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锐眼看着那人一直走到皇室专席边才停下脚步,似乎与谁打了个招呼,然后落座。因为视线被遮挡,张锐没有看清他跟谁打招呼,不过根据目测出的离皇室座席的远近推测,与他说话的人至少有公侯身份。
返回自己的座席后,张锐佯装不知情,称赞杨英道:“你能拿到这么多好座位,真是了得。”杨英没想到张锐会冒出这种傻话,用怪异的眼光盯着他,确认他并不是开玩笑,才长舒一口气,耐着性子为他解释。
听了杨英的一番话,张锐才知道砸阵大赛决赛阶段的贵族区座席,早在上一年就预定一空。原来按照惯例,每年皇家砸阵大赛决赛阶段的比赛是每个周日赛一场,所以赛事要持续数月之久。一般贵族们在本年的比赛结束后,就开始预定次年的座席。
每年十月,朝廷都会派专人询问帝国各大家族及朝廷大员们是否要预定次年比赛的座位。如果要预定,朝廷派出的登记官吏便按照该家族的地位或者在朝中官职的高低,分配席位。座席位置,是按照家族显赫程度、身份高低来安排的。谁家越靠近皇室专席区,谁家的身份越高贵。
当然也有一些远在外地的显赫家族放弃席位,那么这些空余的席位就会在比赛前出售,以便一些临时有时间又想观看比赛的外地贵族赶来后能买到票。只是零售的价格比提前预定的价格贵很多,也许还不能如愿买到。
比赛期间,各场次的观众人数可能相差很大。一些没有悬念的场次或是实力较次的赛事,观众只有几万人。而如果预期比赛很激烈,两个势均力敌的砸阵队或两个高水平的砸阵队对阵,观众就会蜂拥蜂拥而至,门票一抢而空。比赛当天,黑压压地人群会把诺大一个竞技场塞得水泄不通。遇到这种情况,不少贵族也不再顾忌身份。只要能拿到票,宁愿到平民区去挤一挤。那里的条件虽比贵族区差,但总好过看不到精彩的比赛。
如果能拿到贵族区的票,谁也不愿意去平民区看比赛。在上都居住的贵族们宁愿多掏些钱,也要尽可能多地预定几张整个赛季的套票。即使到时候本家族的人去不了,也可以腾出几张票做人情。
杨英送给张锐的票,就是以太尉身份预定的。太尉家去年一共预定了二十张套票,而家中几兄弟大多在外地从军或是任职,加之太尉本人对砸阵的兴趣不大,所以他们家地席位平日很少能坐满。绝大多数情况下。票都被他们家老五送人了。
“这么说,经常观看比赛的各家族座席都是固定地?”张锐听罢问道。
“对。都是固定的。”杨英肯定地回答。
“你知道各家族的座位都在哪儿吗?”
“当然知道!你别忘了,我从小就常来这里看比赛。”
“那可否请你介绍介绍。”张锐装作好奇的样子,一边张望,一边说。
既然张锐这么说,杨英也当仁不让,他边指,边为张锐介绍起来。无独有偶,杨英第一个介绍的家族便是刚才差点与张锐撞上的那人落座的地方。
“看见没?那儿是赵公家族的席位。丞相与父亲一样对砸阵的兴趣不大,所以他家地座位经常空着大半。以前。高鸿那小子常带一帮狐朋狗友来。那些人绝大多数都是因为他能搞到这里的票,才平日里跟他厮混,否则以那小子的性格,谁愿意与他结交?”杨英提到高鸿,脸上便露出不快。
张锐略感奇怪。据他了解,杨英以前与高鸿关系一般,谈不上厌恶。可是看他现在的表情。是从心里恨透了高鸿。不知高鸿怎么得罪他了?于是便问杨英缘由。
杨英恨恨而道:“那小子毕业后,想留在上都,便来求我父亲。父亲看在丞相的面上。收他进府中任职,后来还想提拔他。可这小子,非但不记情,反而四处对人说父亲的话坏,实是可恶之极!”
张锐听罢更加好奇。追问杨英详情。杨英也不瞒他。附耳把大概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前年太尉念高鸿已在府中干了近十年。便想安排他去云州的一个郡任行政史。这在张锐看来是好事,这说明太尉有意要提拔他。可是高鸿却不这样认为,他认为自己在太尉府干了近十年才混到从五品,现在下放到地方还是当从五品官吏,而且还要去偏远地云州任职,顿时心里不平衡起来。
他以为是太尉不需要他了,所以随便把他调到一个偏远的地方。于是便回绝了太尉,又四处托关系,最后走了大司空的门路,被调到工部建筑司任职正五品吏。去年,又升到从四品地位置。
他升了职,在得意之余四处对人说,“我在太尉府拼死拼活干了十年,还不如在别处干一年升职快。早知如此,十年前我就不应该去太尉府。唉!现在知道已经晚了,可怜十年的青春就这样白白的浪费了。”
张锐听杨英学完高鸿的语气,哑然失笑。张锐给了他一个评语:此人是极品蠢材。为什么这样说?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跟着太尉混是不会吃亏地。别地不提,单说陆柯、刘武周和自己跟了太尉以后,升职的速度就像是坐了火箭一般快速。最多不过十年,军衔个个都是中将。
高鸿地境况和他们还不一样,他是太尉府内的人,按理与太尉的亲近关系和信任度应该比自己和刘武周更胜一筹,他的前途至少不会比自己差多少。太尉短期内没有直接提拔他,是怕影响不好。
如果太尉从府中直接提拔他,在京城这么个弹丸之地,肯定很惹眼。也必定会有不少人认为太尉是任人唯亲,为自己提拔亲信。要是遇到办事认真的谏官,很可能还会捅到皇帝那儿去。如此一来,好事都变成了坏事。但如果先让他在外地担任一两年地方官后,再逐渐从地方上提拔起来,那么就不会那么扎眼,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也不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高鸿的头脑太简单,根本没有体会到太尉的良苦用心,就说明他蠢。加之,后来他还恩将仇报,四处损害太尉的名声,说自己在太尉府浪费了十年青春,更加招惹怨恨,不是蠢上加蠢又是什么?他这样没心没肺,不仅真是浪费了十年时间,而且还自己给自己制造了一个死对头。这个对手还是他一辈子也无法抗衡的,能量巨大的团体。
面对这样的敌人,张锐单是想想就感到害怕,高鸿却丝毫不知,还洋洋自得。“真是无知者无畏啊!”张锐在心里感叹不已,同时也在为高鸿致哀。
高鸿今后的命运已注定,就是他的老子只怕也救不了他。即使太尉还念丞相的旧情现在不动他,以后等他老子不在了,他的命也就到头了。别人不说,单是杨英就把他恨之入骨。可以想象,如果一天他落在杨英的手中是什么样的结果。
张锐正在感叹的时候,在赵公家座席上,贺若弼正对高颖说:“昭玄兄,在成立新军团的问题上,你怎么也不说说话?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乱搞?你以前说的减税赋的政策还要不要执行了?”
面对贺若弼的质问,高颖苦笑了笑。不是他不想争,而是他知道争了也没用。他知道这些是谁的想法,提出议案的虞士基不过是一个传话筒罢了。他能痛斥虞士基,但虞士基身后那人他能说服让他放弃想法吗?
显然不能。太尉平日看起来平易近人、能听劝言,但他与太尉相交数十年,早对太尉的个性有充分的认识。太尉是能接受别人的劝言,可是细心的人也能发现太尉接受别人意见那些事情,都是他没有下定决心的。而一旦他决心已定,任何人都无法改变他的意志。
上次在内阁会议上,他猜测到了太尉的心思。知道太尉极力想得到的是什么之后,就肯定自己无法左右战争的走向,同时也确定,太尉在得到它之前,会把战争进行到底。如果鲜卑战争打完了没有得到,太尉还会发动别的战争,一直到达成他的心愿才会停止。
想到这些,高颖长叹一声,反问道:“辅伯,你这辈子最大的理想是什么?实现了吗?”
贺若弼一怔,他没有想到高颖会反问这么个问题。想了想,老实回答道:“自幼我的梦想就是要出将入相。我早年领兵作战,当过一方战区的统帅,这些年又在内阁讨论治理国家,所以我的理想算是都已实现。”
“实现就好,实现了就好。不像一些人都快入土了还在拼命想实现自己的理想,甚至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不惜手段。”高颖满怀感慨地说道。
“你的意思……”贺若弼就算再迟钝,也听出他话中有话。不过心中尚存疑惑,抬眼望着高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