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震洲一拂袖,厉声打断了他的话:“央改!你说的那是什么话?震东就再怎么算作恶多端,他毕竟还是我的亲弟弟,你们大家都听着,谁也别违背我的意思,都给我站在原地,我现在要一个人进去见震东!”
“大领大人!”
“难道我的话你们还没听清楚吗?”邢震洲按住宝剑,掀起身后的黑色斗篷,对众人怒目而视。将士们都被吓得后退了几步,那坚决的神情、犀利的眼神,已没有任何人能阻拦他了,他们只好眼睁睁看着他信步走进郡守府内。
邢震东瑟缩在桌底下,眼见二哥大步走了进来,忽然握着宝雕弓站起了身。兄弟俩就这样四目相对,屋里一时寂静得可怕,仿佛连人砰砰的心跳声都能听见。
“震东,跟我走。”邢震洲上前伸出右手,要去抓住弟弟的手臂。
谁知邢震东往后退了两步,缩着双手,把弓背在身后,好像见了鬼魅一样盯着哥哥的脸庞,嘴角不停颤动,神情十分害怕。
“你现在知道害怕了?那为何当初又要派影破来暗杀我?瞧你这副德性,哪一点像个伯宗大人的样?你要是知错,就马上跟我回鹤平领罪……怎么,你不愿意?你在抖?难道你哥哥的容貌,就长得比恶鬼还恐怖?”邢震洲轻轻撩了撩斗篷的一角,看见弟弟怕成那样,又好气又好笑。
“不……我,我不跟你走呢,落在你手里,谁知道是不是会被五马分尸,还悬示众?我记得……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爹当年是怎么处置辽渊的战俘,你……你又是如何处死了平之渐满门。邢震洲,你……你无论说什么话,我都不会相信!震云说得没错,你跟爹……天生就是一个模铸出来的!”
“震东,长年跟着震云那小混在一起,你这大老粗似乎也变聪明了一点呢,既然知道了一些你不该知道的东西,就别在那里演戏,故装害怕!”邢震洲猛然冲上前,一把揪住弟弟的衣领,两道凌厉的目光直盯着邢震东的眼睛,嘴角凶狠地往上撇着。
“呵,凶恶的狼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吗?二哥,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简直跟爹那时候一模一样……”邢震东哭丧着脸,竟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邢震洲双眉一皱,反手拔出腰间覆雷剑,一剑抵上了邢震东的咽喉,他冷笑着凑到弟弟耳边,低声道:“少说废话,犯了死罪的人,应该不需要让我来教你怎么做吧?”
“哼,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和震云果然还是输给了你……好,我认命,我马上就会自己踏上去黄泉的路。但是,有件事我想在死前知道,也好死得瞑目,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从冲灵寺里逃出去的?”邢震东睁大眼睛,脸上露着不甘和疑惑。
“原来你想知道这个,我不妨就告诉你吧,从一开始,我和妻妾们的车乘就是空的,直到进入了冲灵寺,里面也依旧没有一个人。你以为你能招揽到身手高强的影破作为食客,就是你做伯宗的能耐么?你身边的人,不过是为了几个钱,肯给你做牛做马。你别忘了,我是梵灵大领,只有大领身边的影破,能保证他们的忠心,要是连这种消息都打探不到,那么他们就没一点用处了,不是吗?你和震云设计陷害我,可惜被我反将一军,只是你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劝你还是赶拔出你的匕,往项上一抹,省得我宝剑染血。”
邢震东无力地坐在地上,朝着窗外看了看,天就亮了,他却无法看到明日的第一缕晨曦。寥寥的星,闪烁着暗淡的光辉,但在他看来,痛得刺眼。汗水顺着颈边落下,他眼中已没有了愤怒,也没有了恐惧,有的只是悲痛和绝望。颤抖的双手握着匕,渐渐接近了喉咙,刺入的那一刻,星光下划过一道血色的虹。
健壮的身躯伏倒在地,邢震洲冰冷的笑容在夜色里浮动,宛如严冬的雪霜。半晌,他的覆雷剑收回了剑鞘,朝外喊了声:“来人!”
“大人,这……”梓央改奔了进来,眼见邢震东半卧在桌台旁边,手上握着匕,周围都是血迹,不禁愣了一下。
邢震洲转过头,幽幽地叹息着:“我原本先要让震东认罪,好保住他的命,可是面对性情刚烈的弟弟,我竟无能为力……央改,你找几个力量大一点的士兵,把震东的遗体用白绫裹好,送上我的车乘,我要带他回鹤平,好好安葬。”
“知道了,大人,央改立刻去办。”梓央改应了一声,就要走出厅门。
“等等,你出去的时候,把王奔叫进来。”
“是!”
不一会儿,副将王奔便走了进来。邢震洲上前拍拍他的肩膀,低声问:“震云那边怎么样了?你的手下有没有送来飞鸽传书?”
“回大人的话,邢震云返回稚州的马车在冲州城口被属下的士兵拦截,刚刚送来书信,他已经被扣下了,只等大人一句话,属下便能奉命执行对他的处置。”
“把他先押回鹤平,打入天牢,对外宣称他已经认罪就成。记住吩咐狱卒,别对他用刑,每天拿山珍海味把他喂饱,等我回去要亲自审问他。”
“遵命!”
王奔离开了,邢震洲凝视着地上弟弟的尸体,嘴角泛起了一丝冷冷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