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上的1628年8月10日,被公认为17世纪最杰出军事家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以他自以为是的外行观点打造的风帆战列舰“瓦萨”号,于首次下水试航十几分钟后即告翻覆沉没,并导致400余人丧生,闹了个17世纪的海军经典冷笑话。
但在这个被蝴蝶翅膀悄然波动的时代,瓦萨号这样的边缘事物的竣工时间比原本的历史晚了一个多月,首次出航时间也有了偏差。由于受大西洋彼岸某个新兴海洋强国的船舶外形的影响,原本经典的盖伦船型的瓦萨号这次变得有点不伦不类。为提高航速而采取的三角型船首别扭地长在了一艘长宽比极其肥硕的盖伦船上,为拾掇这种板材加工极为艰难的船首,瑞典的船匠们是绞尽了脑汁。
不过基本的“大势”是无法改变的,古斯塔夫坚持的三层炮甲板和庞大的武器军备依然塞满了瓦萨号,重心过高的下场就是:瓦萨号义无反顾地坚守了“历史的本来面貌”,在出航后不久沉入了海底,据说花费巨资采购的20多门华美最新式18磅铁制加农重炮也付之于流水。
……
1628年9月18日,周一。
中华美利坚共和国南山总督领南山市的军港和海军基地,位于市区的南方、南山半岛的西侧小海湾内,距离市区十几公里。毛毛的细雨中,军港内已经拥挤不堪,一艘艘粉饰一新的船只蓄势待发,大量的货物还在蒸汽吊机的帮助下往货船上调运,数百码头工人在码头边忙碌走动。在军港的东侧,山脉边缘分布着一片片灰绿色的陆军军营。上千陆军部队早就准备就绪。随时能够登船。一场有史以来最大的军事远征即将出行。
由于军港远离南山市区,而且还处于军事戒严状态,所以这里没有本土城镇那种大排场的市民欢送队伍,也没有喧嚣张扬的军乐队。所望之处,除了忙碌的码头工人或黑人雇工,基本上全是身穿华美海陆军制服的军人。
一身崭新的海军将官制服,肩佩一星准将肩章的东方远征旅总指挥张春锐。此时正由一众海陆军官陪同着,在岸边巡视,随行的人中,还有若干普通装束的年轻人。
自打几天前抵达南山港后,张春锐就召集了所有的海陆军官开了一连串的军事会议。制定出航的各类行动细则,调整舰队给养搭载比例,以及人员梳理工作。即便现在出航在即,张春锐依然觉得好多事还没有落实。
“出航时间还是耽误了,说明我们的计划真得非常仓促,两个月的时间对我们来说完全不够。许多从本土舰队抽调的官兵甚至是前天才赶到。”看着某些战舰上疲惫的身影,张春锐的眉头微微皱了下。
“还好。经过昨天一夜的加班加点,共和号轻巡洋舰的临时维护保养还是完成了。就是后勤物资装船工作因为雨季耽搁了些,但剩下的肯定能在入夜前全部完成。不过清点检查工作很匆忙,许多核实统计工作只能在出航后进行了,或者说已经没意义了。”
一边的远征舰队司令孙阳中校,赶紧走上几步,对着如今海军里的第二位老大级的将官小心翼翼地解释着。
张春锐作为海军里排名第二的老资格高级军官,也许是因为长期主持作训工作的缘故,所以许多时候比海军司令王铁锤中将还表现得更加严厉,如今晋升为将官后,一众海军舰长是小心又小心。
“小严,你们那边的安排如何了?”张春锐把头转向一侧的严晓松夫妇,朝自己的新任副官卡特琳娜上尉微微点头的同时,也对严晓松投去询问的目光。
只是毛毛细雨,但严晓松依然极其绅士般为妻子撑起了雨伞,倒让张春锐这样的总指挥暴露在细雨中。一路走来,看着连海军准将都没人打伞伺候,卡特琳娜是暗暗脸红的同时也沾沾自喜。
“西班牙王国方面已经原则上同意了我们在菲律宾马尼拉的进港休整要求,但限于他们的文书递送时间节奏,我们是不可能当场携有西班牙的文书进港,所以到时候要专门去交涉一下;葡萄牙方面,他们已经提前一个月派出船只前往东印度殖民地果阿和马六甲,我们从巴西聘请的十几位熟悉远东航线的葡萄牙领航员也已到位上船了。”
严晓松的回答迅速而简练,张春锐只是嗯了一下。
“我们这一路,全是‘借过’。所以从长远来看,我们需要在南中国海寻找一个能够真正立足的前进基地,而不是一直依赖欧洲国家的殖民地。”严晓松跟着又补充了句,就这段,又引起了人群里的微微议论。
即便早就知道了国防部和外交部联合制定的东方计划,但张春锐依然默默地点头。临行前海军司令王铁锤中将那一番“要做好眉毛胡子一把抓的准备”的话,看来越来越现实。
“汗,我们不就是去重新恢复移民吗,有那么复杂嘛……”身为中远国际贸易集团的代表,杨小华在张春锐身后不远发出了嘀咕,表情也有点夸张,此话一出,在场的军人都露出不屑的表情。
“远征舰队的目的似乎很单纯,但国家永远不会为了一个简单的目的而付出如此大的代价。”张春锐停住脚步,转过身,依然是平静而严肃的表情,“丑话就说在前头了,这次陆海军齐上阵,甚至还夹带你们这些贸易商,就是为了在大明沿海建立属于我们能掌控的秩序,除严晓松负责的外交行动外,所有人都必须遵守军方的安排,想要乱跑乱逛的,就提早退出,现在还来得及。”
在海陆军里德高望重的张春锐如此一说,本来还有点嘻哈做笑不正经的气氛瞬间一凝。默默跟在队伍最后的陆军上尉斯科特,则是朝着西北方向呆呆张望着。仿佛在想那个正被邻居桑托斯夫人照顾的独生女爱丽丝。
“斯科特上尉。”张春锐突然喊了斯科特的名字。人群顿时隐隐分开一条道。将外籍军团作战营的指挥官露了出来。
“是的,将军!”斯科特回过神,赶紧连上几步,朝着海军准将立正敬礼。
“听说去年外籍军团发生了士兵洗劫当地黑人土著村落的事件。这次远征你有什么预案吗?”张春锐的问题十分尖锐,这个去年一度引起国防部高度紧张但又不了了之的话题现在又说出来,倒让人不得不佩服张春锐的心细程度。
“当事人做了警告处置,军事管理条例也做了修订。部队会加强管理,士兵们是能够理解的。”斯科特实话实说,没有任何承诺,也没有任何抵触。
“这次会出征很长时间,请大家都约束好部下……好了,没问题大家就散了吧,最后去整理下出行的事务,明天早上8点舰队准时出发,仪式什么的就免了,老吴。到时候请把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都取消吧。”
说完,张春锐独自一人大步离开了队伍。卡特琳娜看了下,赶紧撇开丈夫跟了上去。码头边,一众小年轻们面面相觑,而一直兴致勃勃打算明天为远征舰队举行一场盛大欢送会的南山领总督吴元一,脸上的表情则是很尴尬。
……
第二天清晨,满载排水量高达2800吨的海军蓝鲸号机帆运输舰上,近40号官兵还在做着出航前的紧张准备。在船体内的储运舱中,多达600吨的武器弹药和更多的其他军用物资已经码放停当,几个士官正带队一一检查,作为运输管理主官的颜显屏少尉也全神贯注地四处检查安全措施,容不得一丝马虎。
走过船舱通道,一个挡住去路的海军下士一个立正敬礼,紧张地退到了一边。颜显屏只是简单还了个礼,就继续埋头朝下一个检查岗位走去。
几步后,颜显屏停住了脚,好奇地回过头,因为刚才路过的士官,并非这几天在船上已经熟悉的部下。
“你是新来的?什么时候?”颜显屏转过身,静静地看着对面几米外的士兵。
“报告长官,下士黄虎儿,前天才到岗,以前在东方号护卫舰!现在担任蓝鲸号尾炮炮组长!”黄虎儿心里一跳,赶紧又贴着通道立正抬头。
“哦,全是抽调的老兵……”
蓝鲸号是今年夏天才入役的新舰,这次又是万里迢迢远航,所以才从各战舰抽调老兵。其实不光是眼前这个炮组长黄虎儿,就连蓝鲸号上的一大半官兵,都是从灰鲸号上抽调过来的,所以颜显屏才会觉得眼前的士兵很陌生。
“现在在检查船舱安全,你的岗位应该不在这里,别乱走,知道吗?”颜显屏点点头,算是结束了询问。
阴差阳错地被抽调到远征舰队,从此可以踏上回大明的路,但一想到自己的“上司”孙把总吩咐的一切,黄虎儿就胆战心惊的。香风渐渐远方,走过的少尉女军官看样子顶多18岁,黄虎儿在紧张的同时也忍不住深深吸了口气。
来到华美已经3年多了,黄虎儿在表面上已经和大多数华裔移民一样适应了这个国家的有别于大明的生活特色和节奏,成为让华美国民羡慕爱戴的海军士官。但在私下里,他依然受制于那个孙把总。以对方的话说,他们的家小都在大明,将为游击将军郑芝龙尽可能地收集颜家的一切情报,任何背叛行为都会带来杀身之祸,也祸及家人。
有着数万人口的繁华京城、辽阔的国土、无穷力的蒸汽机器、长明的无火之灯、无君无帝的政府统治以及外形新颖但远比大明强大百倍的战舰……不仅仅是颜家旅美一行人的动向,几乎每一样,都让孙把总视若珍宝,一一记录在册,黄虎儿也隔三岔五地汇集过来一些华美海军运作与军械武器方面的情报。
零零碎碎,不管是道听途说,还是亲眼所见,几年来孙把总记录的情报已经厚厚一本。但二人却面临一个很尴尬的现状,就是任何情报都不可能传递回大明,以现在严格的出入境管理,要偷偷溜到各海外领港口并登上弗朗机人的船的机会极其渺茫。如今机会总算来了,黄虎儿将以蓝鲸号炮组长的身份随舰队出发,孙把总3年来整理的大量资料也就落在了黄虎儿的手里。
“本舰即将出港,各单位准备。”
走廊通道尽头的传声筒里响起了蓝鲸号大副唐汉娜中尉的声音,黄虎儿赶紧压下杂乱的思绪,朝着甲板楼梯跑去。
……
上午8时,由5艘海军轻巡洋舰以及12艘后勤辅助船只组成的中华美利坚共和国东方远征舰队正式。舰队除了搭载2300多人和大量的补给物资,其中旗舰共和号上,还装着200万美元的现金银币。随行的还有南山港海军基地派出的蒲公英号机帆护卫舰,后者将执行护送工程人员前往留尼汪岛登陆并建立无线中继通讯站的任务。
舰队转过南山半岛,正好和一艘来自印度的葡萄牙商船相遇,望着这么一支整齐的舰队浩浩荡荡朝东行驶,葡萄牙船长极其识时务地避让,然后带着所有水手在船舷边月兑帽致敬。
在改造成医疗船的华清池号上,望着一溜黑白双色的华美海军战舰,一众旅美归国的颜家心月复都心潮澎湃。旅美团队中大部分的女眷或年幼子弟依然留在了华美,这次归国的主要是罗大、颜七叔等在颜家能说得上话的人。
“屏儿小小年纪,数年不见,已然是华美水师军尉,是祸是福亦未可知,若她爹泉下有知,不知作何评断。”站在船舷边,体会着超过8节的航速,颜七叔是喜忧参半,“罗大,你说这儿华美国府诸位阁老,可真是助我颜家吗?当年初识严先生,就觉得这华美非比寻常。”
“老七叔,罗大久居华美,耳闻目及,别的不好说,但华美为政之人,倒个个对我大明颇有情谊,大小姐能入华美海军,也是华美有心向我大明传授西技战法之意。”罗大指了指前方的鸡血石号轻巡洋舰,神情有点激动,“我曾多次造访华美国防部,询问华美海军战船可否东输,那郑大人也未驳斥,若我颜家有此海上巨舰艨艟,那倭寇、荷兰西番、郑芝龙之流就不足挂齿了。”
“哼,大明……你口口声声的大明,现如今就对我颜家欲杀之而后快!我等还要万里之外请着这些华美坚船利炮华将番兵去讨回公道!”老七叔忽然激动起来,忍不住连连咳嗽,吓得一边的七姑赶紧去抚背,过了好半响,才缓过一口气来,“恐怕今日之后,我颜家就未必是大明的人了……”
“老七叔!”“爹?!”
见老人如此一番长吁短叹,罗大和七姑都莫名惊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