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一一八七年,在遥远东方的宋朝,一位年迈的皇帝驾崩了。
这位偏安一隅,却再次让一个行将死亡的帝国又延续多年,以致连续耗垮了几个对手,被子孙尊为高宗的宋朝皇帝在享受了自古帝王少有的八十岁高寿和三十五年的皇权后,撒手人寰。
在他身后留下的是世人对他无尽的责难和唾弃,一方面做为历史著名的昏君,他以宠信奸臣和妄杀栋梁而闻名,而另一方面他却又因为创立了这个东方国度最重视商利的王朝而令人难忘。
而在这一年二月第十天的清晨,在远离这个古老帝国的新月之地,另一位让欧洲基督徒无比仇恨却又难掩畏惧的穆斯林英雄,则用一股能让人窒息的血与火的气息在自己的都城里开始了一场可怕的洗涤。
当萨拉丁的军队以苏丹留驻的倭马亚清真寺为中心,不停的在大马士革城里搜捕那些头天还公开议论是否应该由拉赫曼的儿子提前摄政的贵族和大臣的时候,这位令人敬畏的苏丹却正跪在清真寺大门下埋着神圣经板的石头上默默的祈祷。
当有人禀报拉赫曼已经被带来的时候,不顾因为长期的跪伏已经腿脚酸麻的苏丹立刻挣扎的站起来,他根本没有痊愈的身体在风中不住摇晃,身上的铠甲几乎压得他无法站立,可即使这样,在随从们还没来得及搀扶地时候。他已经大步向被押解而来的拉赫曼走去,在无数随侍身边地大臣将军的注视下。萨拉丁毫不犹豫的拥抱了自己的堂弟。
“如果真要用一种语言来表达我对你的内疚,我想这只能由阿拉再重新创造才可以。”萨拉丁地语气里无比真诚“我知道不论怎么说都不能让你原谅我的,可我还是希望有种方式能表达我对你的歉疚。”
看到拉赫曼并不想开口的样子,萨拉丁稍微犹豫了一下招手叫过了自己的御用书记官:“记下我现在的话,要用最正规地方式记录。我以上下埃及共同的统治者和叙利亚唯一苏丹的名义在这里向全能的阿拉起誓:我会遵守我承认的继承人的人选,艾卜.胡莱勒本.阿卜杜勒.本.拉赫曼.沙布的儿子将永远是我唯一地王位继承人,而拉赫曼本人将得到我永远的保护,他的部族将是我的亲族,任何试图伤害他地人就是试图伤害我,流他的血就如同流我地血。安拉明四周的人被苏丹这个誓言震撼了,他们不住地发出感叹,更多的人则为苏丹这样地决定暗暗担心。
始终用沉默和冷淡对抗的拉赫曼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复杂的表情,他不敢置信的看着萨拉丁,在不明所以的举起双手之后又无力的放下,他转头看着四周的大臣和将领们。原本准备用一番慷慨陈词为自己生命最后时刻镀上一层闪光的想法变得无影无踪,而萨拉丁超出他意料的宽厚又让他觉得这实在难以相信。
“你想得到什么?”拉赫曼有些不耐烦的质问着,他要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才能得到这样的回报“告诉我你要我怎么做才能保住我儿子的继承权,只要你能保证让他继承王位。我会做的。”
“我只希望你能看着我光复圣城。”萨拉丁对这个恨自己入骨的堂弟低声说“看在安拉的面上,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为我们的族人和安拉创造一个奇迹。”
“那样你就能保证我儿子地继承权?”拉赫曼试探着。他地心里不住盘算。想象着该再提出些什么样地条件为了捞取些额外地好处。同时他心里不停地揣测着这次遇刺究竟让萨拉丁地身体遭受到了多大地伤害。这让他即为自己过于急躁而后悔不迭。又因为无法推测这位令人畏惧地苏丹究竟还能支撑多久而忐忑不安“如果你能答应把阿迪勒地领地哈法兹给我。我会当着所有部落酋长地面宣布向你效忠。而且我会命令我地部族向你效忠。当然我也不会亏了阿迪勒。我会用我在塔尔图斯地领地和他交换。甚至我可以用那附近地另外几座城堡做为补偿。你知道那些地方都是很富庶地。”
“可是为什么你要执着于一个哈法兹呢。”萨拉丁审视地看着堂弟“要知道那地方既不依靠海岸也不依靠河谷。对你来说用塔尔图斯作为交换不是很吃亏吗?”
“可是那地方对我地意义不同。”拉赫曼努力为自己辩解“你应该知道。做为努尔丁家最早地领地那地方被他地族人视为故乡。而我地妻子是努尔丁地妹妹。这难道还不能让我得到他们地拥护和认同吗。这对我地儿子实在是太重要了。他不可能象你一样成为伟大地苏丹。所以他只能靠亲缘和族人地支持才能守住自己地王位。”
到这里。拉赫曼突然低声说到:“除非你刚才地誓言是假地。你根本就不想让我地儿子继位苏丹。否则你应该知道这对我是多么重要。”
拉赫曼冒险说出这话之后。立刻紧张地看着萨拉丁。在这一刻他相信自己看到了苏丹眼中地可怕杀机。这让他紧张得鼻尖上溢出汗水。可在一阵短暂沉默之后。萨拉丁慢慢吐了口气。然后他才慢悠悠地转头看着不远处地阿迪勒:
“我地兄弟。我要对你食言了。我答应把哈法兹赏赐给你。可现在我要收回那块土地
他抬手阻止住刚要张嘴的阿迪勒,慢慢经过围绕在自己四周的大臣们。
这时的天空已经完全亮了。橘红色地温暖阳光照射在清真寺的金色圆顶上闪烁着耀眼地璀璨光芒,人们看着默默走过的萨拉丁躬身行礼。对苏丹的敬仰和畏惧这时比任何时候都明显而真实。
“我会为我的食言做出补偿,”萨拉丁走到阿迪勒面前轻轻拍打爱将的手臂“所以我决定把阿勒颇送给你。”
“安拉!”“叙利亚地瑰宝!”
人们无法遏制的喊叫声在一向安静的清真寺门口响起来,这让那些始终保持礼仪的长老们一阵不满,不过虽然他们低声呵斥身边年轻人的莽撞粗野,可同时也为苏丹的慷慨暗暗感叹。
“不。苏丹我接受不了这样地赏赐,”阿迪勒用力摇头,他看到拉赫曼眼中几乎快要喷射而的怒火和四周一些大臣的低声议论,这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拒绝的口气“我必须请您收回您的恩典。”
“你想违抗苏丹的命令?”萨拉丁脸上的慈祥霎时不见,他脸上地刀疤微微颤抖,在人们立刻变得鸦雀无声之后他小声在阿迪勒耳边说到:“你认为拉赫曼为什么要哈法兹。别忘了那地方肯定是我进军圣城之后运送补给的中转地,而只要掌握住附近的阿勒颇,哈法兹就完全没有了威胁。难道你想看着我被他遏制住我全军的补给咽喉
“那就杀掉他,苏丹你现在完全可以这样做。”阿迪勒急促地说“让我来做,我为您承担这个恶名。”
“不行,我发了誓,就要守信!”萨拉丁严厉的看着阿迪勒。他伸手一把抓住阿迪勒地手腕字字沉重的说:“发誓我地兄弟,你永远不会伤害拉赫曼和他的儿子,向安拉发誓!”
“我发誓,”阿迪勒无力地开口回答。然后他慢慢跪在萨拉丁的面前“我向您发誓一定会守护好阿勒颇!”
“好的我的兄弟,”萨拉丁轻轻拍着阿迪勒的肩。他转过身望着拉赫曼沉默一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一直用意志坚持的身体几乎不听指挥,可当他看到拉赫曼正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之后。他立即用力深吸一口气,用稍显疲惫却无比坚定的腔调沉声说:“现在哈法兹是你的了,而我需要你向我宣誓效忠。”
“这怎么可能!?”
法尔哥尼和阿历克斯满脸不信的看着伦格,即使是一直盲目崇拜主人的胡斯弥尔这时也一脸怀疑的沉默着。
“大人你是说萨拉丁会饶恕那个拉赫曼?”刚刚从不久前听到一句王冠的震撼中还没有清醒的法尔哥尼这时完全是用怀疑的口气询问着,他不知道为什么大人自从开到大马士革之后总是做些出人意料的事,不但救了那个基督世界的敌人,居然还突然宣布要得到一顶王冠,而现在他甚至还说那个嗜血如命的异教徒会宽恕自己的那个大敌人!
自从软禁时所见听闻的关于萨拉丁遇刺后那个拉赫曼干的那些事情,即使对叙利亚王宫里的事丝毫不感兴趣的法尔哥尼,也觉得那个人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野心家。
“如果是在阿拉冈王宫里,这个人早已经被用烧红的铁条穿起来在王宫大厅里示众了。”法尔哥尼曾经这么对别人说,而几乎所有人也丝毫不反对这个人也的确应该受到这样的待遇。
可是就在这时,在萨拉丁终于借这个机会一举抓获了隐藏的反对者之后,一向并不预言什么的大人却突然开口说出这么一个让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可能,这就不能不让法尔哥尼觉得大人可能真的有些不正常了。
“拉赫曼不会怎么样的,”伦格一边头也不抬的用羽毛笔在厚重的羊皮纸书上写着什么,一边依然漫不经心的说出让人难以信服的猜测,直到他手边的墨水盒因为干枯等待胡斯弥尔向里加墨,他才抬头看着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几个手下“因为他们面对的是萨拉丁,也因为萨拉丁在这个时候不可能对拉赫曼这种人怎么样。”
“那是因为……耶路撒冷?!”阿历克斯突然开口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他在其他两个人的盯视下有些羞涩,可之后他却看到用手里羽毛笔指着他的伦格满意的微笑。
“说的对,耶路撒冷。”伦格望着传令兵有些诧异,他没想到这个看上去有些木讷的木匠儿子居然能一下就说中事情要害,这让他觉得这个直觉灵敏的传令兵如果加以培养,也并非不是可造之才“萨拉丁这个时候是不会冒彻底造成分裂和内战这个险的。对他来说用一次可怕的打击彻底折服拉赫曼一伙才是关键,真要让他搞一次大屠杀他是不会干的。”说到这儿,他只看着法尔哥尼像是提醒般的问到:“明白我为什么不贸然行动了吗?”
“可是,如果……”依然不甘心的法尔哥尼嘀咕着。
“如果你那个时候冲出去了,那么他们的内乱就会立刻变成针对基督徒的圣战,也许萨拉丁根本连我们都在算计,他甚至可能会利用我们的偷袭乘乱杀掉拉赫曼,这样我们不但成了他杀死政敌的替罪羊,也恰好成为他撕毁和约的最好借口,到了那时,恭喜你法尔哥尼骑士,你将会因为是挑起一场大战的罪魁祸首而载入史册。”
伦格信口说着,可随着这些话,一个个凌乱的思绪在他头脑里逐渐清晰起来,甚至说完时,看着对面那几张骇然沉默的脸,连他自己都不由得开始认真思索,这些看似胡言乱序的搪塞,是不是原本就是事实的真相。
“哦,那……我们该怎么办……”法尔哥尼有些干涩的喉咙里发出阵阵申吟,他那完全承受不住阴谋这种东西的粗犷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时他除了觉得子爵大人的话实在匪夷所思却又无可辩驳,一时间再也没有空暇去想其他那些让他不安的事。
“等待,等待萨拉丁的答复。”伦格简单的回答,而且这也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
可是,伦格的期待并没有得到应有的答复,就在萨拉丁以令人意外的和平方式结束了自己铲除异己行动的当天下午,一个可怕消息突然传到大马士革——雷纳德再次袭击了一支穆斯林商队,而且这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