺不凡。骆轻容使出刀来,在第二十三招下,割了他的双手。之后逼问他情形。那人骨气很硬,死也不肯回答,只是谩骂不休。却不防愤怒时,一句话说露了嘴,才被骆轻容探出了一点线索。后来被骆轻容一刀穿透了咽喉。骆轻容杀完了那人,便急忙赶了过来。

“耿啸山?”田尔耕说道,“他不是左光斗的家臣吗?哼哼,原来这几名刺客是东林余党。那就不足为患了。”

锦衣卫骑军队伍依旧飞速似向前驰骋着。

骆轻容在马上,拱手说道:“我们的心月复大患乃是李渔火。其实,这李渔火也没有什么,但是若要让他见到……”

他话没说完,田尔耕便一摆手,阻住了他话头。骆轻容忙闭住口,脸上现出惊恐的神色。

却听田尔耕说道:“你说的不错。我们无论如何,这次也要抢在头里,决不能让李渔火这乱党见着他。”

队伍又向前驰出去十几里。眼见天已慢慢地黑了下去。一轮残月挂于天际。月边是稀疏、惨淡的微云。

田尔耕忽然一摆手。四百名锦衣卫骑军便一齐停住。一阵勒马嘶鸣声后,众人都毕恭毕敬地顿辔立马原地,等候示下。

“那儿有座破庙。咱们进去歇宿一晚。”田尔耕说道,“事虽然急,但也不差这一晚。”

他说完,众锦衣卫便一齐跳下马去,整齐划一地牵住马。

田尔耕将马轻轻一拍,缓缓地向路边的一座破庙行去。众锦衣卫徒步牵马跟随在后。

马到庙门口十几步外,便即停下。骆轻容上前一步,牵住田尔耕坐骑的缰绳,接着曲臂一横,为田尔耕当作下马凳。田尔耕便踩在骆轻容的胳膊上,翻身而下。而后,慢慢踱步走向庙门。

骆轻容牵着田尔耕的马和自己的马,随从在侧。早有四名锦衣卫先走上前去,探进庙门。就听其中一个回身恭敬地禀告:“这里果然是座荒庙,大人请进。”

田尔耕率领众人,走进了庙。众人才进庙,就惊动了一颗树上的乌鸦。乌鸦共是三只,“呱呱”地一阵嘶叫,飞向天去。

田尔耕眉头一皱,伸指拈起粒石子,弹了出去。就见两只乌鸦跌了下来,摔落于地,自是他弹指射落的。他本要射落三只乌鸦,却只打中两只。不中的那一只却惊恐地向西飞了去。

田尔耕心下不悦,向骆轻容一瞪眼。骆轻容会意,只见他一步纵起,三两步间已跃上院子里佛堂的屋顶。再看他身形向上飞起,正好够着飞到那去的那只乌鸦。骆轻容伸手一抄,便已抓住了那只乌鸦。几下起落,回到田尔耕的身旁。躬去,将乌鸦递上。那只乌鸦却还没有死,自是他不敢擅自处置,要等田尔耕发落。

“把它剐了。”田尔耕看也不看一眼,转身走进佛堂。

骆轻容恭谨地道了声:“是。”便走到一旁,从怀中掏出一柄匕首。接着站在那里,将这只乌鸦活活地凌迟了。那只乌鸦被割得只剩头和胸月复的一些肉,却仍未被处死。直痛的它悲惨地哀叫,眼中露出恐惧、凄绝的神情。畜牲也不堪这等惨绝人寰的折磨!

骆轻容走进佛堂,却见田尔耕正站在佛像前发愣,像是思虑重重。骆轻容不敢说话,垂手站立一旁。

“您念一首诗来,”田尔耕负手立在佛像前,向身后的骆轻容说道,“我想听听。”

骆轻容沉吟了沉吟,便念道:“

良马既闲,丽服有晖。

左揽繁弱,右接忘归。

风驰电逝,蹑景追飞。

凌厉中原,顾盼生姿。”

这诗是嵇康的《赠秀才入军》两首中的一首,骆轻容此刻念来,旨在用以形容田尔耕指挥锦衣卫军纪整肃、将士英勇,他日必能建功立业。

谁知田尔耕却摇了摇头,神情黯淡,说道:“不好。再念一首。”

骆轻容又念道:“

总辔登长路,呜咽辞密亲。

借问子何之,世网婴我身。

永叹遵北渚,遗思结南津。

行行遂已远,野途旷无人。

山泽纷纡余,林薄杳阡眠。

虎啸深谷底,鸡鸣高树巅。

哀风中夜流,孤兽更我前。

悲情触物感,沉思郁缠绵。

伫立望故乡,顾影凄自怜。”

念毕,却听田尔耕悠然说道:“世网婴我身,世网婴我身。这是西晋陆机的《赴洛道中》吧?”

骆轻容说道:“是。”

田尔耕说道:“世人皆为世网所婴,谁又能超月兑的出去呢?其实你我恰似都是局中人。正是一局输赢难自主,枰里纵横由弈人。”他叹了口气,又道:“信王这次微服,你怎么看?”

骆轻容沉默住,不敢置言。

田尔耕回过身来,看着他,说道:“你说说看。不用拘谨。”

骆轻容说道:“卑职以为,或许是……‘重耳在外而安’之意。”

“重耳?”田尔耕忽然仰天大笑,说道:“你说的不错!信王,确然是要做晋文公啊。”

骆轻容变色道:“卑职失言,请大人降罪。”说着躬去。

田尔耕说道:“你没有说错。你看得很对。信王这个人,确是胸怀大志的人物。他比当今圣上,要有心机、心计和心志。”他沉吟了沉吟,忽然伸手搭在骆轻容的肩头,说道:“这盘棋,输赢胜败,尚自难料。信王的这处棋,虽然险,但未必没有做活的余地。轻容,你这粒棋子,就该下在信王这里……”说着,低下头,向骆轻容附耳低语。

忽听门外锦衣卫叫道:“什么人?”

接着便听到一个女子的哭泣之声,就听她泣道:“我不想活了。”

骆轻容疾步走出佛堂外,就见到三四名锦衣卫围着院墙角的一株柏树前。柏树中一支树枝上拴着绳子,一名女子正要上吊。

骆轻容快步上前,一把扯下那树上的绳子,抓在手里,皱着眉头向那女子喝道:“你是什么人?什么时候进来的?”

那女子泣不成声,也不回答。

骆轻容便伸手去拂那女子肩头。掌缘在她肩头轻轻一扫,便试出这女子不会武功。遂放下心来,向身前的两名锦衣卫吩咐道:“你们查问一下她是谁,从哪里来的?然后给她几个钱,打法她走。不要搅了田大人的休息。”吩咐完,便转身要离去。就听那女子在背后嘶声道:“你们杀了我吧。反正我也不想活了。”声音十分悲切、凄楚。

骆轻容绝不是个心肠软的人,这样一个乡野间冒出的女子,是死是活,根本不能叫他在意。只是他一时好奇心起,于是转过身来,面向那女子问道:“你是哪里人?为何要自寻短见?”

那女子咬着嘴唇,恨恨地说道:“男人没有一个是好东西!你们这群人,也没有一个是好动西。你们杀了我吧。”

骆轻容不是傻瓜,凭这几句话,就听出来这女子必是因男子负心薄幸而想不开,才自寻短见的。遂笑了笑,便要转身而去。忽然那女子扑了上来,伸手便来抢骆轻容腰间的佩刀。

众锦衣卫只道这女子意图行刺,忙抽出刀来,便要剁向那女子。骆轻容却觉察到她手上无力,分明不会武功,神色间也全无要害自己的意思。眼见一名锦衣卫的刀便要落在那女子头上,却被骆轻容伸出手去,将刀拈住。这时,那女子已抽出骆轻容的刀来,便要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骆轻容莞尔笑着,着手在自己腰间一拍。就见他腰间那空着的刀鞘,便飞了出去。“嚓”的一声,那刀鞘竟套上了那女子手中抹向自己脖子的刀。

那女子还未知觉,依旧握着那刀往脖子上抹去。哪知从脖子上抹去的已然是套着刀鞘的刀。那女子这才一愣,一时怔住。

骆轻容看着她,脸露微笑。

那女子蹙眉愠道:“你……你不是好人!你为什么不要我死?”

骆轻容笑道:“你想死还不容易吗?我可以让你马上就死,也可以让你永远都死不成。我只想知道你寻死的原因是什么。在我知道你寻思的原因后,我会考虑要不要让你死。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你是哪里人,什么时候来的这里?”

那女子咬着嘴唇,气哼哼地盯着骆轻容看,沉默了半天,才说道:“我叫魏娇尔,是江西景德镇人氏。今儿傍晚才来到这庙里来的。是我先来这里的,你们是后来来的。”

骆轻容笑道:“虽然是你先来的,但也不能说明你就是这里的主人。大家都是客人,借宿在此。所以,你也不用生我们的气。”

那女子正是魏娇尔,她和王翎官偷情通奸后,在景德镇再呆不下去。二人便一路向北逃去。谁料到了湖北黄石后,那王翎官因为不堪奔波受苦,便终于抛弃了魏娇尔;仗着英俊风流、仪表出众,便被一名跛足的富家千金看中。这王翎官只求富贵荣华,遂绝情抛下魏娇尔,毅然入赘那富人家,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虽然那跛足的千金小姐貌丑身残,却爱煞了俊俏风流的王翎官,凡事无不依从;如此这王翎官可谓如鱼得水,也不嫌弃妻子貌丑了。从此锦衣玉食不说,更可以肆意地在外养女调妇。那千金只求相公不要夜不归宿,其他一切便没有不依从的。那王翎官在原乡还有个结发之妻,自不必说,也有他新拜的丈人出面、使银子,将其一切了结。古代婚姻制度,有“七出三不去”的规矩。那王翎官便买通了人,告了原妻一个:“有妒、多口舌”,便将她休去。此皆专制人治社会的勾当,不消细言。

这魏娇尔却自是悲痛欲绝,万念俱空,更思遁入空门。后来便来到此地,找了一处尼姑庵,便要剃发当尼姑。哪知当晚尼姑庵便失了火,一把火把全寺烧成灰烬。连主持也一并烧死了。魏娇尔见出家不成,便寻了条河,要投河自尽;却不妨又被一位路过的老僧救下。那老僧而后苦苦劝解开导,坚决不令其自寻短见。之后,魏娇尔被那老僧带到这所寺院。谁知又遭一批逃荒的流民打劫。老和尚怕魏娇尔被流民凌辱,便把她藏在寺庙后院的一处积酸泡菜的地窖里。老和尚自己却被流民所杀。这魏娇尔虽躲过了这场劫难,却自觉活于世上,实在无味,这一天又回到这庙里,便要上吊自尽。却被这伙锦衣卫救下。

骆轻容问道:“你现在该告诉我你问什么要寻死了?”

魏娇尔横了他一眼,愠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做官的?你们是当兵的?那更都不是好人了。”

骆轻容笑道:“为什么做官的、当兵的就更不是好人?”

魏娇尔说道:“当官的就只会压榨我们老百姓,当兵的就只会欺负我们老百姓。你们没一个是好人。”

骆轻容依旧脸露微笑,说道:“我不是救了你吗?这还不算是好人?”

魏娇尔一跺脚,气呼呼地说道:“谁和你说笑来着!你最坏了。谁要你救我了?我恨死你。”说着又掉下眼泪来。

骆轻容抚弄着自己的下巴,莞尔道:“你为什么要恨我?你是不是被你男人抛弃不要了?”

这句话正问到魏娇尔的痛楚。只听她哇地一声,大哭出来,便去伸手捶打那骆轻容,抽泣地道:“恨死你,恨死你。谁要你问我来?谁要你问我来?”

众锦衣卫见了,都莞尔起来,一齐散去。骆轻容被魏娇尔擂着胸口,依旧嘻嘻地笑着。她一个小女子,手劲儿能有多大,骆轻容自是浑不在意,只觉有趣。

魏娇尔捶得累了,便即停下手来,犹抽打着,却一跺脚,啐了骆轻容一句:“坏人!”

骆轻容大笑起来,说道:“我救了你,没有被你感激,却又被你说了许多坏话,又打了我一通,最后你还要说我是坏人。这不是太不讲理了吗?姑娘,做人怎么能可以这样?你不要看我老实厚道,就来欺负我啊。”

魏娇尔哼了一声,恚怒道:“你才不老实呢!你最坏了,你最坏了。”说着背过身去,向庙门口跑去。

哪知没跑出五步远,忽然从庙门口外射来一支羽箭。那箭一下子便射中了魏娇尔。眼见那门外又是几十支箭飞射了进来。

骆轻容脸色顿时变了,向众锦衣卫喝令道:“保护大人!”

※※※

一名四十几岁的汉子,一把揪起钱是命来,一个巴掌扇过去,嘴里骂道:“我让你玩!”这汉子身后还有四五个人。

这几人都手执着木棍,把屋门口堵住。气势汹汹地嚷着、骂着,一人豁开喉咙叫道:“拉他们去见霸爷!”

吴三桂见义兄被打,立刻急了,推开那婆子,便要去揍那打人的汉子。却没注意身旁一人一个棍子抽过来,正抽在他脑袋上。立刻便把他打蒙在地。血瞬间就从头上滚了出来,流了满脸。

吴三桂捂着头,坐在地上,又惊又怒,喝道:“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打人?”

一名汉子上去就踢了他脸一脚,扬着眉毛骂道:“凭什么?你问谁凭什么呢?打你还用凭什么吗?什么也不用凭!想打就打!”说着又踹去一脚。

吴三桂脸上挨了两脚,又气又恨,想要站起来和他拼命,却脑袋发晕,身子发颤,怎么也起不来。就觉着脑袋上的血像瀑布似地往下落。血顺着捂着头的手一直流满了胳膊,袖子都红透了。

那婆子也慌了,愁苦着脸说道:“别闹出人命。”话没说完,就被一名汉子抽过去一巴掌,骂道:“堵了你的?驴凇K?心阒??矗俊彼底牛?謇镂莺鹊溃骸傲??兀拷心擎蛔映隼矗?p>那婆子急道:“不干我们姑娘事。”

“去,去!滚一边儿去!”那汉子一把推开那婆子,便向里屋冲去。没半会儿工夫,就揪着头了回屋的那年轻女子出来,把她拖在地上拽出来。那女子扯着那汉子的手,嘶叫道:“放开我!王八!操你一群爸爸的!”

“贱货!你还敢骂我?”那汉子拽着那女子,怒道,“回去有你受的!”抬起手来,便要抽她一巴掌。

那女子汆圆了眼睛瞪着他怒道:“你打?我看你敢打我!你个狗材!你打了我,看你家少爷能饶得了你?”

那汉子怒道:“甭惦记着谁还能疼你爱你了!你还当你是我们霸爷的心头肉呢?哎呦喂,霸爷早拿你不当人了!你知道你在我们霸爷眼里是什么吗?一条内裤。贱货,我打你,兴许还得我们霸爷的赏呢。”他虽这样说,但那巴掌却还真没有抽下去。

“啐!赏你?你还真当自个儿是个人了?狗腿子!赏你老婶的内裤给你擦脸去!”那女子不依不饶,犹骂着那汉子。

这时,钱是命扶起了吴三桂,冲那几人叫道:“不干我们事!”便要扶着吴三桂走。却被一个汉子拦住,那人喝道:“干不干你们的事,你们说的不算。我说的也不算。得我们霸爷说的才算!走,都跟我们回去见霸爷去。”

吴三桂捂着自己的头,急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一名汉子兜到他身前,瞪着他脸笑道:“王法?什么王,什么法?在这地方,我们霸爷就是王,我们霸爷的规矩就是法,我们霸爷的一泡尿就是浔阳江。”

吴三桂怒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舅舅是镇守辽东的总兵祖大寿!”他情急之下也忘了避讳,竟然直呼其长辈的名姓来,这在封建礼教是极为不敬的。

那汉子却摇着头笑道:“舅舅?着急了,才想起认舅舅来了?啊?谁是你舅舅?你舅舅是谁?你有几个舅舅?你又有几个舅舅是亲的?你的亲舅舅、唐舅舅、表舅舅、干舅舅们,哪个能救得了你?告诉你,你没舅舅。你就有,也不顶事!祖…祖什么?还总兵?总哪门子兵?瞧你这德行!”

这人是个粗人,自然不知道祖大寿是何许人了,即便知道,他看着吴三桂这落魄样,也绝不会相信他是一位总兵的外甥。

吴三桂气得恨不得拿牙咬死他。可是头上血流的太多,兀自昏昏沉沉,身上无半分力气,连站都站不稳,全凭他义兄钱是命扶着。他知道今日遇上了群泼皮无赖,比“秀才遇见兵”还要“有理讲不清”。若再多说,只有自己吃亏。便住了口,不再多说。

那几名恶汉便绑架着他们,往街上而去。

这几人才走到街上,就见对面浔阳楼二楼上,从窗口跌下一个人来。“啪”地一声,摔落于地。

那几个恶汉也都吓了一跳,眼见那摔下来的人已经死了。这几人互相望着,心中满是疑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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