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蒋芸与方怀民把关系挑明后的日子里,两人过的十分愉快,像是普通的男女朋友那样,方怀民会背着她去村子里散步,会摘好看的花给她,会在吃饭的时候替她挑出她不爱吃的葱与香料。
蒋芸会抱着他的手臂让他把花给她戴在头上,会在他背得累的时候两个一起坐在村门口的大石头上,吃饭的时候,偶尔也会给方怀民夹两筷子菜。
很久了,蒋芸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感觉自己只是个普通的人,能爱人,有爱人。
所以,她希望这种日子能够尽可能地长一些。
可是尽管两人再怎么不愿意,两人还是在三天后回了羊城。
贺三与蒋离一同去接地机,为了方便,方怀民给蒋芸弄了个轮椅给她坐着。
方怀民推着蒋芸一走出机场就看到了倚着车子在等候的贺三。
方怀民十分不情愿地推着蒋芸往贺三的方向走去,他其实没有跟贺三正面打过交道,可是对于这样一个人物,方怀民在心里还是有几分忌惮。
“三哥。”
待方怀民把轮椅推近,蒋芸才露出一个几近讨好的笑容。
贺三沉着脸没有言语,看了一眼蒋芸受伤的脚,随后转身将车门拉开,然后抱着蒋芸上了车。对于蒋芸的笑容,选择性的视而不见。
“方医生,谢谢你送蒋芸回来,你也累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你了。”
方怀民握紧了拳头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
“不客气。”
贺三来接蒋芸回去,理由再正当不过,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没有立场留。
所以方怀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贺三的车子载着蒋芸从他的视线中驶离。
车子才驶出去不到一分钟,蒋芸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蒋芸掏出来一看,是方怀民发来的信息。
“到家早点休息。”
看着信息蒋芸无声地笑了笑,手指飞快地按着键盘,迅速地给方怀民也回了条信息。
“你也是。”
“那明天见?”
“好,明天见。”
与方怀民的互动,让蒋芸不自觉地觉得自己又回到了与王世唯谈恋爱的时候,唯一快乐的那几年。只是那时候她还小,还看不清现实,而现在,再困难,她也想要再去试一试。
蒋芸一直带着愉悦的心情与方怀民发着信息,直到这种愉悦的心情被打断。
“有那么好玩?”
后座的蒋离出声,蒋芸这才回过神。转过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贺三,以及一脸不悦的蒋离,蒋芸收敛起心神,将笑容隐尽。
“还好。”
蒋芸的笑容收得太快,快到蒋离觉得眼睛里被某种东西咯了一下,生疼。
也不知道是觉得自己在外面那么多天没有给贺三或是蒋离打一个电话觉得愧疚,还是觉得自己与方怀民的关系发展太快不好说,蒋芸一路上都低着头,手中的手机不停地翻来覆去。
贺三是一惯的阴沉,就连到了家,抱她下车时面色都没有改变一下。
贺三直接把蒋芸从车上抱回了房间,放到了床上,蒋离在身前身后帮着忙,这两人一声不吭地,倒弄得蒋芸不好意思了。
按照蒋芸的本意,她本来是想在那里多呆一段时间,之所以这么快就回来,那是因为贺三给她打了个电话。
电话很简短,就一句话而已。
贺三说:“蒋小四,该回来了吧。”
蒋芸知道贺三的这句话绝不是询问,所以,她就回来了。
老实说,她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蒋芸在电话里并没有说自己摔到了的事,所以当贺三问出,“腿怎么摔的?”的时候,蒋芸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总不能说自己是为了讨好方怀民摔的吧,于是只好硬着头皮避重就轻地回了一句。
“爬山的时候摔的。”
贺三居高临下的站着,阴惨惨地看着蒋芸搁在床上的那条伤腿,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涛叔都回来那么多天了。”
蒋离的意思很清楚,要不是她自己贪玩,也不至于在外面摔到腿。
“嗯。”
为了不让自己显得敷衍,蒋芸好只嗯了一声,谁知这一声让蒋离更觉得敷衍。
“你倒是好闲情。”
蒋芸咬牙切齿地挤出这句话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卧室,并且十分不淡定地砰的地一声,把门给甩上了。
蒋芸被他吓了一跳,不过,蒋离这种脾气,在蒋芸看来还是好的。
蒋离一走,贺三就往床边走近几步。
蒋芸心里打了个突,只好在贺三走得更近之前转移话题。
“他怎么了?”
“你没回来的这几天,他天天跑到北堂去问,又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只好一直忍着。”
贺三平静地陈述,说蒋离的事,自然不用夹杂他的任何情绪。
只是说完之后,又往前迈了两步,站在了床边,然后慢慢俯。
“蒋小四,你说,你有没有心?
六天,从你离开羊城的那天开始算起,六天,整整六天,你没有一个电话或是一条信息。
我们在这里担心你出各种状况,可是你却在外面跟人逍遥自在。
爬山?
发信息?
很快乐是不是?”
说着说着,贺三的手就伸了出来,慢慢的伸向蒋芸那条受伤的腿,然后一把抓住。
“啊!”
在贺三握住的那一刻,蒋芸惊叫出声,眼泪一下子便流了出来。
“疼,哥,好疼……”
是真的疼,蒋芸疼得直抽气,可贺三的手却没有放的意思。
“疼,有多疼?有我疼吗?”
“哥,放手,快放手……”
蒋芸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的疼痛上面,哪里还能分得出心神来管贺三说了什么,勉强的半撑起身子要去推贺三的手。
蒋芸去推的时候,贺三也没用力,任由蒋芸把他的手推开。
蒋芸怕他再去捏她那条伤腿,干脆抓住贺三的手臂抱在怀里,不让他有机会去接近她的腿。
手是拿下来了,可疼痛还在继续,蒋芸一个劲地直掉泪。
“是不是很疼?”
贺三的这句话像是把蒋芸给逼得狠了,蒋芸眼泪都来不及擦,一低头,对着怀中的手臂就一阵疯咬。
蒋芸大概是真的被贺三弄得疼了,咬他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狠狠地下口,都见血了。
贺三也不吭声,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由着蒋芸咬。
直到蒋芸嘴里尝到血腥味,她才将贺三的手臂放下。
看着贺三慎血的胳膊,蒋芸哭得更狠,咬了人,自己倒觉得更委屈了。
“你看,哥才弄疼你一下,你就非得讨回去才罢休。”
贺三叹息一声,胳膊还在蒋芸手中,他也没有要抽回去的意思,语气比起刚刚,已经好上许多。
“三哥,对不起。”
蒋芸一边抽着纸巾擦着贺三手臂上的血,一边给贺三道歉。
伤口不深,只是牙印有些吓人。
“你在外面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哥疼不疼?
你跟方怀民上床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哥疼不疼?”
擦手臂的手停了,蒋芸抬起头,错愕地看着贺三,一时间也忘记了哭。
“从来也没想过是不是?”
贺三的眼睛深沉,仿佛无底黑洞,能把人深陷进去。
蒋芸不说话,像是想不通为什么他哥会知道她与方怀民的事。
她当然知道不可能是方怀跑到他哥面前去说的,可是,贺三又是怎么知道的呢?
得不到答案的贺三抽回自己的胳膊,再也没说什么的走出房间。
他不是蒋离,蒋离还可以仗着自己年少,发发脾气摔摔门。
而他,明明忍的牙关发疼,还是要轻手轻脚地替蒋芸把门关好。
蒋芸愣愣地盯着贺三关上的门发了会呆,然后慢慢挪了挪,好让自己平躺在床上。
想了半天,像是没想通般,模出手机,准备给方怀民打个电话。
想想,电话还是没有打出去。
别乱想,不乱想就好了。
蒋芸的午餐是在飞机上吃的,到了晚上,蒋离捧着碗筷直接给蒋芸送到了床上。
蒋芸想,这大概就是家人与旁人的区别。
家人明明在前一刻还在生你的气,对你发天大的脾气,但你饿了困了倦了,你还有他们,他们会让你吃饱让你睡暖。
而旁人,平时对你再好,一旦有什么事,他们总是闪得最快的那个。
“三哥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蒋离替她摆好桌子,横了蒋芸一眼,像是嫌她问题蠢懒得回答她。
蒋芸也没在意,看的出来,不光贺三生她气,蒋离也在生她的气。
她也承认,是自己的不对,她不应该这么多天一个电话都不打,一条信息都不发,害他们担心。
“三哥的手……要不要请医生来看看?”
蒋芸自是知道,贺三不可能会为了她咬了一口就跑医院去,所以有些迟疑地开口。
谁知这一开口,又惹得蒋离不高兴了。
“医生?你想他了?”
蒋离的语气尽是讥诮,蒋芸像吞了满口的流沙似的,心里都说不出的堵。
“想谁了我?”
蒋离哼了一声。
蒋芸闭了闭眼,满脸的忍耐。一个贺三对她哼哼她也就忍了,怎么蒋离也有样学样起来。她管不了贺三,还管不了蒋离么?
“别哼哼,多大的人了。”
不知道是蒋芸的表情惹到蒋离了,还是蒋芸的话惹到他了。
说了别让他哼,结果蒋离反而哼的更狠了。
“你管我做什么?”
“我……你是我领回来的,我不管你谁管你?”
蒋芸差点就说出我是你妈我不管你谁管你之类的话,想想,她的确不是他妈,就又把话给咽了回去。但虽然她不是他妈,但管他,应该尚有资格吧?
可蒋离这小孩也不知是前些年太听话,听腻歪了还是怎么的,这反调一旦唱起来,就非得往高调了整。
“真新鲜,你跟外面那些野男人上床的时候怎么不分点心思出来管管我。”
蒋离这话说的极其不给面子,蒋芸恨恨地想,这话要是出自北堂的哪个混小子的口,她绝对请人吃枪子儿,可这话是蒋离说的,他们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因为黄涛的事,闹得有些不愉快。
蒋芸是对他打不得骂不得。
但蒋离的话说的实在难听,蒋芸放下筷子,脸也冷了下来。
“这都谁教你的?”
“用得着人教吗?”
蒋离继续哼,像是故意跟蒋芸作对似的,她讨厌什么他就做什么,她喜欢什么他就讨厌什么。
反正,就是扛上了。
蒋芸看着一脸倔强之色的蒋离大感头疼,不光头疼,腿也疼,牙也疼。
“蒋离,讲点道理好不好。”
蒋离开脆把沙发椅踢到了床边坐下,一副我这就来跟你讲道理的模样,弄得蒋芸是哭笑不得。
这孩子啊,果然还是小时候可爱招人疼,这长大了,就跟养了个刺猬似的,时不时的要扎人一下。
“你说说,你涛叔对你不好么,还是他得罪你了?你这么讨厌他。”
其实此前蒋芸试了几次,想跟蒋离谈谈这个问题,不过蒋离都显得不是很配合。
“那你说说,你怎么那么喜欢我涛叔。”
听听这口气,好像他跟他涛叔有多亲似的。蒋离摆出一副你先给我讲讲道理地表情看着蒋芸,蒋芸再次成功地被噎得无话。
好半天才找到那么一句。
“谁说我喜欢他了?”
蒋离再次哼出了声,“你不喜欢他还跟他上床?”
蒋芸恨不得抽自己两耳光,为什么总要给自己找麻烦。
“蒋离,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不能用喜欢不喜欢来判定。”
“是吗?那你说说,要用什么来判定。”
蒋离还是那副表情,你说啊,我等着你给我讲道理。
唉。
蒋芸叹息一声,这还怎么讲下去。
这时候,贺三也进了房间,推开门,见蒋芸与蒋离两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沙发椅上,饭菜放在一边,丝毫没有动过的迹象。
“胡闹,不吃饭在干什么?”
贺三一声令下,结束两个的聊话时间。
饭菜有些凉了,不过现在是夏天,蒋芸也就没在意的扒了一碗饭,还是以前的味道,无可挑剔,但总让蒋芸有种快要腻了的感觉,却又说不上到底要到哪一天才腻。
蒋芸吃完饭就继续往床上躺,也不怕结食,房子里的另外两个人都得罪光了,她也不好意思开口,让他们推她去散散步。
麻烦人的事,蒋芸已经不愿意开口。好像每次开口都是对贺三,但接连几次拒绝,把蒋芸给拒绝怕了,不想碰钉子了。
蒋芸心安理得地霸占着贺三的床,睡的昏天暗地。
蒋芸回羊城后的第一觉,一睡就睡到第二天上午十点多钟,等她起床的时候,贺三已经去了公司。
蒋芸从楼上挣扎着蹦跶下来的时候,蒋离正坐在客厅里打游戏,听到声响也仅仅是抬头往楼上看了一楼,没有一点要帮忙的意思。
蒋芸也不开口,继续蹦跶。才蹦跶两个阶梯就听到门铃响。
蒋离当没听到似的继续玩着手中的游戏,蒋芸简直无语,这孩子到底是不是叛逆期?
“蒋离,你能去开下门吗?”
以蒋芸的计算,自己要想一只脚蹦跶着去开门,估计等外的人会等焦,所以她只好开口让蒋离去。
听到蒋芸的话的蒋离也没说什么,蒋芸叫他去,他也就去了。
于是,蒋离去开门,蒋芸继续单脚蛤蟆跳。
其实蒋离不去开门的原因有两个,一是这是贺三的房子,贺三自己有钥匙,如果是他,就绝对不会按门铃。
这其二,假如不是贺三,其他人来这估计也是找贺三的,那他就更没有开门的必要了。
不过,蒋芸让他去开门时,蒋离也没解释,起身就去了。
只是蒋离把门一拉开,看到门外的人时,本来就不怎么高兴的脸,这下拉的更难看了,跟北堂后院里的黑煤渣有的一拼。
蒋离整个身子横在门口,压根就没打算让人进来。
“你来做什么?”
来人也没在意蒋离的冷脸,满面春风的笑。
“我找蒋芸。”
蒋芸蹦了两下,见蒋离还在门口拦着。
“蒋离,谁来了?”
蒋离回头,来人趁蒋离闪神的片刻,身形一闪,从蒋离身侧闪进了屋子。
“蒋芸。”
“你来啦。”
见到方怀民,蒋芸自是很高兴,可惜腿伤着了,要不然估计得用飞奔的了。
还没等蒋离反应过来,方怀民已经上了楼,眨眼间就把蒋芸从楼梯上抱了下来。
“当我是死的吗?”
对于方怀民这个不速之客蒋离有说不出的讨厌,但当着蒋芸的面,他也没做什么出格的事。
方怀民抱着蒋芸放到沙发上,这才回过头对着还站在门口的蒋离道。
“你是蒋离吧?你好。”
蒋离想,如果这人伸手要跟他握手,那他一定会毫不给面子的把人掠着,好表达一下他心里的不快。
可惜,方怀民只是对着他点了点头,根本就没有伸手。
方怀民只转身对蒋离说了这么一句,然后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似的,转到蒋芸面前。
“今天想去哪玩?”
蒋芸单手模着下巴,认真思考了一番。
“我们去东门吧。”
东门是羊城最大的集市,很多年轻男女喜欢去那里逛街。
这个要求,要搁平时,自然是没什么问题,不过现在……
方怀民将视移到蒋芸的石膏腿上,不太确定地问了一句。
“你是铁了心地存心要折磨我吧?”
“你就说你去不去吧。”
蒋芸笑,很快乐的样子,笑得眼睛都小了许多,笑得站在两人身后的蒋离红了眼睛。
方怀民很体贴的替蒋芸拿了手机、钥匙,还捞了件外套,然后抱着人要出门。
蒋芸原本以为蒋离多多少少会对方怀民有些刁难,但这次蒋离居然出乎意料地什么也没说,如果脸上那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称得上是笑的话,那蒋离还是带着笑看着他们出门的。
方怀民开着自己的车过来的,当然,比起贺三的车,方怀民的车自然不值一提,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那种。
东门那地方不好停车,在天洪那边,方怀民就把车停了,然后拿出后座的轮椅,再把蒋芸从车里抱出。
方怀民做这些事的时候,一直带着欢快的笑容,一点不耐烦之色都没有,蒋芸的眼神一直盯着他,舍不得离开一眼。
忽然觉得,这么多年来,一直想要的,一直追求的东西,仿佛就在眼前。
“想什么呢?”
方怀民把人抱下车,放到轮椅上,然后锁好车,推着蒋芸往前走。
“没什么,看你劳动呗。”
蒋芸除了笑,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表达自己的心情了。
“哈哈,劳动人民最光荣。”
方怀民也跟着笑,如沐春风。
“对了,你今天不用上班吗,怎么有空过来?”
“请假呗,反正为了你已经请了不少的假了,再多几天也无防。”
方怀民指的是去云南的事,的确,已经是请了不少假了,这个月的奖金估计会扣光的吧。
“我那可是付了钱的,今天可是你心甘情愿地跑出来的,可没有人会付你钱哦。”
“是,不用你付钱,我倒贴钱也要粘着你。”
方怀民很会顺坡下驴,逗得蒋芸开心不已。
方怀民推着蒋芸一路从天洪走到东门,路虽然不远,但那也指的是开车,真要走起来,算算,也走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
坐在轮椅上被推着的蒋芸当然不觉得,可方怀民是走着的啊,还得推着个人。
“你累不累?”
要说起来,蒋芸可很少这么体贴人,这么些年了,总是跟身边的人斗来斗去的,本来该是亲密无间的人,却弄得跟生死冤家似的,想要体贴都找不着人。
如今有了对象,蒋芸自是毫不吝啬。
“不累,我们先逛会,然后再去吃东西。”
因为轮椅的缘固,蒋芸一路上受到不少注目礼,不过,这也丝毫没有影响她逛街的兴致。
粗略的算一下,蒋芸大概有十来年没有逛过街了,平时要买什么也是直接打电话让人家送,逛街这件事,早已排除在她的人生行列之外。
蒋芸逛起街来,那叫一个土气,就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看见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都要拿起来看看,还得非要向店家问清楚,那些东西叫什么名字,是干嘛用的,问得店家烦了,蒋芸就转过头来问方怀民。
后者只是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知晓的就告诉她,不知道的就微笑摇摇头。
弄得旁边看蒋芸总用一副可怜,像是在看绝症患者的眼神看着她。
瞧瞧这人,多可怜啊,肯定是活不久了,她男朋友才会对她这么好……
好吧,有理有据,蒋芸完全不理会旁人的想法,她也不在乎,依然一路走一路大惊小怪。
就这样,方怀民推着她逛了接近两个小时,走到一家中餐厅门口的时候才停下来。
“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
“好!”
两人相视而笑。
方怀民一边问蒋芸爱吃什么菜,一边点菜,没有一点嫌麻烦的,一遍一遍地重复蒋芸说出的菜名,然后再嘱咐服务生要她交代厨房不要放葱与香菜之类的东西。
服务生努力地让自己的嘴角镇定,不要抽得太历害,把方怀民报出的菜名一一记下。
心想不免咕哝,这世界之大真是什么样奇怪的人都有,既然是点女的爱吃的菜,直接让女生点不就好了,还得一遍一遍地复述,傻不傻啊。
但蒋芸与方怀民似乎都很享受这样很傻很蠢的乐趣。
“你爱吃的菜也很普通嘛。”
等到服务生去了后厨,方怀民给蒋芸的杯子添上茶,一脸笑意地看着蒋芸。
后者耸肩。
“不然你以为我该吃什么?”
“嗯……”
方怀民故作神密,嗯了很久,然后才道。
“那岂码也该是龙虾鲍鱼刺身之类的。”而不是什么蒸鸡蛋,让豆腐什么的。
蒋芸脑袋上滑下三条黑线,这思维,她果然是跟不上。
“那是干爹爱吃的。”
瞧瞧她干爹那肚子,跟有了什么似的。
菜很快就上了桌,两人一边吃着菜,一边闲聊着,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两人去聊的很开心。
每上一道菜,方怀民总是会先往蒋芸碗里屯一些,然后自己再吃,弄得蒋芸只好不停地努力地吃,她表示,这顿饭吃的很忙。
“蒋芸。”
正当两人吃着的时候,忽然有声音插了进来。
蒋芸抬头,看见面前站着的人的时候,竟有些恍惚之色。
随之而来的又是笑容满面,真好,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这个人了,再见时,就好像是见到一个很久很久之前在自己生命中出现的故人。
“王公子,也来吃饭?”
来人正是许久不见的王世唯,说是许久,真的还挺久,自从次在医院见过之后,两人就再也没碰到过了。
羊城虽然不大,但如果不是真心要见一个人,要想很自然的碰到,那也不是件容易的事,犹其是像蒋芸这种十年才逛一次街的人。
蒋芸的视线往王世唯身后看了看,果然看到了正坐在不远另一桌,抱着孩子的王太太。
蒋芸这次笑,是因为想到王世唯逛街的样子。
这个男人啊,他们还是小孩的时候,她拉他来逛街,那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每回都要弄得一副大义凛然准备去死的模样。
现在想来,其实与这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快乐的日子,还真是屈指可数,自己怎么就那么死心眼了呢。
唉。
“方医生,你们一起?”
方怀民曾是王老太太的主治医师,王世唯自然认识,倒没想到方怀民与蒋芸还熟。
“嗯。”
蒋芸随意地嗯了一声,谈话的兴致并不高,因为另一桌的那个女人紧盯着她的眼神就跟要吃了她似的。
这女人怎么就想不通呢,她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她。
以前王老太太多不待见她啊,总觉得是她勾引了她儿子,总以为是她缠住了她儿子,又配不上他。也的确,她确实是缠住了他儿子好些年,这不,还得感谢她们,让她醒悟过来。
要不然,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折腾一辈子,她冤不冤。
“王公子,你太太好像在等你点餐呢。”
方怀民像是看出蒋芸不太想理王世唯,出声给了王世唯一个台阶,也给大家一个台阶。
王世唯看了方怀民一眼,面不改色地转身回了自己桌。
蒋芸放下筷子,本来挺高的兴致,这人一来,她又觉得没了胃口。
“怎么不吃了?”
蒋芸没有回答,眼珠子一转,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
“你现在是我男朋友吗?”
“你说呢?”
方怀民也会她,眨眨眼,那么帅气的男人,做起这个动作来,让蒋芸觉得有说不出的好笑。
“我说不是。”
方怀民也放下了筷子,一把抓住蒋芸的手。
“芸姐,这年头,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睡了人的,总是要负责的。”
“哈哈……哈哈哈……”
方怀民的这套歪理惹来蒋芸的大笑,待看到周围人的眼神都停在他们这桌时才惊觉自己开心过头了。
蒋芸的手还在方怀民掌中,蒋芸也未抽出,略带享受的眯着眼睛喟叹一声。
“方怀民,跟你在一起真开心。”
蒋芸的眼睛里满满的,全是笑意,方怀民的眼睛里,也满满的,全是蒋芸满是笑意的样子。
“既然这么开心,那就一直在一起吧。”
“好!”
一顿饭,两个就这么说说笑笑地吃完了,吃完饭方怀民又推着蒋芸走出餐厅,蒋芸模模有点小撑的肚子。
“方怀民,我们去看电影吧。”
“好,那就去看电影吧。”
“等等……”
等到声音的两人回头,却是王世唯追了出来。
“王公子有事?”
蒋芸知道自己此时的笑容一定很欠扁,但是没办法啊,欠扁也得笑啊,她就是控制不住嘛。
“蒋芸,你的腿怎么了?”
“腿啊,没事,爬山的时候摔了一下。”
“你一个人去爬山?”
“也不是一个人,跟方医生一起去的,这不,他没把我看好,我就摔着了。”
蒋芸的话半真半假,敷衍成份居多。
分手还能当朋友的,那得有多大胸怀啊,蒋芸自认为没有,所以,她就敷衍了,怎样?
“你跟他一起去爬山?”
王世唯不可置信地往后退了一步,表情是震惊,还夹杂着一些别的什么。
蒋芸知道那是什么,要知道在后来的那几年,她被他家那老太太磨的什么都没了,把她最后对他的那一点点爱意也磨成了忍耐,别说爬山了,他们两个连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机会都不多。
也别怪她。
到后来她是真的连忍耐都做不到了,只要一看到王世唯,她就无法抑制地想到他家老太太。
那是几年前的阳历新年,王世唯带着他太太出国度假的时候,王老太太叫了一群人,把她堵在了回家的路上。
呵,王老太太的本事也不止一点,十几个壮汉,那胸肌,看得她都自愧不如,也不知她打哪找来的。
那天晚上,黄涛被打断三根肋骨,中了两颗子弹。
三根肋骨是那些胸部比她还大的壮汉围殴的,至于中的那两颗子弹,则是她拿枪对着那些人一通乱扫的时候,无意中扫到的。当时太过混乱,如若不是她最后把枪拿出来了,估计后果……
呵,大概会很如王老太太的意吧。
那些人听到枪声,一下子就散了,大概是王老太太事先没有告诉他们她手上有枪吧。
那时候她抱着身上全是伤,还不停往外流着血的黄涛,有说不出的绝望。
她不甘心,既没有报警,也没有叫救护车,而是抱着黄涛的脑袋一遍一遍地打着王世唯的电话。只要那时候王世唯接一次电话,对她说一句安慰的话,她想,她就能咬着牙不放弃,她就能好好的留在原地,等他家王老太太百年。
只因为他曾说过,那是他妈,他们不能对他妈怎么样,所以她等,等那老太太百年。可等来等去,那老太太就是不死,不光不死,她还活的比任何人都有劲。
这不,她差点又把自己给搭进去。但王世唯让她不要动她妈,她就不动,她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想给自己一些底气。所以她不停的给他打电话。
可是不论她打多少遍,每一次都是同一个女人接的,蒋芸知道,那是他太太。
后来如果不是被贺三找到,黄涛大概会在那时候因失血过多而死吧。
看吧,人心能有多大,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
只要你要的那个人不给你救赎,你就永远不会有救赎。
“王公子还有其他事?”
王世唯连连摇头,他没有其他事,没有。
“那……我们就先走了。”
蒋芸对方怀民示意,后者点点头,推着轮椅转了个身。
“走喽,看电影去咯。”
看电影,他们还要去看电影……
王世唯看着他们的背影,觉得自己简直不能接受。
那天具体看的什么电影,蒋芸后来根本就记不得了,但气氛很好,他们买的情侣座,像普通的男女那样,方怀民揽着她的肩,她在方怀民的怀里,而她的怀中还有一大杯爆米花。
两个看完电影,又在东门的小吃街吃了晚餐,然后才慢悠悠地准备回去。
方怀民知道蒋芸住在贺三那里,弄得太晚不太好。
但就算不晚,其实也是不好的。
当晚,贺三下班回家,家里只有蒋离一个人,仍然坐在客厅的地板上打着游戏。
“你不会在家打了一天的游戏吧?”
对于蒋离的生活,贺三几乎是从不干涉,但今天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嗯。”
蒋离嗯了一声,事实上,他的确是打了一天的游戏,没有出门,没有吃饭,疯狂地打着游戏。
“蒋芸呢?”
说起蒋芸,蒋离翘起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不过,不知道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贺三。
“那个医生接走了。”
贺三扯领带的手停了下来,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又继续刚才的动作,什么也没说的就上了楼。
贺三像个没事人般上楼洗了个澡,等他再下来的时候蒋离依然维持着那个姿势在打着游戏。
贺三绕过蒋离,走到酒柜前,拿了瓶酒出来,又拿了个杯,自斟自饮起来。
中间还抽了个空,问了一句蒋离。
“要喝吗?”
“不用。”
蒋离头也没抬地继续把精神集中在电视屏幕上,似乎任何事情也不能打扰他。
“他们什么时候出去的?”
“你走后不久。”
“你就没拦着?”
“怎么拦?这方面你不是最有经验吗?你教教我。”
贺三与蒋离的谈话算不上愉快,所以两人很快就结束了交谈,各自干着各自的事。
直到贺三把拿出来的那瓶酒全部喝完,方怀民才送蒋芸回来。
要说方怀民胆也不小,在贺三的地盘,上午当着蒋离的面把人给抱了出去,晚上又当着贺三的面把人给抱了回来。
贺三吞下最后一杯酒,才慢慢开口。
“玩的开心吗?”
“还不错。”
方怀民笑了笑回答。
蒋芸怕两人起冲突,赶紧插嘴道。
“你先回去吧。”
“好,好好睡一觉,顺便想一想明天想去哪玩。”
呵……
蒋芸轻笑出声。
“你还真打算一直请假啊?”
“未偿不可。”
方怀民无所谓地耸耸肩,然后抚在蒋芸的唇上印下一吻,转身出去了。
当然,走的时候仍不忘礼数的跟贺三告了别。
贺三也没说什么的转过身去酒柜里又拿了瓶酒,起了瓶塞,继续喝着酒。
而蒋离,依然游戏中。
方怀民一走,屋子里好像立刻没有了人声。
贺三与蒋离不说话,蒋芸也就不说,免得一开口,她又说错了什么。
可她不知道,不开口,其实也是错的。
蒋芸在楼下坐了会就想上楼,当然,她也不会开口叫贺三或是蒋离帮忙,而是拿起了一旁的拐杖自己拄着拐杖上了楼。
那拐杖是她与方怀民在回来的路上路过一家西药店买的,为的就是不求人。
蒋芸在心里得意了一小下,觉得自己很有先见之明。
玩了一整天,蒋芸心情十分愉悦地入睡。
正睡的迷糊之际,脸上似乎有什么东西,痒痒的。
蒋芸不耐的挥了挥手,手上的触感告诉她,的确是有什么东西。
蒋芸一睁眼,就看到贺三的脸正在自己的脸上方。
床头的壁灯已经被贺三打开,蒋芸不知道贺三想干什么,只好撑着身子往后退了退。
“三哥,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