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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所用的材料皆为珍稀之物?”林初荷来了精神,一本正经地问道。
“所谓精贵,并不一定是指酿酒所用的材料。”曹广森微微一笑,“你将那坛酒给我之后,我本想敲了泥头品尝一番,然而这酒是由远处送来,一路颠簸,坛中酒液有少许浸透了盖在坛口的箬叶,香味便浮了上来。若我估计不错,这便应当是久负盛名的酴醾酒——幸好未曾开封啊。”
“酴醾酒?”
“不错。这种酒其实是用去了青萼的荼蘼花浸染而成,再加入一种叫做木香的香料,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一种浸泡酒。制作方法很简单,但开坛饮用时,还得在表面上撒上一层新鲜的荼蘼花瓣,这样一来,无论香色还是酒味,都与荼蘼花的味道一般无二,简直真假难辨。荼蘼花期短,只在暮春初夏时分开放,爱饮者想要喝这种酒,也只能在这个时间段,所以我才会说,这酒十分精贵。”
“暮春初夏?”林初荷暗自思忖起来。
与一般酒坊一样,小山居是以酿造黄酒为主,对浸泡酒并不怎么关注。尤其是像酴醾酒这类时令性非常强的玩意,向来是文人墨客最爱,闲来无事自家泡个三两坛,不过取其雅趣而已,很少有酒坊会大规模的出产。沈醉那家伙对酒并不是一无所知,眼下他将这坛酒送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哪!
林初荷想了想,就抬头对曹广森道:“那这种酒,肯定是不适合咱酒坊售卖的了?”
“寻常老百姓,可没那么多闲情逸致整这些风雅玩意,人家喝酒就是为了解个馋。咱小山居要卖这种酒也不是不行,但数量不可多,买主也只能是那些个有钱有闲的达官贵人。”曹广森意味深长地瞅了她一眼,“小姑娘,这酒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一个朋友送的。”林初荷并不打算跟他提沈醉的事,只含含糊糊应道。
曹广森朝她脸上看了看,笑道:“既是别人送的,这酒就更轮不到我来开了,况且,现在时候也未到。我估模着咱这寒鸣山上应是也有不少荼蘼花,等到花开之时再来饮这酒不迟。你若真个想尝试造这酴醾酒,也得等到那时啊。”
他说着又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叹道:“哎呀,这小儿女情怀真是令人羡慕,我是真的老喽!”
“瞎叨叨啥?”林初荷瞪他道,“正事儿说完了,你还不去收拾屋子?小山居的房子可是新盖的,被你住了俩月,脏得都没法儿下脚了!”
曹广森哈哈笑了两声,从墙根底下抓了一把笤帚便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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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三天之后便是除夕。过年要吃的年糕和各样煎炸物品虽已早早准备妥当,但年夜饭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顿饭,似乎怎样丰盛都不为过。李氏从早上起了床手脚就没停下来过,赵钏儿有孕在身,做不得粗重活儿,却也能在厨房中帮忙打打下手,倒是林初荷被拦在了外面。
“这些事都是我和你嫂子平日里做惯的,不费啥功夫。你毛手毛脚的,把东西打破了反而是个麻烦,老实儿在外头跟你弟呆着吧。”李氏如是说。
林初荷也知道自己的厨艺实在上不得台面,充其量,也只算是吃不死人罢了,于是也便不再坚持,进去帮忙添了一回柴,便领着林家柏在房前放小鞭炮,林家槐则陪着曹广森坐在屋外说话。
晌午过后,婆媳二人又忙活了一通,年夜饭便做好了,此刻却还不是吃的时候。李氏拣出几样精心烹饪的菜色用篮子装了,林家槐便备齐香烛纸钱,领着林家柏去给林志善上坟。
这是每年除夕必经的一个环节,按规矩,女眷是不能去的,只得林家兄弟二人前往。其余人就在家里将屋子又归置了一遍,不慌不忙地将冷盘摆上桌。
寒鸣山上的年夜饭吃得向来早,申正时刻,林家槐二人回来了,放过鞭炮之后,家宴也就正式开始了。
李氏做菜的手艺向来精湛,桌上七大碗八小碟地摆了个满满当当。凉拌拆骨肉、清蒸鱼和各样冷盆自是必不可少,年糕也是餐桌上必备之物,除此之外,今年李氏还做了一道用乌骨鸡和野菌子炖的汤锅。
牛肝菌、竹荪、杏鲍菇……这些东西在山下的餐馆中价格不菲,但对山上的人来说,却是饭桌上常备之物,尤其是一场雨后,山中潮湿的树下和草丛里,长得满坑满谷,轻而易举就能采回来一大筐。
各色野菌子和斩成小块儿的乌骨鸡炖成的汤里加入了枸杞、枣子和黄芪,汤头非常浓郁,里面的食材吃完之后,还能将各种蔬菜和冻豆腐放进去继续煮。菜叶儿煮得软烂,又充分吸收了汤汁,入口鲜香四溢,实在是难得的美味。
山野中的常见之物,在经过妙手烹调之后,仿佛焕发了新的生命力一般,好吃得几乎让人要把舌头也一块儿吞下去。一家人加上曹广森围坐在桌边,气氛热络喜庆,林初荷又特意从小山居拿了几坛猴儿酒和花果酒,一顿饭,从下午一直吃到了夜幕降临。
因为是过年,林初荷喝了两杯酒,李氏也没有管她,于是这顿饭,她便吃得十分痛快,最后又喝了三大碗汤,只觉得肚皮都要给撑破了,才恋恋不舍地搁下筷子。
“吃一顿胖三斤哪!”她瘫在椅子里,懒洋洋地感叹道。
李氏笑着睨她一眼:“你就是该长点肉才对,三斤?我还嫌不够呢!要不再吃点?”
“不行不行,实在是吃不下了!”林初荷连连摆手,“娘,你这手艺,去镇上当个大厨是绰绰有余啊!平日里咱吃的简单,倒还瞧不出来,今儿你算是露了真功夫了吧?”
“什么真功夫?”李氏心里又是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将鬓边头发往耳后抿了抿,垂首笑道,“想是你忘了,姥爷家不是开饭馆儿的吗?从前我在家当姑娘那阵儿,你姥爷也不让我跟着他学厨,我是自个儿觉得有意思,偷模学了一点。糊弄你们这几张嘴还行,哪敢跟镇上的大厨比?”
“娘你就别谦虚了!”林初荷言之灼灼道,“你看我哥烤野物的手艺,那也是一绝啊。依我看,这就是遗传!”
“……啥叫遗传?”李氏和曹广森不约而同拧过头来看她。
“唔,那不重要。”林初荷心道还真没法儿跟你们说,“我觉得镇上那些个酒楼的大师傅,那可真赶不上你。咱要能开个饭馆,保准客似云来!”
咦……等等,开饭馆?这似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啊!有小山居出产的美酒,又有李氏这样的好手艺,就算开不了正经酒楼,弄个小酒馆总可以吧?又能挣钱,还能给小山居的酒做宣传,简直一举两得啊!
虽说现在手头没那么多钱,但也可以朝着这个方向努力不是吗?
林初荷心里一阵兴奋,忍不住就呵呵笑了起来。林家柏翻了翻眼睛:“姐,你是撑傻了吧?”
“滚蛋!”林初荷在他脑袋顶上拍了一掌。
林家槐和赵钏儿这时候也起了身,神神秘秘地走了出去,不多时,门外忽然传来“砰”地一声响,紧接着,一道五彩缤纷的光便升上半空中,噼噼啪啪散落下来,带出万束霞彩。
全家人呼啦一声全都涌出门外,就看见林家槐正蹲在地上点烟花,赵钏儿站在稍远的地方,捂住耳朵满面笑容。
“烟花?”林家柏喜得什么似的,扑窜到林家槐旁边,“哥,你哪来的烟花?我咋不知道呢?”
“砰!”又是一束焰火冲上天空,林家槐转过头来,赧然笑着道:“我……我那天跟钏儿去山下买的,没告诉你们,想给妹子和小猴儿一个惊喜。”
“得花不老少钱吧?听说这东西可贵呢!”李氏不无忧心地问道。
曹广森转头对她笑呵呵道:“别想那么多,你家里几个孩子也不是天天玩这个,一年也就一回,让他们乐呵乐呵呗!”
隔壁几户人家也纷纷走了出来,围在四周瞧热闹,苏婶子家的三小子甚至恨不得抢过林家槐手里的火棍子。
“花了三两多银子。”林家槐抓了抓后脑勺,“娘你别怪我抛费,这些烟花,在摊子上都是最不起眼的,炸出来的花儿也小。虽然没有那些个大户人家放的烟花漂亮,但多少是个意思。今年咱家人齐,妹子回来了,钏儿肚子里也有了娃,就算咱奢侈一回吧。我妹和我弟长这么大,还没见过放烟花哪!”
林初荷含笑看了他一眼。她心里明白,林家槐之所以花上三两多银子买烟花,很大程度上是为了逗她开心。从过往的只字片语中,她知道真正的那个林初荷,和哥哥的感情向来是很好的,不管李氏如何,林家槐,却是真心实意地疼爱妹子。
“明年过年,我也要在咱家门前和小山居放烟花。”她攥了攥拳头,大声道,“嫂子肚子里的孩子一出生,肯定就能瞧见最大最好看的烟花的!”
赵钏儿走过来搂了搂她,林家槐嘿嘿笑着,李氏则搂着林家柏,被漫天映红了脸。
对于山中这小小的一家农户来说,这一刻,或许这就是最简单也最平静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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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章忘了写章节名……二更。(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订阅,打赏,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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