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窦娥 第六章 山色车声

作者 : 舞持持

这至年底虽然还有十来天,但是除了贺家主家的尾牙流水宴之外,各房都是陆陆续续的请一些亲戚来过年,窦天章作为贺家村里的塾师,这年底宴席倒是吃的有些紧凑,这一日请席的是贺家的六房,昔日窦氏生窦端云难产的时候,是贺家六少女乃女乃打发了为自己备下的稳婆救得急,所以两家关系倒是极好。

窦端云掀了帘子,有些好奇的左右张望,外头是寒田露水,黄土枯草,远远的山峰却苍翠的很是可爱,明明是冬天,为什么死亡和衰败这么接近,那遥远的地方却有着生气和绿意呢?她忍不住又捏了一捏被自己放在暗袋里面的那片从神农旧圃里带出来的梨树叶子。

她自打入了冬就有些恹恹的,生了病之后虽然好了却仍然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窦氏如今见她一脸活泼开朗事事好奇的样子,心中也有些庆幸带她出来,忍不住抿嘴一笑,又对贺坚行说;“麻烦十三少爷了。”

却听得辚辚之声,原来这几人却在马车里面,这马车却是贺坚行的,贺坚行送了礼出来,听说窦氏也要去贺家大宅那边——贺家最亲近的几房都住在村东,窦家却在村西,还是很有些距离的。

反正是顺路,便捎了窦氏母女一程,贺坚行笑道;“师母这么说,学生愧不敢当。”那马车看起来寻常,却十分稳妥,里面不但有个小桌子,甚至有一个小小的书架,摆着几本旧书,看着都很有些久了,像是看书人都经常犯的。

看着窦端云腕子上的佛珠,贺坚行捏了捏袖子,垂目笑道;“十日后我家过年,师母和师妹还请一行才是。”十日后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寻常贺家主家的也不过是二十八日,可见贺家大房在贺家的地位了。

不过也是正常,贺家老大贺文华乃是二甲进士出身,当年极有才华,容貌又好,被选中做了庶吉士在文渊阁内读书,三年后以第一等的成绩毕业进了翰林院,娶了叶阁老的嫡出女儿,很得皇帝的信任。于是长房一家都搬进了帝都,贺坚行却是因为老祖母思念贺文华,特意送回来承欢膝下的。

窦氏眼睛闪了闪,笑道;“奴不过是听夫君的。”却又望了端云一眼,看她兴奋的脑袋都要伸出马车的窗户去了,便喊窦端云;“莫东张西望,仔细吹病了你。”窦端云于是爬了回来,乖乖的坐在窦氏旁边低头玩着衣带。

贺坚行见她百无聊赖的样子,从暑假中取出一本书来,却是一本《三字经》,书角微微卷起,却是翻得有些老旧了。笑道;“我来教师妹念念三字经打发时间如何。”

窦端云下意识刚想拒绝,却偷偷瞟了窦氏一眼,却点了点头,道;“麻烦十三少爷了。”见她彬彬有礼的样子,贺坚行不由笑道;“可怜师母你怎么教的师妹,如此乖巧——我那妹妹那个年纪,别说规矩了,就是吃饭,也需得麽麽端着碗儿追上大半个府邸,才肯吃上个两口,吃个两口,就开始闹腾的厉害。”

窦端云心中一震,原来我到底还是太惹眼了些,只想着安分低调些不惹人注意,只是三四岁的孩子,这安分低调乖巧的也过了头——。

她心乱如麻,正在纠结间,却听母亲说道;“你妹妹天生娇贵,自然不同,端云儿以前也是个淘气的孩子,只是前阵子大病了一场,才没有力气去闹腾。”言下之意却是这孩子正病着,没有精力淘气罢了。

窦端云当下低眉顺目,却听贺坚行道;“可怜见的。却要好好调养才是,不过既然生了病,还是好好在家修养才是,老在外头跑天寒地冻的,吹病了也可怜,我这里有些书卷,不如给师妹打发时间也好。”端云却止不住心中牢骚,按照他的说法,关在屋子里最好也不过的了,但是那样活生生的不是会被关出病来了么。

窦氏见窦端云一副装乖的样子,不由心中又好气又好笑,道;“能识得几个字,看的懂几本帐就好了,女孩儿毕竟和男孩子不同,这书上花的心力多了,女红厨艺管家可就落后啦。嫁过去可要被嫌弃的。”

贺坚行眉头微皱,却感觉有人轻轻拉了拉自己的袖子,斜眼就看见窦端云看着自己,当下忍了话,笑道;“师母说的也有道理。”

见贺坚行不以为然的样子,窦氏叹了口气,却模了模窦端云的头发,道;“你莫要不以为然,男孩子和女娃儿差得多了,你们好歹要靠学问谋个出路,女孩子读的书多,脑袋里就忍不住胡思乱想,胡思乱想倒也罢了,更可怕的是读出一幅不染俗物的高洁样子来……”她似有所思,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贺坚行虽然对窦氏所言不以为意,但是窦氏是他的师母他也不好反驳窦氏的所言,一时车厢中默然不语,贺坚行便拿了书,强笑道;“我来教妹妹读书吧。”然后又问端云;“你可曾读过三字经?”见他一脸温柔小意,端云不好拂逆他一片好意,便道;“三字经是什么,能吃么?”她正在心中哀鸣为啥我这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还改不掉,却听得窦端云的肚子咕咕两声,却是饿了。

窦端云小脸通红,绞着衣带的小手更将细布腰带绞的皱皱巴巴,贺坚行扑哧一声,窦端云狠狠瞪了他一眼,伸手捂住小脸扭过头去,窦氏见女儿的可爱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却瞟了贺坚行一眼示意他不要笑了,再笑窦端云都要羞死了,却见贺坚行已经止住笑意,正在心中对他的评价高了两分,就见贺坚行起身从桌下拿出一个小小的大红描漆缠枝花的黄梨木盒子来,揭开盖子一看,却是里面正中间放着几个红润可爱的草莓洞子货,外圈分成了四格,其中三格放着各样精致的小点心,一格子梅花冻糕,一格子京式绿豆糕,一格子泡儿油糕,还有一格子切得薄薄的腊肉片儿。

贺坚行将盒子放在桌上,见窦端云小脸通红,只是低着头却仍然不肯看那盒子一眼,不由笑道;“这是一早准备的,倒还新鲜,只是这冬天实在没有保温的法子,东西都有些冷了只是垫垫肚子,师妹莫要嫌弃。”

窦端云娇哼一声,转过脸去望着窦氏,窦氏见她一脸娇俏,刚要说话,却又听见窦端云肚子咕咕两声,不由笑道;“还不谢了十三少爷。”

贺坚行眉头微皱,窦端云假装没看见,便乖乖的随着她母亲道;“那谢谢十三少爷了。”

却听贺坚行又笑了一声,却一时静寂无声,贺坚行敲了敲桌子,踌躇片刻才道;“师妹既然是……窦先生的独生女儿,十三少爷什么的,坚行却是愧不敢当。坚行如今既然在窦先生塾中学习,师妹若不嫌弃坚行鲁莽愚笨,可愿意称呼坚行一声兄长?”

这贺家村择了杏花林设幼学馆,专为贺家子弟和村中聪慧的开蒙,说是族塾,也未尝不是村塾,窦天柱满月复诗书,又温和大义,虽然教学上是多少严格了一些,但是教学有方,在贺家村当家人的眼里,无论是学识还是为人,评价都是极好的。

除了几个有志科举又绝顶聪明的在他这里开蒙认字之后会去城里的学院学习,寻常少年都是跟着窦天章念些文章学些道理也就是了。不过那开蒙的在学院也被师长夸过基础扎实开蒙之师教导有方。

五年前窦天章和窦氏流落到此,恰逢旧日的私塾先生随着贺家大房进了京,贺家私塾便重新延请师长,窦天章当时正逢窦氏怀着窦端云生了病在这里滞留了下来,听说招聘塾师,便讨了一套笔墨,结果笔落惊风雨,一篇文章做的字字珠玑花团锦簇,贺家汉子交口称赞,贺家家长更夸赞是满月复诗书,于是查过路引,便让窦天章在这里安顿下来为族中儿童启蒙,甚至调拨了一座小院儿给窦天章夫妻居住,一呆就是五年。

要知道,这旧日最重天地君亲师,师道尊严,人所共遵。而教育幼童的“训蒙”,传授知识的“授业”,传道授业解惑的启蒙师长往往被认为是学生真正的师傅,无论是以后学艺拜师,还是日后科举门生,这私塾先生启蒙恩师都是真师,恩深如海,义重如山,其身份在学生面前是足以和皇帝以及父亲等同的。能为一族幼学,特别是能为贺家这种大族幼学的先生,其为人,才学都是一时之选。

贺坚行对窦端云自称为兄,虽然不违礼法,但是以窦端云和他相处这半天的沉稳态度来看,以贺坚行的身份教养对一个三四岁的女娃儿说出这样的话……

还是有些过于急切了。

窦端云心里评估道,低头捻着腕子上窦氏给她套上的檀木佛珠,上面隐隐约约有一股极淡的灵气,让她感觉心内平静不少,却抬眼去看窦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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