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理解你这么做的原因,但我不理解你为什么选择这么做。”浅田雄山对顾铁如是说道。
“从你憋屈的法国小潜艇中出來之后我就通过卫星天线接通了量子网络,从刚才到现在一刻都沒闲下來。我们想要攻陷的地方是日本的情报机关!只要想到这一点,不由自主就觉得头大。”顾铁坐在对面揉着下巴,相比在欧洲使用过的高分子熔融面具,现在脸上的简单化妆方法令肌肉很不舒服,或许还会损伤肤质的吧?他撇撇嘴,继续说:“通过网络再次攻入是不可能的,我有这点自知之明;也想过从地下挖掘隧道进去,网络上能找到的资料仅有1982年建设省的一份建筑报备档案,在那份蓝图上,东京警视厅大楼的地下建筑只有三层,b1、b2、b3,这也是日本内阁情报调查室对外公布的办公地点。”
琉球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铁,如猫科动物般在黎明前的黑暗里烁烁放光:“我试过从下水系统接近警视厅大楼,但防卫非常严密,沒有找到空隙。不过通过声纳探测我大概得出了地下建筑的规模,那竟比大楼本体还要庞大得多。”
顾铁点点头:“沒错,地下建筑起码有十一层之多,我在第一次短暂入侵中看到过b11的操作机房。不知道他们怎么在地下铁、地下水道、暗河和防空洞密如蛛网的东京挖出这样一个大蚂蚁窝的。”
浅田道:“更可怖的是,在警视厅大楼上班的公务员并不知道这些地下建筑的存在,我曾审问……不,接触过几位警视厅职员,沒人曾经到过b1以下层次,他们平时上班用的电梯最低直到大厅未知,要进入地下,必须通过大厅右侧的情报调查室安全检查,乘坐三部专用电梯下行。”
“那么你也曾审问……不,接触过情报调查室的职员咯?”中国人对浅田用的字眼心知肚明,这个心狠手辣的家伙肯定通过不人道的手段把愤怒发泄在这些小职员身上,最后还用一针令人失去近期记忆的dss刑讯终结剂抹去一切痕迹。这种针剂是ipu中立派组织“黑色橄榄枝”研制的,最近在地下世界相当时髦,“一亿玉碎”是此类药品的大买主之一。当初长谷川崩阪用以迷倒顾铁的ttds神经毒气也是该组织的杰作,“黑色橄榄枝”是由流亡科学家组成的小集团,他们反抗gtc的原因非常单纯:量子网络正在一步步创造出无**的透明社会,那对药品销售和藏匿行踪是灾难性的未來。
“一名。”浅田举起一根细长的手指:“调查室的职员非常谨慎,要不留痕迹地绑架一人,已经是我能做到的极限。他什么也不知道,我最后用上了大剂量的trs(迷幻、麻醉类刑讯针剂),他的精神几乎崩溃,还是沒说出什么來。我相信那不是脑中的精神屏障或是反审讯技巧,而是单纯地一无所知。他的活动范围仅限于b3以上,他知道还有更深的楼层存在,但不被允许进入第二台电梯。他的工作是为情报调查室海外职员的留守家属提供服务,也就是说,照顾那些特工的太太和小孩。”
“哈哈哈。”顾铁不禁笑了起來,“这个人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呢。我们猜测兄弟会还未能完全控制情报调查室,你只是运气不好恰巧捉到清白的家伙了。”
“清白?即使是未被控制的调查室职员也不可能是清白的!天理昭彰!日本人在全世界所做的丑恶行径逃不出神的眼睛!……算了。”琉球人总是情不自禁地说到大和民族的劣根性,他发现自己的失态,压下火气放弃继续延伸这个话題。
中国人配合地自顾说下去:“所以呢,我想到这些困难,就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霞关附近布满政府机构,隔壁就是日本天皇的皇居,根本沒有适合隐蔽观察的公寓楼、宅院或者写字楼,找來找去,我忽然发现了这家位置绝好的饭店。”
“霞关一丁目日本法务省旧址,那是在警视厅大楼的正对面。”浅田点点头,“是很好的位置。我在潜伏观察的时候确实遭到诸多不便,驾驶车辆无法长时间停留,这家餐馆我有印象,我不止一次在其中就餐,长时间观察对面的大楼。不过食物很难吃,连最基本的东西都做不好,怪不得濒临倒闭被你收购。”
“啊啊,我只看了一眼这间店的财务报表,就知道可以在十五分钟内把它买到手。”顾铁得意洋洋地拍着厢式货车的车厢,“这家名叫toro的饭店是盲目连锁拓展的牺牲者,老板被投资掮客蛊惑,申请贷款、增开分店、以分店增加信用额度继续贷款、以贷款继续增开分店,后來终于现金流断裂,分店一家家倒闭,现在只剩两家店面还能苦苦支撑。沒有现金,就买不到好的食材,请不起好的厨师,作不出好的料理,顾客减少,现金流更稀薄,这是个悲惨的下降螺旋。每开店一天就要承担昂贵的租金和附加成本,toro的社长早就想把这烫手山芋抛出去了。我从一家有债务往來的银行购买了toro的大量期票,发了份合同过去,问社长是想要期票到齐无法兑现而倒闭,还是赚点小钱将饭店出售给我,他刚被我的骚扰电话吵醒,就迫不及待地签了合同送给律师公证了。就这样,在海胆拍卖结束、鲔鱼拍卖开始的时候,我就成为了toro的老板,当然想给新店讨个好彩头啦!”
浅田雄山静了一会儿,上下打量着顾铁,那有如野兽般咄咄逼人的眼神看得顾铁心里发毛,“你怎么做到的?”终于琉球人开口了,“我一直跟你在一起,沒看到你掏出任何终端机,更别说卫星天线了。虽然我反对组织内的战士使用量子网络,不过沒有权利管辖你,但若你已经彻底沦为gtc的走狗,则另当别论!”
“你说什么?你老糊涂了,老浅。”顾铁摇摇头,指着自己的太阳穴,“只是植入芯片而已,‘世界’的客户端,你不知道吗?我只是改造了客户端让它可以跳过游戏直接执行网络功能,这样方便一些。”
浅田微微弓起脊背,做出随时可以出击的动作,可口中却有些犹豫:“组织内的神官曾经预言,量子网络就是用这种方式控制人类的……”
“放你娘的神道教大屁!”顾铁被气乐了,“这种芯片确实挺了不起的,可过一万年也轮不到它翻身做主人啊!别发疯了!长谷川崩阪那个混球自己也有植入芯片,他经常进入‘世界’,这是在非洲基地应该人人都知道啊!你们的狗屁神官沒有预言你们的‘疯子’领袖有一天会被游戏中的人吓疯,不知道跑到哪个角落躲起來的事情?”
“是这样?我一直沒有回基地,因为一些……矛盾。不过长谷川的事情真如你所说?”浅田一愣,显然这个消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不废话了。”中国人烦躁地摆摆手,“总之我买下这条鲔鱼的原因,是想给今天中午的开业添点砝码,同时将咱们的装备顺利运到店里去。如果如你所说,日本警方在东京区域戒备严密,那么霞关那么敏感的地方一定有关卡存在,我沒法用网络配时过关,你也不可能一路打打杀杀过去,那么就利用一下日本人对食物的崇拜之情吧。”
琉球人看起來放松了一些,但仍然一直盯着顾铁,“把武器藏在鲔鱼肚子里是个蠢办法。这样逃不过搜查,也会让鱼肉的味道变差的。”
“你沒听过那首歌?啊,鲔鱼鲔鱼鲔鱼,我爱你鲔鱼鲔鱼鲔鱼。先來一块赤身(最低级的前背肉),再來一块中脂(中低级的后月复部近尾端的肉);再來一块腮肉(中高级的靠近腮部的月复肉),最后当然是ohtoro(大toro,鲔鱼前月复部最高级的肉)!虽然人家说toro要单独享受,可是我就是想配上冷酒呢!配上热饭做成铁火井(酱油腌鲔鱼盖饭)也不错!啊,鲔鱼鲔鱼鲔鱼!我爱你鲔鱼鲔鱼鲔鱼!”顾铁忽然來了兴致,张口唱道。
浅田皱着眉头:“我沒听过这首歌。”
“是我瞎编的。”顾铁承认道,“沒准能流行起來呢。谁让鲔鱼是日本人的精神信仰呢。”
“在这一点上你说的沒错。日本人的食欲是惊人的,他们几乎将全世界的鲸鱼、金枪鱼、鲣鱼和三文鱼吃光了,这个民族队食物的崇拜让人感到恶心!他们扭曲的味觉只能尝到脂肪的味道!什么霜降牛肉,鲔鱼月复肉,都是脂肪含量在25%以上的红肉,吃起來只有一股脂肪味,根本沒有肉类的醇厚滋味!愚蠢!低级!”说起食物的话題,琉球人的情绪不禁又激动起來。
中国人摇摇头,这个伙伴虽然够强力,但就像一颗全身布满触发引信的水雷一样,不知道碰到哪儿就会爆炸。
正在这时,车子减速了,开车的丸山打开窗板,扭回头说:“社长,前面有警察的检查岗,可能要花几分钟时间。”
顾铁点点头,扭头对浅田说:“就來赌一下日本人对食物的迷信程度吧。”
“价值3500万日元的顶级鲔鱼?我不赌。你已经赢了。”浅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