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媳 第五十六章:三少爷回归

作者 : 不游泳的小鱼

“你莫要再啰嗦,现在就给我跪到佛堂去。”在女儿的眼泪面前,大老爷觉得很无力,他素来偏心二房的儿女,如今听了这话,心酸的同时,又恨她们不懂事,不明白自己的苦。

二姑娘气得站起来,也不向大老爷告退,头也不回地走了。

三姑娘伤心地喊道:“爹爹……”

大老爷道:“你……记得让婆子在佛堂里烧些炭,莫让她冻着了。”

爹爹还是疼我们的,三姑娘含泪点头,追着二姑娘走了。

大老爷就四下打量着阿九的屋子,屋里的陈设果然精美贵重,心中更是闷得慌,大太太做人就是太绝对,不是左,就是右,喜欢的,就掏心掏肺的喜欢,不喜欢的,就横眉冷对,都不知道柔和一点。

“小九啊,你弟弟这些日子跟着捷儿读书,念得还不错,你可以记得多关照他一些。”大老爷和颜悦色地说道。

阿十如今是大少爷的书僮,大少爷对他虽然不错,但穿戴上还是仆人打扮,大老爷怎么突然提起这个来?

是在提醒自己的身份么?也是,他的女儿在自己这里受了委屈,大老爷心里还是不顺畅的。

“小十一直很乖,我送东西给他他也不要,说是要自力更生,不能总依靠我。”阿九就恭敬地道谢。

言外之意,自己现在的所得,都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得来的,想当初,阿九进府时,穿的也是仆人衣服,住的也是仆人的住处。

大老爷就拍了拍阿九的肩膀,脸色黑沉地走了。

大老爷回到正院里,说起阿九屋里的事:“……小二也太不小心了,把小九屋里的白甜口瓷瓶给打碎了,我罚她跪佛堂去了。”

大太太让青绫炖了碗燕窝送到大老爷手里:“不过一个瓶子罢了,碎了就碎了吧,小九也没来说什么,就当是小猫小狗调皮碰坏了就是,老爷又何必罚小二,没得让人说我这个嫡母苛刻了她。”

大太太竟然这么好说话,还为二姑娘说情,大老爷的话就不好如何往下说,且把二房的孩子比成小猫小狗……

大太太如今还真不把二房看在眼里了!

大老爷的心情越发的郁闷了,当初刚成亲之后,他就故意又聘了赵氏为平妻,为的,就是因为顾氏家财太盛,林家又落魂,不像妻大夫弱,找个女人来给大太太斗,他则坐山观看,如今二太太太不经斗,那般偏宠她,还是把自己斗成了姨娘,而大太太则越发的强势了……

“那孩子也是个眼浅的,就是看小九屋里的东西比她的好,心里不服气呢。”大老爷一副恨铁不成刚的样子说道。

“老爷这是在说我偏心么?”大太太笑着问:“那也没法子啊,小九是正院出来的,又是捷儿的掌中宝,我若慢待她一点,捷儿那孩子肯定得找我闹,他如今可正拼命读书,想三年后的大考能再为林家争光呢。”

大老爷果然就闭了嘴,再也不好说什么了,如今大少爷在外头的名声,比他这个布政使老爷还要盛,十五岁的簪花案首,又长得风流俊俏,上门提亲的高官贵户多了去了,这个儿子又是个有主意的,自己的话,他就不怎么听……

将来那小子可比自己强,有个当布政使的爹,又有个家财万贯的娘,自己又很会读书,走上仕途,月兑离自己的掌控是迟早的事,算了,他越成才越好,怎么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

“思惠也大了,不能总与思仪两个住在一处,再过一两年,恩惠就要说亲了。”大老爷又想起另外一件事。

“府里虽大,可院落也不是很多,如今也只剩下竹篱斋的本偏角还有个院子,要不……”

“那怎么可以,那边太偏,又离落霞居近,落霞居里若是住了男客,就很不方便,没得冲撞了。”大老爷立即否定。

“老爷说怎么办吧。”大太太手一摊,把问题还给大老爷。

“让小四和小九两个和小二小三换一换,她们两个还小,住一起也相互有个照应,小二小三都该有独立院子了。”大老爷面不改色地说道。

大太太连声冷笑,“老爷想得还真是周到,只是,妾身还从来没听说过,有把媳妇儿和姑娘放在一个院子里住着的,老爷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怎么来这么基本的规矩也不懂了?”

大老爷被说得面红耳赤,强自辨道:“我们如今不是把小九当闺女养么?除了没入族谱外,小九就和林家的姑娘一样,有何不可?”

“老爷大可以让她们几个换,看捷儿闹不闹,妾身也不多说了,免得老爷又说我偏心。”大太太扔下一句放就进了里屋,懒得再理大老爷。

大老爷一个人坐在正堂里半晌,羞恼难耐,却也不好为这种事情去烦扰大少爷,只得起身,正要走,大太太又从屋里出来:“老爷若真心疼小二和小三,那就让五姨娘和四姨娘搬到一处,腾出一个院子来给三姑娘就是。”

大老爷听得脸越黑,那两个姨娘都是他的心头肉,住在一起争风捻醋他还受得了?

再说了,那两个又是好的?若让她们让出院子来,还不得闹晕他去?

他气得一甩袖,黑沉着脸走了。

阿九等大老爷走后,就去了竹篱斋,让冬梅去把阿十叫出来。

终梅却不肯动:“姑娘,自上回的事后,您就不肯主动去见大少爷了,这么着不冷不热的也有好些日子了,大少爷宠着您,由着您,想您了就去看您,可您也不能一直这么着治气呀,爷们面前,总要让着点才是。大少爷读书辛苦,若知道您来看他,指不定多高兴呢。”阿九就笑了笑,依言进了院子,有小丫头见她来要进屋禀报,阿九忙摆摆手,就在穿堂里的窗户前看向书房。

大少爷正在读书,樱桃端了碗羹汤在喂他,喂一口,大少爷喝一口,眼睛一直盯在书本上,阿十倒是懒懒的坐在一旁的绣凳上发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哎呀。”大少爷伸手翻书,碰撒了樱桃手里的汤,樱桃慌忙用帕子为大少爷试着衣襟。

“可烫着?”大少爷却急急的执起樱桃的手,白晰纤秀的手上沾着汤汁,大少爷拿了帕子轻柔地替樱桃擦拭:“下回可以小心一些。”

樱桃一脸娇羞帮大少爷拭着唇角的残汁,气氛很温馨和美。

阿九笑了笑,从穿堂里走了出来。

冬梅知她心中不豫,请小丫头进去把阿十叫了出来。

“阿十,你怎么没读书?”阿九握着弟弟的手,四月天已经不太冷了,但阿十的手还是很冰凉,这孩子一直体弱多病,去年虽然治过,但还是没有断根,很怕冷。

“姐,我不喜欢那些个之乎者也的,看着就头疼。”阿十苦着脸道。

这孩子说话就跟林思敏一个调调儿。

“那也总得认得几个字吧,莫非想当睁眼瞎?”阿九无奈地抚着阿十的头。

阿十就垂下头去,不说话。

“你先好好认些字了再说吧。”阿九塞了包点心在阿十手里劝道,阿十是个老实嘴笨的,心里又藏不住事,自己若在府里头教他武功,只怕别人一盘问,就会说漏嘴。

这天午间,竹篱斋里,樱桃服侍大少爷行睡,锦被熏得清香柔暖,大少爷躺在明紫的枕头上,唇红齿白,俊雅无双,樱桃就看怔了眼,眼神迷离热切,附去,借着给大少爷掖被子,红唇从大少爷脸上轻轻拂手,一只手也伸进了被子里……

手被大少爷捉住,白晰的脸庞染上了一层红晕,这样的大少爷更是秀色可餐,樱桃色胆大起:“爷,奴婢已经是你的屋里人了,难道您不喜欢奴婢吗?”

娇嗔委屈,美目幽怨含情,艳色无方的丫头大胆的钻进主子的被子里,一把抱住他。

“不行!”大少爷猛地挣月兑樱桃,粗重的喘着气,语气却是斩钉截铁:“出去!”

樱桃羞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从床上滑下来,掩面哭着朝外面跑去。

床上的大少爷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哑着嗓子喃喃道:“小九,快点儿长大吧。”

樱桃羞怒失望地从屋里跑出来,漫无目的在院子里走着,正好看到阿十坐在石桌旁,手里拿着一包东西在吃。

樱桃的一腔怒力全冲上了大脑,冲过去打落阿十手里的东西。

捡起一块看了看,冷笑道:“龙须酥?你偷大少爷的东西吃?”

阿十愕然地看着樱桃,见她眼里一片恶毒之色,不由有些害怕,嗫嚅道:“我没偷。”

“还没偷?府里头可不做龙须酥,这是大少爷从荣宝斋特意买来的,你不偷从哪来?”樱桃厉声道,知道那个乡下丫头喜欢吃,所以隔三岔五的就让小厮从外头买来讨她的欢心,如今十天半月都不来竹篱斋看他了,他也一如既往的关心着她,就因为她不高兴,自己就没法上他的床,明明他就有反应,明明他也是喜欢自己的……

“我……”阿十不想说这是阿九送的,他想让别人说姐姐太顾着他了,姐姐也过得不容易,毕竟都是寄人篱下呢。

“怎么?说不出来了吧。”樱桃眼角四顾,见婆子丫环们都趁大少爷午睡躲到屋里偷懒了,扬手就是一巴掌,打得阿十一个趔趄,“我这是替你姐姐教你,你个乡下孩子,见了好东西就想据为已有,手脚不干净就会丢了你姐姐的脸。”

边说又是一巴掌甩下去,阿十愤怒地看着樱桃,捂着脸却并没有大声哭闹。

他知道这个女人的身份,在竹篱斋里除了大少爷,就她最大,他不想给姐姐惹麻烦,更不想姐姐知道了伤心。

看阿十忍着不哭,樱桃知道这孩子有顾忌,下手就更重了,她也不再打阿十的脸,伸手去拧阿十的胳膊和大腿,阿十痛得泪水直滚,这孩子就是强忍着,一声也不吭。

“住手!樱桃你做什么?”一个脆声声的喝斥在院外头响起,阿十抬起头来时,就看到四姑娘风一般地卷了过来,一把扯开樱桃。

“你好大的胆子,他做错什么了?你要这样打他!”四姑娘美目冒火,把阿十护在身后。

“奴婢给姑娘请安,奴婢没打他,只是在教他呢,您看,这龙须酥就是姑娘也难得吃到几块,大少爷好这一口,一回也买不了多少回来,他倒是偷了好几回了。”樱桃干笑着解释。

四姑娘瞟了那点心一眼,冷笑道:“你也不用阴阳怪调的说这些话,我不好这一口,我若想吃,娘把荣宝斋都能买下来,这府里头就小九最爱吃这个,大哥买来也不过是给小九吃的,小九给些小十,又有什么问题?”

樱桃尴尬的还想说什么,四姑娘扯着阿十的手就往屋里走:“走,给大哥瞧瞧,看他最宠的丫头都做了些什么?”

樱桃大急,扑通就跪下了:“四姑娘……”“别了,四姑娘。”阿十也拖着脚不肯进去:“算了吧,算了。”

“怎么能算了?她下回来欺负你怎么办?这回是我瞧见了,我若没瞧见呢,你不是白挨了打么?”四姑娘不依不饶地说道。

“我带你去掏鸟窝吧,我瞧见百花宛那边有呢。”阿十笑着哄四姑娘。

四姑娘怔怔地看了阿十半晌,鼻子酸酸的,“我知道,你是怕小九为难,怕小九难过,可是……”

又转过头来骂樱桃:“这一次是小十为你求情,若再有下一次,看姑娘我不收拾你,莫说你只是大哥的屋里人,就算你生了儿子,信不信为了小九,大哥也能把你发卖了去?”

樱桃早就吓软了腿,大少爷为了阿九,宁可自残,又岂会在意自己这个通房,忙软了音求饶:“姑娘大人大量,求您饶了奴婢吧。”

阿十就扯着四姑娘的手往外头拖,四姑娘一步一回头,还想骂樱桃几句。

樱桃垂着头直到四姑娘走得不见了,才站了起来,眼神怨毒地看着前方。

出了院子,阿十左右求着四姑娘,拉着她的手一直晃:“别告诉我姐姐好不好,最多等天好了,我带你去钓鱼啊,还有,上回你不是说要种那种药草么?咱们种出来了卖钱好不好?”

四姑娘终是受不住他的央求,小孩子的气来得快也去得快,兴趣一下子就转了,边走还在唠叨:“她再打你,你不能打回去,可以跑吧,明明个子比我还高呢,怎么就样般笨呢,我把小九当妹妹,也就把你当弟弟,你以后受了什么委屈,就来告诉我好了。”

阿十那张红痕交错的小脸就笑得憨憨的,把四姑娘的手牵得紧紧的。

那一次以后,四姑娘常去竹篱斋找阿十玩儿,樱桃对阿十面上仍然亲和得很,背地里,无人看见时,还是常欺负他,只是选的时候常是四姑娘上家学时,阿十身上经常被拧得青红紫绿的,那孩子闷嘴葫芦,什么也不说,阿九怎么也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林家被受人虐待。

春去秋来,转眼间,阿九在林家过了三年,十一岁的小姑娘长得亭亭玉立,如小小荷才露尖尖角般清新自然,小身板儿已经初显窈窕,行走间,款摆婀娜,健美灵动,大少爷看阿九的眼神就越发的热切了。

只是阿九自从樱桃被收了房后,就不对大少爷不冷不热,保持着距离。

十七岁的大少爷身材欣长高挑,五官越发的清俊精致,那双满含清辉的眼睛如幽黑的深潭般,越发的难以让人看透。

大姑娘的婚期终于临近,大太太天天为大姑娘的嫁妆操劳着,二姑娘也有了十五岁,到了说亲的年纪,二太太从家庙里回来后,就常在大老爷跟前闹,要大太太给二姑娘寻门好亲事。

大老爷很会为官,小事上糊涂,大事上清醒,遇到难以决断的,就虚心请示上司,请事在湘致仕故老,小心经营两年多后,大老爷在布政使的位子上终于坐稳,行事也越发的老到油滑了,林家的女儿到了说亲的年纪,自然上门的也不会少,只上二太太的眼界高,一般同级官员家的嫡子,她还不是很看得上,大老爷有时就烦,怪她挑精捡肥难服侍,她就道:“男就低户,女嫁高门,咱们林家的女儿个顶个儿的好,凭什么不给女儿挑个更好的?”

大老爷听了也很无奈。

这一天,张家从京城来送彩礼,大太太就把拟好的嫁妆单子给大老爷看,大老爷接过后,脸一黑道:

“太太把京城的五间云绣坊全给了娴儿?一间可是值五万两呢。”大太太就拿过嫁妆单子,淡然道:“老爷如今虽然官至四品,在湖南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到了京城呢?那里贵人云集,张家老爷如今已是从三品,还在户部任实缺,只等户部尚书大人告老,他就能接位,娴儿在那样的人家,若没有丰厚的嫁妆做依靠,又怎么在妯娌婆媳间站稳脚跟?再者,这也是妾身自己的私房,捷儿和小四的妾身早就预留好了,老爷不用担心捷儿的将来。”

言下之意,她自己的钱,想给多少,由她高兴。

大老爷脸色更黑,忍了忍说道:“小二如今也到了说亲的年岁,如今娴儿这里光铺子就值二十几万两,还有首饰田产,加起来还不要到三十几万两去?府里的儿子不少,一个一个都这么陪着,府里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大太太很讶异地看着大老爷:“老爷这话何意?当初赵氏生下聪儿时,妾身说要记在自己名下,赵氏可是跪在妾身门亲哭得死去活来,说她是平媳,有资格自己养儿子,说妾身狠心,拆散她嫡亲母子,妾身那时就说过,她的儿女她自己教养,妾身不掺合半个字,如今小二出嫁,倒问我如何办来?老爷在娴儿的婚事上出多少,自然也给小二多少就是,妾身保证不拿娴儿的嫡女身份说半个字,找老爷多要一文钱。”

大老爷被大太太噎了个半死,好半晌才道:“可是……如今老氏自贬为妾,两个女儿都记到了太太名下,惠儿和仪儿就都是太太的女儿,太太就算对自己的儿女有偏颇,可也不能偏得太过了呀。”

“记在妾身的名下?妾身怎么不知?宗谱上可有记载了?赵氏可是自贬为妾的,妾身又没强求于她,那两个孩子平日里亲的也是她们自个的娘,几时在妾身跟前尽过孝道?这些个礼数老爷平日里又不是没瞧见,从来也没听老爷对她们教训过半句,怎么到了要出嫁,要嫁妆了,她们又是妾身的女儿了?”大太太一脸莫名地说道。

大太太把大老爷的话堵了个严丝密缝,大老爷黑着脸呆坐在堂上半晌都没说话,只端了茶猛灌。

二太太自贬为妾时,族长确实来找过大老爷,在宗谱上把二太太的名字改为了良妾,但却没有把思敏和两个女儿记到大太太名下去,为的,就是给赵氏留条后路,等太太气消下去些,再偷偷找了族长把她的名份又改回来,儿女就还是她的,等她百年后,也有人进香抱牌位,二太太心里清楚,二房的几个子女心里也明白,大老爷以为大太太还和以前一样糊涂,只当她不知道呢,大太太也从来没在大老爷跟前戳穿过此事,如今赵氏在大太太跟前都立了两个多妾室规矩了。

作低伏小了两年,弄半天,大太太对大老爷的伎两心知肚明,只等着如今了再拿话来堵他,大老爷有种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的道理。

“就算没记在你的名下,你也是惠儿和仪儿的嫡母,这个家都是你管着的,总不能半文钱都不给惠儿和仪儿吧。”大老爷硬着头皮说道。

大太太就直冷笑,“老爷这话说得就越发的有意思了,这些年,不知老爷放了多少钱在公中?妾身主持中馈,您又交了多少银两让妾身打点管事?”

大老爷顿时哑口,脸色就有些发红,默然地起身想走。

大太太就道:“话不说不明,理不讲不明,老爷既然开了这个口,妾身就当着您的面来算算帐。”

大老爷一听溜得更快,只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前头还有些公事没有处理,今儿就说到这里,有话明儿再说。”根本就是不想再跟大太太淡下去。

“那也行,老爷的公事要紧,不过,妾身会把这几年府里头的进帐都和嚼用都理个单子交给老爷的,说起来,妾身也贴补了这么些年,老爷如今不说俸禄,光一年下属上敬的,白沙酒掺股的,再加上公中置的田产铺子地进项,一并算上一算,老爷如今可是比妾身都富裕呢,不交一文钱给妾身,也不知道老爷几年的钱都到了何处去了,莫不是在外头养了外室吧。”大太太不紧不慢的说道。

大老爷只觉得额头上毛毛细汗直冒,灰头土脸的就出了正院。大老爷走后,大姑娘就从后堂转了出来,不赞同的对大太太道:“娘,何必太剥爹爹的面子,这样你们夫妻间以后还怎么相处啊。”

大太太笑得苦涩:“我以前掏心掏肺,把自己个的钱都搭进去给他用,又得了什么好来,他仍是看不起我,仍然只是疼爱二房的几个,就算我做得再贤良又如何?”

大姑娘叹了一口气,也知道大太太说得没错,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只是娘,将来女儿几个都嫁了之后,大哥又去了京城为官,府里头只剩下您时,您可怎么办啊?”

大太太含笑把大姑娘搂进怀里,“怕什么,最多娘一个人单过就是了。”

“娘,您一定要对小九好,留住小九,她是个心善的,又是您从小教养大的,将来,有她做您的儿媳,您就有人孝顺了,而且,小九聪明伶俐,有她在家给您作参谋,二房和爹爹都在您跟前讨不到好去。”大姑娘就轻声劝道。

“你说什么傻话呢,小九不就是你大哥的媳妇儿么?”大太太嗔了大姑娘一眼道。

“可是娘,女儿觉得只怕有变,这几年女儿暗中观察,小九对大哥面上看着没什么,实际确淡得很,爹爹的心思可与您的不同,您还是早些作准备的好。”大姑娘急切的说道。

大太太愕然地问:“不会吧,我瞧着还好啊,捷儿对小九可是好得没话说,莫非小九还有别的心思不成?”

“女儿说不好,女儿只知道,小九是个有主意的,一般人很难拿捏得了她,就算是大哥,只怕也模不透小九的心思,女儿就怕哪一天,她会月兑离林家而去,到时候,大哥肯定会痛苦不堪的。”大姑娘叹了口气又道。

“那还能怎么办?她才十一岁,太小了,又不能让他们圆房,你大哥也是个死心眼的,樱桃收进房里好几年了,如今还是个处子之身,娘先是想着他的身子不好,又要读书,怕拖败了他,如今看着这几年身子越发的康健了,也没见他动过樱桃,唉,娘啊,想孙子都想得心疼了。可娘急也没用啊……一说你大哥,他就说没有嫡子,就不许妾室有孕,这原也是规矩,娘也无话可说。”、

“最多还等两年,就让大哥和小九圆房吧,这样对您和大哥都只有好处。”大姑娘就附在大太太面前说道。

大太太有些不忍:“十三岁,会不会太小了……”

阿九并不知道大姑娘和大太太正在屋里谈着她的终身大事,她有些想念林思敏那个老实孩子了,这几年,除了大老爷,谁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就是过年,也没见他回来过,当初走时,连贴身的衣物都没带齐,也不知道她在外头过得好不好……

林家举家迁往长沙,三姨娘自请留在岳洲府照看旧家,大老爷自从看到素面朝天的三姨娘后,就时时地往钗头凤跑,却遭了三姨娘的冷眼,几次三番下来,大老爷就有了气,也由着她一个人守在岳阳了。

府里头怕是除了阿九,再没有人会惦记那个老实孩子。

阿九无聊地在园子里散步,入冬多时,园中百花调谢,除了月桂和樟对,别的植物都是光颓颓的,显得格外的萧瑟。

走到二门处时,就见涂妈妈匆匆从二门处过来,阿九正要上前去打招呼,就见二门上的守完婆子赶上涂妈妈:“妈妈,三姨娘的事,您还是快些禀了太太吧,奴婢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先守着二门吧,我这就去回太太,放心,不会让你为难的。”涂妈妈边说边往正院去。

二九就躲在树后头,等涂妈妈走了,才追上那个婆子:“昆妈妈,您今儿当值呢。”

阿九在府里头对下人很宽厚,人缘也好,昆妈妈先是一脸愁容,见是阿九,脸上就有了笑:“奴婢给九姑娘请安,奴婢今天当值呢。”

“前头可有什么新鲜事儿,好久没出过门,呆在府里头都快闷死了,也不知道大少爷从岳麓书院回来了没有。”阿九从荷包里掏了一把南瓜子递给昆妈妈,边吐着瓜子壳儿边问道。

“大少爷每日得申时三刻才下学呢,现在才未时,还早着呢。”昆妈妈接过瓜子,缺了一颗门牙不好磕,就把瓜子抵在嘴角的板牙上剥,边吃边吸溜口水。

“那我去前头等等他,说好了要给我带新鲜玩艺儿的,要是忘了,我可不饶他。”阿九就笑着往二门处走。

昆妈妈忙拦住她:“姑娘,您今儿可千万别去前头,三姨娘来了,正在前院站着呢,病得快不成形了,大老爷说她晦气,要过年了还往府里头来,怎么不死在岳阳府算了。”

阿九听得心一紧,怎么才三年时间,三姨娘就病得不成人形了,几百里的路,她一个人,又是怎么来到长沙的?

“是吗?”阿九就作出很害怕的样子来:“敢问妈妈,不知三姨娘得的是什么病?”

“说是败血症,身上都快瘦干了,唉,以前水灵儿的人儿一个,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昆妈妈摇了摇头道。

阿九抬脚就往前走,林思敏至孝,尤其对三姨娘,若是知道三姨娘病重后,府里头连门都不许她进,该有多伤心啊。

“九姑娘,九姑娘。”昆妈妈就在后头追,想拦住阿九,阿九回身就塞了一两银子在她怀里,小声道:“妈妈,您当没瞧见我就好了,我去等大少爷呢。”

昆妈妈就拖着阿九往夹道里走:“姑娘若是想见三姨娘,就走这边吧,这儿避静。”

阿九看见三姨娘时,若不是看到那极像林思敏的眉眼,阿九还真不敢上前相认。

那是个形容槁瘦的女人,脸上虽然还能看见往日的清秀,但身子已经瘦得像根竹杆子了,皮肤腊黄,一看就是个血气不足的。

“姨娘!你……”阿九小心的上前。

三姨娘茫然回眸,看到阿九怔了怔,嘴角才显了笑:“是小九啊。”连声音都是哑的,怕是咳得太多了的缘故吧。“怎么站在院子里?这里风大,跟我回垂阳斋吧,三哥的屋子还是空的呢。”阿九就笑着上前牵三姨娘的手。

三姨娘的手像触电一样,猛地一缩,退了半步道:“不了,我先等等吧。”

“姨娘来了多久了?”三姨娘倦得连站都站不稳的样子,一脸风尘,身上只穿了一件半旧不新的旧锦袍子,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阿九的鼻子酸酸的,知道自己就算发蛮拖她,她也不会跟着进去的,她在等府里的当家人发话。

“那就到回事处坐坐吧。”阿九就不由分说牵了三姨娘的手,回事处有炭火,让她喝点热茶暖暖身子也好。

三姨娘的眼神暖暖的看着阿九,干瘦的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三儿去年回来了,个儿长得比我还高一个头呢,壮实多了,今年大姑娘出嫁,说是要回来给吃姐姐的喜酒。”

边走,三姨娘就细细地说着,目光里尽是骄傲。

这是三年来,阿九第一次听到有关林思敏的消息,原来他也曾从武当山回来,只是直接去了岳阳,没来长沙府,三姨娘病得这么重,却还强拖着身子来长沙府,难道是为了林思敏?

回事房的人见阿九把三姨娘牵进来,不由怔了怔,年长的那个就有些为难:“九姑娘,老爷发了话……”

“老爷能发什么话呀,这是三少爷的生母,不过是进来喝口热茶罢了,莫非也不行么?”少爷的生母当然是府里头的主子,这些个奴才也太过势力了些。

那老仆人只好让开了身子,只是看三姨娘的眼神还是有些嫌弃,毕竟古代人都信讲究,不喜欢病重之人呆在自己的地方,怕过了病气的同时,还觉得不吉利。

阿九亲自给三姨娘到了杯茶,又端了把椅子靠近火盆让三姨娘坐了,三姨娘的脸色果然就缓了些。

不多时,涂妈妈从后院回来,见阿九坐在回事处,不由怔住,半晌没有说话,阿九觉得她面色有异,把她扯到一边问道:“妈妈,怎么太太也……”

“这里可不是姑娘该来的地方,姑娘还是快些回去吧,大姑娘还说让您给她打几个五福的络子呢。”涂妈妈就笑着说道。

这是让阿九不要管闲事的意思,阿九的心就往下沉,大太太怎么也像大老爷一样,三姨娘就算病得再重,她也是三少爷的亲娘啊,怎么会凉薄如斯?

“妈妈……”阿九还要说话。

三姨娘就笑道:“小九快回去吧,听说你从正院里搬出来了,我一会子会去你的院子里坐坐。”

涂妈妈也把阿九往外头推,阿九不得已出来了,却躲在门外没走。

就听涂妈妈道:“姨娘也别怪太太,大姑娘大喜的日子,您着实回来的不是时候,会冲了喜性不吉利的,府里头还有个小院子,虽然破了些,但收拾收拾还是能住的,只是不能走二门进,太太说了,等大姑娘的婚事一完,就接您回院子里来,不会慢待了您的。”

大太太比大老爷还仁慈一点,办喜事的府里头,的确是不喜欢得了绝症的人来冲撞,大太太疼女心切,自然是不喜三姨娘这个时候回来的,但还是给了她一个容身之处,比之与三姨娘有夫妻之实,又生下一个儿子的大老爷来强多了。

阿九正要回二门去,就见大少爷从外头回来,见了阿九不由怔了怔,随既就笑道:“小九,你在等我么?”

阿九愣了愣,正要说话,大少爷已经过来很自然地拉起她的手:“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来了?”说着把一包松子糖塞在阿九手里。

阿九下意识就想挣月兑他的手,大少爷却握得紧紧的,“回屋了再吃,今儿在书院里,老师让我们议论一个话题,作为臣子,是该维护正统,还是应该论贤为上。”

“正统也好,举贤也罢,作为臣子,忠于皇上才是上策。”阿九想了想说道。

大少爷眼睛一亮,伸手刮了下阿九的鼻尖:“小九的思维果然与众不同,又见解独特,院里的同窗们分成两派,争得都差点打起架来了。”

皇上这几年有些体弱,大皇子权势日重,太子年幼,但心机深沉,又皇后和后族的支持,立嫡立贤之说就在朝野之中甚嚣尘上,闹得不可开交,岳麓书院是清流重地,不少湘籍致仕大僚在书院当先生,自然是政治议论的前沉阵地,会有这样的争论也属正常。

“那大哥怎么看?是举贤,还是维护正统?”阿九小心地问道。

“我没参与,就像小九说的,做皇上的纯臣就好。”大少爷笑着抚阿九的头,觉得掌下的发丝柔软顺滑,越模越舒服。

“只怕老爷和大哥的想法不一样呢。”大老爷急功近利,与平国公府走得很近,平国公是太子的人,自然是站在太子一边的。

大少爷自然知道大老爷的立场,不由皱了皱眉,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阿九就反握了大少爷的手:“大哥,今儿三姨娘回来了。”

大少爷怔了怔,扬眉看阿九。

“太太让她住到夹道那边的偏院里,那院子以前是给那些打秋风的穷亲戚住的,就一个老婆子打理着,如今又是严冬……”阿九切切地看着大少爷。

“小九想我怎么做?是接姨娘进二门,还是……”大少爷就弯下腰,额头抵着阿九的,大眼里全是笑意:“难得小九有求于我,只要你开口,我都依了你如何?”

阿九好久没跟他如此亲昵了,一时有些不适应,红了脸道:“那个……接进二门太太怕是不肯,别让姨娘缺衣少食,炭也备齐些,虽说那病难得治了,也请个大夫瞧瞧吧,减轻些痛苦也好……”

阿九的声音甜甜糯糯的,大少爷听在耳朵里很舒服,他笑了笑道:“依了你也可以,不过,我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人就是这样,从来不肯吃亏,给他一点颜色,他就想染身彩回来。

阿九嘟着嘴看大少爷:“大哥——”难得的在他跟前撒娇。

“要不先记着?”看阿九一副娇羞的样子,大少爷笑得畅快。

“肯不肯嘛,怎么说也是大哥的庶母,总不能让人说林家凉薄,说太太刻薄妾室吧。”阿九就小声咕哝。

“小九的要求我哪一次没有肯过?”大少爷捏了捏阿九的鼻子:“只是这个好处可不能少,我也不能白帮应了你不是?”

阿九正要嘟嘴,脸就被大少爷捧住,温上感觉一片温热,大少爷的吻也如他的人一样的清浅,却带着浓浓的渴望,阿九脑子一懵,不由暗恼可恨的青春期,自己竟然对大少爷的吻有感觉!

“你……”光天化日之下,他也不怕被人瞧见,恼羞成怒的阿九猛然甩开大少爷的手,瞪了大少爷一眼,提了裙就跑,一转眸,就看到园子里的仆人一个个都背过身去,装没看见。

大少爷在后面笑得爽朗,一脸的得意,半点也不觉得有伤风化。

在阿九的照顾下,三姨娘还算被照顾得得宜。

大老爷因为大姑娘的嫁妆一事,对大太太有气,好些日子不肯进正院,每日都去怡蓉院里歇着,出去拜访同僚时,也故意带着二太太去,二房的两个姑娘也跟着一起出去见客,想越过大太太,给二姑娘找门好亲。

二房的势力在林府又有了抬头的趋势。

这天大太太就把阿九叫到屋里发劳骚:“想要我的钱时,就天天往院里来,如今你大姐要出嫁,亲戚六眷的来往也多,他偏生故意呆在怡蓉院里不肯出来,给我没脸,他就有脸了?”

阿九就劝道:“虽然女儿过去劝过娘,要在老爷跟前强硬一些,但也不能总把钱财二字挂在嘴上,男人总还是要面子的,老爷如今故意这样,对大姐姐也不好,您不如暂时放软些态度,等喜事过后,该如何的,就不能只放在嘴上说……”

大太太先是没听懂,转而一想,就明白阿九的意思。

大太太每次只怪大老爷用了她的钱,嘴里一再的叨唠,说得大老爷很没面子,但大老爷要钱时,还是照样在出,大老爷用了大太太的钱,还没有半点感激之心,里子面子都没得着,

阿九是让她拿出真格的来,该算的帐要算到明处,大老爷赚了钱,该养家的就该养家,没得一大家子人,都由大太太养着,大老爷这个一家之主,赚了钱反而还都存私房的道理。要强硬,就要硬在实处,不能只放在嘴上。

这样只会纵容了大老爷,还让给自己添一肚子的堵。

“我们小九说话就是一针见血。”大太太搂住阿九,看她头上只戴了一根玉簪子,就对青绫道:“把我的那头红玉石的头面拿来,我们小九是越发的漂亮了,可不能太寒酸,没得亲戚们来了,还说我对媳妇刻薄。”

从前些日子起,大太太见了阿九就媳妇媳妇的,让阿九很是无奈,好像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林家的童养媳似的。

离大姑娘成亲还有三天时,林思敏回来了,那天阿九正在大太太屋里替大姑娘打络子,就见涂妈妈高兴地进来禀报:“太太,三少爷回来了。”

阿九分明就听见自己的心咚的一声晌,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击了一下,似疼,又似麻,血行也加快了起来。

“这孩子,怎么三年都不回来,也不怕家里人惦记。”大太太就高兴地起身到正屋里去。

“儿子给母亲请安。”十五岁的少年,快过变声期,原本清亮还带着童稚的嗓音不见了,沙哑中,又带了一丝的磁性,听在阿九的耳朵里,就像轻沙佛过脸庞,痒痒的。

“快快起来。呀,真是长成大人了呢。”大太太的笑道。

过了十岁,男女大防就要守了,阿九的身份不同于四姑娘,更不好冒冒失失的跑到前头去看,只好透过屏风向外瞄,只见一个结实高大的少年郎立在正堂,精致如碉刻般的五官越发的立体有型,那双如水浸葡萄般的眼睛深遂明亮,褪去了少年的稚气,多了一分沉稳和坚毅,世事将这个老实孩子逼成熟了很多啊。

阿九看过去时,他也正抬眼看过来,如有实质一般打在屏风上,让阿九有种被他看穿了的感觉,顿时脸上如火烧一般的红。

“你许家表弟带信来说,明年京里开武科,问你要不要去呢。”大太太道。

“儿子这次回来,一是给大姐姐送嫁,二是向父亲禀明此事,大姐姐亲事过后,儿子就要动身。”

从长沙到京城,骑马也要两个月,武举和春闺同时举行,大姑娘成亲后,他确实就要动身了。

阿九莫明的就有些失落,怎么才回来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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