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西元X年时,直隶冀州,有一青年,复姓慕容,表字国兴,资性聪明,一目十行。八岁纵笔能成文,自幼熟读经史,身担父母期望,历尽千辛万苦,考取了吏部之一吏,起送至京。因性格刚而犯上,冲突了上司,虽然没有打落下去,扫地出门,但也就此黜落至一闲差,不曾提拔。及年长,更修端谨之行,藏器于身,待时守命。凡是一些有油水更易提拔的差使,都为有势力者夺去,出为刺史,入为尚书。
慕容国兴家贫,也没有什么达官贵族的亲戚,因此无人提挈,到了快四十岁,空负一腔才学,不得出人头地,埋没于众人之中,心中怏怏不平,遂悒悒不得志。因酒醉,取笔纸,且吟且写,遂成一篇《怨诗》。
“得失与穷通,前生都注定。
上帝注定时,何不判忠佞?
善士叹沉埋,凶人得暴横。
我若行穿越,世事皆更正。”
不觉天晚,点上灯来,国兴于灯下,将诗吟了数遍,勃然大怒,把诗稿撕碎,叫道:“上帝,上帝!你如果真的存在,将怎么回答我?我慕容国兴一生鲠直,并无任何亏心之处,就算和你面对面争辩,我也理直气壮!”说罢,感觉身子困倦,和衣而睡。
只见一个天使,身穿白袍,背有光翼,绵延不知多远,相貌看不真切,身高丈余,在国兴面前突然出现,厉声说道:“你这狂徒妄人,有何真才实学?竟然敢毁谤上帝!如今我来拿你去到地狱,只让你有口难开。”
国兴道:“上帝不公正,反怪我谤毁,是什么道理?”
天使呵呵冷笑,道“俗世无知之人太多,怎么能真正懂得命运。依你慕容国兴所说,贤者居上,不肖者居下;有才显荣,无才者黜落;天下世世太平,江山难道永不更变了?即使你慕容家的先祖,建立的几个朝代,也同样是遵循这样的规律。你慕容小儿真是岂有此理!”
国兴道:“我常听人说,上帝以爱人为心,以劝善惩恶为公。如今世人有?a吝的,偏教他财积如山;有肯做好事的,偏教他手中困乏。有刻薄害人的,偏教他处富贵之位,做更多的恶;有忠厚肯扶持人的,偏教他吃亏受辱,不遂其愿。作善者,常被作恶者欺瞒;有才者,反为无才者凌压。有冤无诉,有屈无伸,皆由上帝不公之故。还有,我慕容国兴,一生刻苦读书,满月复经纶,积德行善,从不做恶,你们却让我终身埋没,昏庸居高位,才俊沉下僚。象这样颠倒贤愚,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如果世事都是这样的道理,那你们还何谈劝导世人向善?”
天使笑道:“天道报应,或迟或早,若明若暗。人见目前,天见久远。人不能测天,所以才纷纭议论。跟你说清楚这些,就如同向夏天的蜉蝣诉说冬天的冰雪一样荒谬。”
慕容国兴心中不服,道:“你说的这些,只是你们一面之词,你说你们能见久远,我不能见久远,如何验证?按你们的话,世上究竟是能预知未来的人多呢还是象我一样不能预知未来的人多呢?既然知道我们世俗之人不能见久远,为什么不能就让报应马上感应,以坚定我们世人行善去恶的意志?”
天师对慕容国兴失去了耐心,怒道:“善于恶如同光和影的关系,有光的地方必有影,由善可以产生恶。如若天不容任何世人的小恶,世人早就灭绝了,又怎么会有你的存在?天道假手于人,对恶无法根除,却可以辨别出来,并限制住恶。跟你多说无益。你既然口出狂言,‘若行穿越,更正世事’,那我就成全你,让你穿越去一个未知的世界去更正世事吧!不过我要告诉你,你在这个世界的一切存在,灵魂和身体都会消失,永远不会重新出现。你的亲人朋友都会忘记你曾存在过。”
慕容国兴心中沮丧,却还要抗辩。哪知天使不由分说,只一挥手,把国兴拖下床来。国兴大叫一声,只觉得天塌地陷,自己身处一个无底深渊之中,不断下落,未知尽头,时间一长就人事不醒。
天使对着刚才慕容国兴消失的虚空说道:“慕容小儿,上帝在关掉门的时候,会给你留一个窗户的。你脑中的记忆并没有完全消除,在紧要关头,可以帮你战胜困难。好自为之吧。”
“生了生了,恭喜老爷贺喜老爷,夫人生了一位公子!”
国兴听到这个声音时,不知道已经昏迷了多久。他听到这个声音后,感觉自己似乎从一个很小的象牢笼一样的空间里被释放了出来,身边还有人在摆弄自己。他想睁开眼睛看看周围是什么情况,可即使眼睛睁开,看到的是几个蒙蒙隆隆的人影,看不真切;他还想摆月兑那个人那双手,那双手让他感觉不怎么舒服,他要向以前一样活动,却发现身上连动一跟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奈得躺下来,任由那双手摆弄。国兴也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喂自己什么就吃什么,饿了就扯开嗓子哭闹。
…………
国兴在半睡半醒、昏昏沉沉中不知道有多久的时间后,终于睁开了眼睛,谁知,这一睁开眼睛,简直魂飞天外。只见自己周围围拢了一大圈人,都穿着各色古装,有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丑的俊的,七嘴八舌,唧唧喳喳,跟树林的的鸟群一样。这些人里没有一个自己认识的,国兴感到了紧张和不悦,就想嚷几声,让他们静下来。下意识的一张口,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只是“啊!啊!啊!”的简单音节的啼哭声。这时国兴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婴儿,躺在一个五彩斑斓的襁褓中,自己全身无力,想动,却感觉身体不听使唤,最多能将自己的小手微微举起来。国兴很不适应这种状况,他脑子里还残存着上一世的对亲人的记忆,感觉自己身处的环境根本就不是自己曾经生活过的,熟悉的那个世界了。虽然自己怎么来到这里,变成婴儿,自己全不知道,但他的不适应和生疏感却很强烈。想到这里,他就更悲伤地张开小嘴大声哭起来。声音比起其他的小孩子的哭声更洪亮,更悠长。周围那些围观的人这时纷纷恭维起这个家的主人。
“真不愧是威镇武林的慕容世家的公子哥啊,连哭声都这么震耳,不同反响!”
“这哪是震耳啊,这简直就是霸气外泄,将来必定会青出于蓝,成就江湖上的一位顶尖高手!”
“我以前学过看相,这孩子天庭饱满、地阁方圆、眉清目秀,将来一定是一个文武全才的浊世加佳公子。”
“我姑姑的三姨的侄女的外甥的兄弟,也是高门世族大户,前一阵子他夫人刚生了个女孩,十足的美人坯子,我看和这位慕容小公子真是天生一对,地上一双,我去她们家说和说和,看能不能促成两家的姻缘。”
“快点让开让我进去看看我儿子”,一个儒雅中又略带刚毅的男人声音传来,一听这个声音,国兴不再啼哭,停下来张开了一对略带迷茫眼神的小眼睛看着门口进来的人。
只见一个男子生得身长八尺,面如冠玉,头戴纶巾,身披锦袍,飘飘然有神仙之概。这个男子搀扶着一位满身华服的妇人,这妇人好象大病初愈,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如果来一阵大风都能将她吹走,她生得是明眸皓齿,眉眼含笑,流云发髻,碧钗斜插,风姿绰约。这一男一女虽然走得不快,但举手投足间,都流露出一股不同于凡俗之人的超月兑淡然的气质。连从不同时代见多识广的国兴内心一颤,都不由得暗中赞叹,好一对神仙眷属。慕容国兴不是傻子,这时已经了然,这一对夫妇,正是自己在这一世的父母了。
那女子缓缓行到国兴躺着的床前,抱起了儿子,慈爱的看着国兴的脸,母子亲密相依。这时,那男子对围观的一大群人拱了拱手,说:“今天是犬子出生满月,承蒙大家不弃,光临寒舍,前来关照捧场,我慕容博在此谢过了。今天来这里的都是我慕容家的亲朋好友,来这里除了看看犬子外,也顺便看看犬子抓阄,博大家一乐。把抓阄的东西都拿上来吧,让公子选选。”
国兴一听到“慕容博”三个字,身上如同被雷电击中一样,原来他前世曾看到过一本奇书,书名叫什么“天龙八部”的,里面有个大反派就叫慕容博,父亲的名字怎么与书里的大反派的名字一样啊?难道自己穿越到了宋代末年的天龙八部时代?
国兴被仆人放到了一张宽大的桌子中央,桌面四周摆了很多的道具,有木马、木剑、书、琴、笛子、银子,还有一个小包裹,一个小盒子,一串珍珠链、一串念珠等。我前世的残存记忆在我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将我看到的这些物品一一对应,发现原来这些大都是一些很平常的东西,要说一般的孩子脑子里空白,可以凭天性选择,可这对国兴这样的穿越婴儿有什么用呢?所以国兴懒洋洋地将眼前能看到的东西都用手轻轻一拨,几乎全拨到了地上去了,周围的十多个围观者的目光都跟随着国兴的小手。国兴的小手终于停下来了,双手牢牢握住那个黄色的小包裹。小包裹里有什么东西,来访的嘉宾都不知道,于是纷纷问慕容博,“这个包裹里有什么东西啊,怎么小公子别的都丢弃,只抓住这一个平平常常的包裹啊?”
可众人将目光转向慕容博时,众人这时的表情都象见到了怪物一样。只见慕容博在看着他儿子发呆,表情难以形容,就象石化了一样。他对众人的询问充耳不闻,对众人的疑惑表情视而不见。如果有细心人仔细看他的眼睛的话,就能发现他的眼睛里微孕有泪光。
慕容夫人见到丈夫傻楞楞地呆在当场,成了众亲朋好友围观的对象,为了避免尴尬,出来打圆场,道“这包裹里是我慕容家的产业地契,犬子还算有眼光,想必我官人也感觉到我儿必能承继我慕容世家的家业所以才感觉欣慰,一时失态让大家见笑了。恩,我慕容家还略备一些薄礼,放在后堂,以表谢意,请各位嘉宾随管家去后堂领取。”
这时众宾客各个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噢,原来如彼啊”,“原来慕容兄最关心的是自己的庞大家业要有人来继承啊”。
慕容夫人轻轻踩了一下慕容博的脚,慕容博一痛,醒觉了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对大家微微一笑,和夫人一道拱手送众宾客拿了礼物离开。
晚上,夫人将孩子哄得睡觉了,在卧室的床上安顿好,然后屏退了仆人,将慕容博叫到后堂一个安静的所在,对着慕容博正色道:“相公,今天在众宾客面前,相公为何失态?”
慕容博正想对夫人解释,借此机会,就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元元本本讲述了一下。
原来这慕容博正是东晋时期的燕朝皇族后裔。慕容复的祖宗慕容氏,是鲜卑族人。当年两晋五胡乱华之世,鲜卑慕容氏入侵中原,大振威风,曾建立前燕、后燕、南燕、西燕等好几个朝代。其后慕容氏为北魏所灭,子孙散居各地,但祖传孙、父传子,世世代代,始终存着这中兴复国的念头。现在传到慕容博手中,慕容博的武功和雄心,完全不在其历代先祖之下。大燕图谋复国,在宋朝是大逆不道,作乱造反,是以慕容氏虽暗中纠集人众,聚财聚粮聚械,却半点不露风声。江湖中人说起“姑苏慕容”,只觉这一家人武功极高,而行踪诡秘,与一般江湖人物所作所为大大不同。
慕容博夙夜以求的大事,或者说他一生的事业都献给了复国行动。连这次给儿子抓阄都暗中与复国大业联系起来了。他将大燕国的传国玉玺包在一个小包裹中,混在一堆给儿子抓阄的道具中,暗中祷告上苍,如果大燕国兴复有望,就让他儿子抓阄时抓到大燕国的传国玉玺。果然,儿子误达误撞地就拿到了传国玉玺的包裹,这让慕容博感慨“皇天不负苦心人”,看来上天垂怜,要让大燕国在自己这一代人手中兴复。所以当着那么多宾客的面,慕容博感情澎湃,难以自已,就差没跪下扣谢上天了。
谋反在历朝历代都是诛九族的大罪,慕容世家虽然积极筹备复国大业,但一直都不透丝毫消息,隐而不发,所以即使对亲彭好友也完全掩盖复国的任何一丝想法。当时泪水充满了慕容博的眼帘,慕容博却不能说出实情。这次夫人不解发问,慕容博正好将缘由告诉了夫人。
慕容夫人王氏听了慕容博这一席话,就觉得这真是喜从天降,自从嫁入慕容家,她也与丈夫一样,以复国为己任。夫妻两人感觉慕容世家几百年的理想就要在自己这代人手里完成,不仅相拥而泣。
慕容博哭着哭着,突然灵机一动,道:“既然上天要让我们在这一代复国成功,那么我们的儿子就叫慕容复吧,取慕容世家在他手中终能复国之意”。
慕容国兴在这个天龙时代有了自己的名字,“慕容复”,这个名字注定以后将在中原大地上卷起一番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