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别以为你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别人猜不着你的心思,老夫可明白得很……你这个灾星丫头,分明就是想让我倒戈投靠梵灵!我告诉你,我武兆康生是巨鹘人,死是巨鹘鬼,要老夫向邢震洲那个臭小俯称臣,你做你的白日梦去吧!”
“你不想欠我人情,我偏要你欠,别忘了这个决定是由我来做,而不是由你来做的,你不肯接受我帮忙,除非现在就咬舌自尽。我谅你也不喜欢这种死法,身为霓月公国著名的武将,咬舌自尽就是比女人还丢脸的懦夫行为。给我乖乖闭上嘴吧!就算你一心想死,我还不想被那些冷箭射成刺猬呢,我这条命可是比金山银山还值钱!”
她不再回头,一路上手起剑落,守城的巨鹘士兵,接连不断地丧命在霸风剑下。也许是碰巧挑到了一匹良驹,战马奔跑得飞,没过多久,就将方崇的追兵远远甩在了后面。
“停下……你停下!”武兆康见追兵已经不见了踪影,叫了起来。
“笑话,我为什么要停?追兵虽然瞧不见,难保那些家伙不会抄捷径,起码得到酆阳能停!”
这个额上生着赤星胎记的丫头,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马蹄响在耳畔,道路颠簸,武兆康心中不由自主地生起了一丝莫名的怪异感。拼命为自己遮挡身后的箭,拼命斩杀挡在自己前面的巨鹘士兵,冷星桓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那个梵灵大领邢震洲吗?这姑娘不过二十来岁,然而如此年轻的她,却仿佛比任何人都清楚战争的悲哀和残酷。她一柄霸风剑披荆斩棘,出手毫不留情,可偏偏她认为不该死去的人,就无论如何也要保住他的命,如此一个少年老成的姑娘,莫非她从来没想过追求自己的幸福?
“震洲,让我为你再做一件事吧……武兆康是世间罕见的名将,我一定要得到他的力量,让他加入梵灵大营,帮助你获取天下!”
野草在马蹄下沙沙作响,冷星桓在心中默默催促着自己,让马再跑一些,早日将武兆康送到梵灵军营。扬起的尘土,遮蔽了她的背影,终于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茫茫的原野之外……
“哒——哒!”
急促的马蹄扬着尘土,在野地、山间奔驰,一路上,半睡半清醒的武兆康视线虽然模糊,鼻边却似乎嗅到了熟悉的味道。白桦林、河流、短松岗,他细数着,阳光时而刺痛了眼,他闭上双目,酆阳合战的一幕幕不觉涌上脑海。前面……就是玉龟山了吗?战士的尸体或许早已化作灰烬,泥土中也生出了树苗和草叶,而本想告罪而死却苟活了下来的自己,离开了巨鹘,究竟该何去何从?
“姓冷的丫头……放……放我下来,我……我想到玉龟山脚下取一件东西……”
“是要取回骤雪剑吗?”冷星桓勒住马缰,翻身下马。
武兆康缓缓点了点头,等她放下他之后,吃力地迈开两条腿,颤巍巍地朝着山那边走去。冷星桓没有像从前一样扶住老人,也没有阻止他的行动,尽管她并不知道武兆康为何将平日里总是随身携带的骤雪剑埋在玉龟山下。一步、两步、三步……老人的身影渐渐远去,她竟莫名感到一阵心酸,她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跟上去,也许,她应该放下心中的那股傲气,还他自由,对这个老人公平一点。
“星桓,是你吗?”她正望着玉龟山出神,一声惊异又似乎带着疑惑的呼唤,突然传入耳际。
“震洲?震洲在叫我?”
她猛然回头,目光过处,正对上那人的脸庞,她顿时睁大了眼睛,按住腰间剑柄的右手不自觉地一颤,心一下跳起来,仿佛带动着浑身的血液在暗里波涛汹涌。站在她面前那个身穿戎装、披着黑色斗篷的男,果真是她离开之后朝思暮想的那个人吗?和从前在烈洛鹰野山那时一样,邢震洲一个人站在山间,用同一种深情的眼神凝望着她。她几乎晕眩,朦胧中,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被一双强健的手臂圈入了怀里,苦涩又甜蜜的浪潮,在灵魂深处泛滥开来。
“星桓,你真的……真的是星桓吗?我本来想在今夜就率军突袭大墚,救你出狱,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到你……告诉我,我不是在做梦,这应该不是梦吧?”他的声音颤抖着,激烈地拥抱着她,仿佛一辈也不愿放开。
“震洲,你不是在做梦……是我,就是我啊……”她紧紧贴着他的胸口,已然没有了怀疑的余地。在狱中的时候,她为何要胡思乱想,担心他不再需要自己了呢?他的心跳声如此清晰、真切,他吻住了她的唇,那火一般的温热,山一样的力量,仿佛要把自己的血液融进她的泪水里。
当武兆康取来宝剑,望见漏*点相拥的两人之时,嘴唇咬破了,渗出缕缕血丝。邢震洲,那个害得他几乎全军覆没的梵灵大领,此刻就在离他不到一丈的地方,而且,他正沉溺在与冷星桓久别重逢的喜悦中,完全没现自己的存在。骤雪剑不自觉地悄悄拔出了剑鞘,连日来的赶路,有了野菜充饥,他的体力已经恢复了一些。老人暗想,这时只消竭尽全力一剑劈去,毫无防备的邢震洲和冷星桓一定会立刻身异处,他的大仇就能得报。然而,宝剑握在手里,身体却像不听使唤一般,始终无法劈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