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门媳 第六十四章:暖昧的误会

作者 : 不游泳的小鱼

难得的是,这一回大老爷知道事情原尾后,并没有责怪小九,只叹了口气对大太太道:“儿媳妇太利害了,以你这性子,将来就真的好过么?”

大太太听了半晌才道:“儿媳是利害的也好,老实的也罢,我只要捷儿喜欢就成,而且,利害些总是好的,小九连我的身份都不如,若是将来捷儿也如老爷一般娶个贵妾回来,小九不利害,就会受我一样的苦。||”

大老爷被噎了个扎实,甩袖子黑着脸走了。

客人送走了,桂花嫂和老七也盘算着要回岳阳去,大太太就把那两进院子的钥匙交给老七:“亲家,你们就阿九和阿十两个儿女,岳阳府离得也远,你们相见一次也太难了些,这是捷儿给你们两个老的置下的房子,以后你们就留在长沙府,找个便宜差事做着,亲戚们相见也容易一些。”

老七听得愕然,看了桂花嫂一眼道:“这如何使得,我们过来,也就是看一眼小九,太太们对她好,我们也就放心了,哪能赖在这里不走。”

桂花嫂眼里却闪着亮光,外头置了院子,那就不是林家的人,自家独门独户的过,见儿子女儿也方便,这里有林家照应着,做小生意也好,给林家办点外差也罢,营生也容易,里子面子都有的事,为什么不留下来?

“当家的,这也是大少爷的一片孝心呢……”

“多谢太太的好意,我们还是不留了,明儿就走。”老七瞪她一眼坚持道。

大太太还要劝,就见大少爷从外面进来道:“小十要跟着思敏到湘西去,我拦也拦不住,您老回岳阳,以后要得小十的消息可就难了,这房子也不是我出的资,原就是小九每月的月例钱,这些年都存下来没动,娘就拿去买了院子,本是小九的一片孝心,您要不肯,小九肯定会很伤心的。”

这话半真半假,老七也不知道该不该留下,一大早阿九就被四姑娘叫去有事了,这会子也没见人来,连个商量都没打,谁知姑娘高不高兴自己住在长沙?

老七总觉得不太踏实,就垂着头没有回话,桂花嫂已经应下来了:“既然是你和小九的一片孝心,那我们也就接着了,我们住得太远,小九也着实牵挂,离得近些,小九来往也方便,难为大少爷和太太想得周到。”

大少爷听了就笑着让涂妈妈安排人带老七和桂花嫂去看新家。

老七夫妻走了后,大太太就问大少爷:“这么安排,小九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有哪个不想父母离得近的?她若是怕七叔不好找营生,我那两个铺子里也正缺人手,七叔做熟了,以后就可以当个掌柜,帮我管事,我也更能放心一些。至于七婶,娘也可以在府里头给她找个轻省些的差事做做,或者就在家里给七叔做做饭也行。”大少爷笑着回道。

阿九得知大少爷把老七和桂花嫂留在了长沙,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就想着二少爷说的那些话,虽然不全信,但大少爷那人是有前科的,要说一点不信也不是。

趁着大少爷还没有去岳麓书院,她急急地赶到竹篱斋,樱桃被打后,一直还在养病,大少爷跟前的丫头就换成了石榴,她也是大少爷跟前为数不多的老人儿,长得不如樱桃艳丽,但也眉清目秀,只是两眼清明,性子敦厚,一看就是个好相与的。

石榴难得见阿九一早就赶来,不由笑道:“姑娘可是要找爷么?他正准备走呢。”

阿九就问她:“昨儿个大少爷怎么把小十也叫到前头去了,今我瞧见他还是一身的酒味呢,爷也真是的,怎么让小十也喝酒。”

石榴笑道:“这您可就错怪爷了,昨儿个爷自个喝了两杯就伏那桌上睡了,是表少爷派了甘草来,让奴婢去叫阿十,一块把大少爷扶回来,几个少爷公子都喝得差不多了,糊里糊涂闹酒,灌了阿十也是有的。”

原来如此,昨儿二少爷不就是跟大少爷在一起喝酒么?阿十去了前院,二少爷自然是看见了的,果然很多事情,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眼见着才真。

正说着,就见甘草背着书包从里屋出来,见了阿九行了个礼,就先出去了。

大少爷从后面过来,看见阿九,脸上就露出清浅的笑容,习惯地握住小九的手搓:“怎么出来也不拿个手炉,我还打算让你帮我抄比文呢,你瞧这小手僵木得……”

“爷怎么给我爹娘在长沙置了院子?”阿九开门见山地问。

“湘西匪患正起,湘北连年水灾,不少去年湘北水患的流民,也跑去湘西当土匪了,阿九,岳阳府不安宁,离得远了我怕照应不到,到时候真有个什么,你又要伤心难过,反正那边的房屋也还在,过个几年,等事情平息些了,他们想回去住又不是不可以,这里也住着,你想见他们也容易,就离府里两条街呢,走两刻钟就到。”大少爷就认真地对阿九道。

匪患的事情阿九也听说过,岳阳那几年也确实不安宁,先是湘阴大水,后来是洞庭湖决堤,连着两年淹没了两岸的农田,不少百姓流离失所,大老爷为这事没少头痛,全省各地的常跑。

还用阿九曾经用过的法子在灾区防御病疫,去年还好,并没有暴发大面积的时疫,也正因如此,大老爷还建了些功业,在百姓之间又博了个好名声,说他治下清明,又肯为民着想,在湘官员中,声望颇高,加之又与刘总督结成了儿女亲家,这一界三年考评就不会很差,很有可能会更进一步,只是如今湘闹匪,看情形很是复杂,其间怕不只是简单的闹匪,而是牵扯到宫里的那几位了。

原来如此,不知为何,阿九的心就松了一口气,好像她原本就是来怀疑大少爷的,只是来证实大少爷的清白的,得了想要的答案,阿九就笑着把大少爷送到竹篱斋门外头,大少爷又顿住脚道:

“小九,今是三姨娘第一丧事,你……若是有空,就多去灵堂拜拜吧,老三这几要忙着出征,他又是头一回上战场,很多东西都没人帮她准备,我又开考在即,没时间去拜忌,你能帮着,就帮点吧。”

边说又边顿了顿道:“这一次的土匪不比往年,记得让他跟表弟近些,做事别太冲动了,军功也不是非要事事冲在前头才能挣到的。”

阿九愕然地看着大少爷,他怎么……怎么一下子又变了这么多?以前可是最在意自己和林思敏亲近的……

还话里话外的全透着对林思敏的关心,是嘛,这才有点做大哥的样子嘛,以前就是太小心眼了些。

从林思敏被赶去武当山起,阿九的心里就一直对大少爷有膈应,这还是三年来头一回觉得心情舒朗,她对大少爷露出个大大的真诚的笑脸,柔柔道:

“爷快去吧,若真担心三哥,这些话回来就自个跟他说,他又不是这两就走。”

看阿九笑得灿烂,大少爷的眸子凝了凝,眼中的清辉闪耀,挥了挥手,从容地走了。

大老爷早忘了要给三姨娘大办丧事之言,还是大太太心里过意不去,才请了几个和尚来在家里念经超度三姨娘的亡魂。

三少爷林思敏跪在灵堂里当孝子,阿十忙上忙下替他招呼着客人,阿九就把四姑娘给扯了来,四姑娘见灵堂冷清,又把前头洒扫的丫环小厮也赶来为三姨娘摔火盆烧纸钱什么的,场面上看着也还算热闹。

许明鸾这两忙得不见人影,成不是在大老爷的书房里,就是去了刘总督府上,只是到了晚上回来,找林思敏的人不见,到了灵堂看着一脸伤心欲绝的林思敏就跺脚:

“我说三表哥,火烧眉毛了呢,你姨娘若是在世,非把你赶走不可,她最在意的不就是你能有出息么?你倒好,煨在屋里不出去,你说我那对亲兵操练,没你那小擒拿手怎么能行?”

阿九这才知道,许明鸾自己带了一队五百人的军队,里面大多是他许家的亲兵,他想训练一支特殊的,善近战,又懂毒的队伍来,阿九曾经教给林思敏的小擒拿手就是最好的近战格斗术,许明鸾曾经也学过一些,但他得很,哪有时间操练,就寄希望于林思敏,可林思敏这孝顺孩子,一心要为三姨娘送葬,不办完这三,是死都不肯离开灵堂的,所以他就急得跳脚。

许明鸾从来都是懒懒散散,吊儿郎当的样子,阿九就没见他急过,见他给三姨娘磕了个头后,守在林思敏跟前跺脚,她忍不住就想笑。

四姑娘早忍不住了,又怕笑了林思敏伤心,只好不停地抖着肩膀,许明鸾气急,拎起她就往外头扔:“四妹妹别憋坏了,灵堂里你不好意思笑,那就到外头去吧。”

四姑娘尖叫着向阿九求救,阿九也知道许明鸾不过吓吓她,垂着头装聋。

四姑娘虽然素来胆大性子直爽,但像这样的高危游戏还是头一回做,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双脚落地时,就下意思地揪住林思敏的衣襟,眼还没睁开,就听得一阵抽冷气的呼声,接着就听许夫人喝道:“明鸾,你在做什么!”

许明鸾正嫌四姑娘揪着他难受,抬眸一见大太太还有许夫人带着舅老太太一起过来了,不由好生诧异,“娘,外婆,你们怎么也过来了?”

“你不是说思敏以后就是你的得力干将么?她姨娘走了,我也来送送。||中文||”许夫人瞪了他一眼回道。

舅老太太则已经生了火,斥道:“明鸾啊,你都十五了,四姑娘也到了十三,可不是小时候了,该顾及的,还是顾及些的好,你表哥在京城,若不是这一回要参加春闺,也跟着我一起来了,他可比你稳重得多。”

舅老太太口里的表哥自然是赵凤淳,四姑娘听了舅老太太的话,不由脸一红,被长辈斥责没规矩也不是什么好事,她垂头就想溜,一时又关心起那个见人就脸红的老实孩子老凤淳来,忍住羞扬起小脸问:“凤淳表哥这一回也和我大哥一起大考么?我好几年没见他了,也不知道他长高些了没。”

舅老太太听四姑娘问起凤淳,脸上就有了笑:“自然是长高了的,四姑娘你变成漂亮大姑娘了,你表哥当然变成了个英俊公子。”

这话里的锋机大太太若还不懂,那她就是傻子了,舅老太太以前就提过想把四姑娘许给赵凤淳的话,大老爷和自己都没松口,刚才见许明鸾和四姑娘闹在一起,故意说这话就是向许夫人提个醒,林家的这个小嫡女,赵家先订下了。

许夫人英气的眉目转了转,笑道:“几个孩子也是打小儿一起玩的,明鸾这性子,别的人还真难与他相处得来,倒是四姑娘难得与他和睦呢。”

这话里的意思就太多了,舅老太太听着就不太喜,对自家姑女乃女乃黑着脸道:“明鸾可是太子跟前的红人,他的婚姻只怕就是你也难以作主,到时候,太子爷招他当驸马也不是不可能的是,宁城公子也到了适婚年龄,太后娘娘正为她选驸马呢。”

许明鸾原本懒得听这些碎话,正要抬脚正进灵堂,一听这话,就转过头来道:“外婆您饶了我,打死我也不会要宁城,娘你放心,太子可是答应过儿子了,这一次匪患的差事若是办得好,就许我一个自由选妻的机会,决不会强压儿子。”

许夫人嗔他道:“你是越发的浑了,婚姻乃是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就能由得你来自己挑,不过,娘倒是可以答应你,你的平妻妾室都能由着你自己的意思来,正室可是要你爹爹作主同意才行呢。”

几位大人说起儿女的婚事,四姑娘听得就脸红,一小步一小步的就往灵堂里挪,站在大风口上被人商量自己的将来,偏生还没有半句插言的资格,这种感觉太不好了,她不想听。

三姨娘的丧事到底还是没有办足三,许夫人给足了林思敏的面子,让林家热热闹闹的把三姨娘送进了祖坟,林思敏还是被许明鸾拖去练兵了。

年节就要到了,许夫人身为许国公府的主母,却滞留在长沙府不肯回转,一直住在林府,每来府里拜访的各极官员太太就空前地多了起来,尤其是郡王妃和刘夫人。

而湘西的匪患也更厉害了,大老爷常常还在桌上吃饭,前头就又有了碟报过来,一般都是湘西的战况,大老爷半点也不敢停留,放下筷子就去了前院,与一帮幕僚商议平匪事宜。

这一,大太太看大老爷好不容易回了府,神情也是难得的轻松,就在百花宛里摆了两桌,请了郡王妃和刘夫人来府里陪许夫人和舅老太太。

两桌间就隔了一面屏风,大老爷和刘总督还有许明鸾几个就在另一桌。

那边酒过三巡时,这边郡王妃又说起了三姑娘的婚事:“我回去可是跟王妃提了,王爷很是中意,一个你们林家原就是书香门弟,林大人又是正经科班出身,你们家的两个儿子也都是举人,门弟上虽然有些差别,可男就低,又攀高,配我那二宝也算过得去,这事你家林大人可同意了?”

大太太听她一富我看得起你才想娶你家闺女的口气,心里就有些不痛快,上回王妃提过一次后,她就把这事跟大老爷说了,大老爷没吱声,没说肯,也没说不肯,三姑娘又是二房的,自己若真为她的婚事作了主,将来一个不好,就要落埋怨,大太太也不想揽这个麻烦,就一直不怎么上心,到是王妃比她热心多了,一时心里就有些打突,她家儿子难道是说不上人家么?怎么好好的嫡子,非要娶自家一个庶女为妻呢,真就那般喜欢三姑娘?

这么一想,大太太心里就留一些意,小心问道:“老爷最近也太忙了些,我跟他提起过一回,我话音还没落他就睡着了,我那话就说不下去了。”

郡王妃的脸色就有点不好看,笑了笑道:“也怪不得林大人,最近我们王爷也是忙得紧呢。”

许夫人在一旁听了只笑,并不插言,舅老太太就附在她耳朵里问:“可是那二公子有些什么不足外人道的地方?”

许夫人暗暗用手扯了下舅老太太的衣角,不让她说。

正说话间,大老爷的长随又拿着碟报进来,大太太看着心里就发紧,许夫人的脸色也沉重了几分,只有王妃继续笑着吃菜,“好在你们大人今就在屋里,一会子太太抽空问问,我也好给我们王爷回话。”

大太太就吱唔着应下了,耳朵却仔细听着屏风后面的动静。

二姑娘和三姑娘两个坐得离大太太也不远,三姑娘也听到了郡王妃的话,心里就别扭着不知是喜还是闷,忍不住又也回头看了屏风后头一眼。

就听得有人在拍桌子,紧接着大老爷道:“明鸾,你只怕要提前出征了。”

刘总督忙问:“林大人何事惊慌?我总督府刚才也收到了碟报,并无大恙,何必要世子爷提前出征,让他在府里头过完了年再去也不迟啊,莫非你舍不得那餐年夜饭?”语气里还带着几许轻松和高侃。

阿九因着林思敏和阿十的事,最近对湘西的事情也很关心,她知道大老爷虽然不是个老父亲,好丈夫,却是个会做官的人,性子沉稳又圆滑,每说出来的一句话都是有深意的,他说让许明鸾提前出征,那肯定就是出大事了。

果然许明鸾问都没问就道:“好,今夜我就做好准备,点齐人马,明再启程,刘大人,我才一千精兵,还请大人再拨两千随行。”

刘总督就皱了眉道:“怀化城已经拨去了三千兵马,在湘的驻军原就不到两万,再拨两千,就四之去一,只怕长沙城这边的防务就要松懈,整个长沙城可是有几十万人,若是湘北有流民和湘西的土匪再一沟连,长少城就危矣。王爷可是还在长沙呢。”

“湘背也有驻军三千,湘西我带来人去拦着,就算还有别的地方生出匪患来,也还有湖前的兵可以调,总督大人,莫非你以为内乱开始了么?整个湖南到处都是土匪了?那你这个总督也别当算了,引咎辞职吧。”许明鸾的语气是前所未有严厉。

阿九是第一次听这个少年将军用如此郑重的谈公事,虽然只有十五岁,来了也不过几,却对在湘驻军分布情况了熟于胸,听他那口气,似乎对刘总督很不满意。

“世子爷好大的口气,您就算是太子殿下跟前的红人又如何,本督好歹也是个二品大员,你一个小小六品就要我二品引咎,也不怕闪了舌头。”刘总督惯为上位,今肯来林家,的确看的是国公府的面子,但许明鸾的语气太冲,又是当着几位下属的面斥责他,面子上就拉不下来。

“明鸾是年少气盛,总督大人别跟小孩子计较。”大老爷一看事情要遭,两个军中掌权者要闹起来,忙作调解。

刘总督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许明鸾则是扔了筷子站起来道:“明日辰时,我就要点齐三千兵马,至于点哪里的,点谁,总督大人看着办吧。”说罢,扬长而去。

刘总督的脸立即黑如锅底,起身也要离席。

大老爷忙按住他劝道:“亲家,亲家,何必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呢,明鸾也是心急前言战事,立功心切,你就体谅体谅吧。”

刘总督道:“他若不是你表外甥,我非给他点颜色瞧瞧不可。”

大老爷就说好说歹,又是敬荷又是敬酒,刘总督这才没有生气走掉。

这边许夫人听了眼睛微眯,冷笑一声连连,起了身,对郡王妃道:“明鸾奉旨前来剿匪,在湘所有官员一律听其调遣,王妃你可听到了有些官员口里说的什么话?”

郡王妃忙劝她:“刘大人也是喝了些酒,男人们说事,我们女儿家又听得懂多少,夫人莫要气坏了身子,外头的事情,咱们可莫要官,由着他们闹去。”

“好在王爷素来不管军中之事,只作富贵闲王,王妃着实不用为这些个事情糟心,哪像我呀,就是个操心的命,国公爷西域打蒙古人,明鸾又被派到湖南来打土家和苗人,你说我呆在京里头就只有担心的份,不若来这里守着明鸾,眼睛看着,心里也能踏实一些。”许夫人就诉苦道。

王妃就转了话题,见三姑娘坐在对面有些魂不守舍的样子,就道:“三姑娘,到王妃这边来,这是前儿本妃新得的一对玉佩,正合你这身衣服呢,赏你吧。”对三姑娘还真是喜爱呢。

三姑娘娇羞地起身,接过玉佩后行礼道谢,脸上却看不出有几分喜悦之意。

王妃只当她是害羞,拉着她又好夸了一气,才放开手。

许明鸾走了不久,刘总督也告辞离开了,阿九就觉得这事情有些蹊跷,散席后,大太太去送王妃,她就抬脚往浣溪沙去,有些话得提醒提醒太太。

结果才走到转弯处,就看到三姑娘垂着头站在杏树下,一见阿九过来,就迎了上来。

“小九!”十四岁怀春少女,正是容易忧愁的时候,阿九难得看到了往日千伶百俐的三姑娘愁容满面,心神不定的样子。

“三姐姐怎么一个人呆在此处,风好大呢。”自从与二姨娘闹过一回,阿九与二房就更加疏远了,那二少爷头一回拦住阿九说了那没头没尾的一番话,阿九一直心中不太舒服,这会子三姑娘又拦住自己,她又有什么妖蛾子不成?

“小九,你帮帮我好不好?”三姑娘却突然过来拉住了阿九的手。

阿九很不自在的想抽回手来,但看三姑娘眼睛都湿了,不像是在装,就道:“姐姐有话尽管说,小九若是能帮,定不推辞。”

三姑娘就拿出一个精致的香囊来,上面透着一轮明月,一只凤凰冲而起,穿月而过,这喻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许明鸾的名字。

“小九,我知道表哥只跟你还有此话说,我若见了他,他不是蛇就是虫……”这些东西没少吓过她,可她说话时,眼里却是柔柔的,软软的,少女情怀一览无疑,阿九大惊,没想到三姑娘在经历了上回的事后,她还没死心。

“这个东西你帮我送给表哥好不好,要不要是他的事,我把我的心意送出了就行。”三姑娘吸了一口气,羞涩地垂头细声细气地说道。

“可是……”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何苦呢,许明鸾那厮,做什么都是明枪执火的,对人的好恶也从不掩饰……

“别说可是,小九,女儿家命苦,一辈子能喜欢一个人也是幸运,我知道我与他身份差距太大,这辈子再难成好事,我只是想表达我的心意罢了,小九,你一定要帮我。”三姑娘就垂下泪来,明眸清湛,阿九虽然不喜欢二房的几个孩子,倒是很赞赏三姑娘对爱情的勇敢,也佩服她的明达,她所求的,并不是与许明鸾成其好事,而是把自己的心意传达给心爱之人,她没有错。

在这个时代,多少女儿家嫁了之后,直到洞房花烛夜才见到丈夫的第一面,喜不喜欢都必须要接受,有的女孩子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父兄之外的男子,就更遑论私心喜欢上一个人了,是啊,能喜欢一个人,也是三姑娘的幸运。

既然喜欢了,叫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也不枉她曾经暗恋一场,虽然她的初恋很快就要夭折,但阿九还是觉得很美好,因为三姑娘的勇敢,为她的果断,拿得起,放得下的气魄。

“你想嫁进郡王府吗?三姐?”阿九难得放下戒备说道。

“不想又如何,就像你说的,我娘只是个妾,我就是林家的庶女,要身份,没有四妹妹高,要嫁妆,我娘没有大娘有钱,人家堂堂王府看得起我这个庶出女儿,我就应该识抬举不是?”三姑娘的泪流得更凶了,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在理,却也含着深深的无奈。

“可是,你也知道,你们两个的身份差距并不亚于你与表哥,为什么王妃要三番两次的主动提亲呢,三姐不觉得事有蹊跷吗?”阿九又劝道。

“这是今儿我来求你的第二件事,我感觉,王府里的内情,大娘不清楚,但许夫人应该是清楚的,你帮我问问表哥吧,若是王爷家二公子真有什么不为外人道的暗疾恶趣,那趁着爹爹还没有同意,先拒了。”三姑娘就擦了眼泪,漂亮的大眼里滑过一丝狡黠来。

“爹爹未必就不知,你为何不让姨娘去问爹爹?”阿九就皱了眉头道,这种事情,自己怎么好向许明鸾打听,就是手里的这个香囊,她也不会亲手去送,会让阿十转交。

许明鸾那厮跟自己前世就是有仇的,每次见面,不是捉弄自己,就是轻薄,阿九实在不想单独找他。

“爹爹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二姐姐一心想嫁个嫡子,就算家世稍差一点的也没关系,可爹爹呢,顾着他的官位,顾着他的前途,哪里会管我们愿意不愿意。就算那二公子是个傻的,是个残的,只要对爹爹的前程有用,爹爹也会同意的。”三姑娘就长叹一口气,黯淡地说道。

这倒是大实话,三姑娘也是看穿了大老爷的真面目,不敢把自己的幸福寄托在大老爷身上,对于大老爷来说,儿女的婚姻就政治联姻,没有好处,他是不会同意的。

“可是……”

“别可是了,我知道表哥每这个时候会在垂阳斋里和三哥练武,你就装着去找三哥说话,帮我走一遭吧。”三姑娘说着就拖阿九走,边走边道:“你上回那般污辱我娘,我还没跟你计较呢,就算我娘做得再不好,你也不该那般给她没脸的,这一回,也算是你将功补过,帮了我,以后我就不生你气了。”

阿九听得哭笑不得,哪有这样要胁人的,不过,倒也觉得这样的三姑娘可爱多了,有什么话都直说出来,没闷在心里学二姨娘的下阴绊子,有些事情,说开了,就了了,以后也就不放在心里膈应。

“三姐姐还真是对表哥用心,连他每这个时候在干嘛都知道。”阿九边走就边打趣三姑娘。

三姑娘的脸腾地又红了,就拿手指戳阿九的头:“小蹄子,莫以为你和小四平日城常和表哥玩闹我不知道,你还敢取笑我,小心我把某些事都兜给大哥听,你就小心着大哥拿酸水泼你吧。”

两人说说笑笑就到了垂阳斋,冬日的残阳还没落下,垂阳斋里的老柳树枝条光颓颓的随风飘荡着,阿九抬眸看去,就见许明鸾正在练武,杆长铁枪武得虎虎生威,一个漂亮的枪花耍过,只见他弹跃而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再稳稳落地,一枪刺向前面,动作潇洒漂亮,身姿英挺,眉宇间那股子隐而不发的铁血之气顿时倾泄而出,连着那凌厉的枪意一起,逼射出一股浓烈的战意和杀气,果然是上过战场的,一旦动起就来,身上就战意昴扬。

阿九正尤衷佩服,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窥视,手中长枪突然就激射而来,阿九吓了一跳,正要抬手接住,三姑娘已经尖叫出声,那人收发自如,银光铮亮的枪尖逼近阿九的鼻前一寸处,稳稳收住。

许明鸾战意狂肆的眸子里立即又升起一篷火来。

阿九恼火地盯着他,对眼前的银枪看都不看一眼,这厮分明就是故意的。

“九妹妹不会是担心我明出征,所以特地来看望我的吧。”许明鸾长枪一收,回手扔回武器架上,脸上又挂着疏懒的笑容,抬眸看到三姑娘也在,俊眉一皱。

三姑娘不等他开口,就躲到阿九身后去了,把阿九向前推了推,转身就逃。

“这里是表哥的地方么?明明就是三哥哥的住处嘛,我要看,也是来看望三哥哥的。”阿九不屑地绕过他朝里走,心里却在盘算,要怎么把香囊送给他,又不让他产生误会,还能让自己全身而退才好。

“可惜三表哥这会子被表舅叫去书房了,你没来对时候。”许明鸾的语气果然就冷了几分。

“这样啊……”阿九的眼睛滴溜溜转了变,也没想出要怎么开口才好,对着许明鸾,三姑娘是既爱又怕,阿九呢,其实也有些发怵的,因为这家伙太过肆意妄为,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

“那我先回去了。”阿九抬脚往回走。

许明鸾长臂一伸,逼近阿九一步,垂头,火热的眸子紧盯着阿九:“真的就只是来看他的么?杨玖,你还欠我三笔债没还,我给你机会,让你还一次如何?”

谁欠他了,阿九心里恼火,脚步就更快了,一下子就把三姑娘的事给忘到了脑后,只想快些月兑离危险区才好。

“还想逃!”许明鸾一把勾住了阿九的腰往胸前一收。

阿九大惊,三姑娘这会子肯定还躲在暗处,这厮还真是个浑不吝,自己就不该头脑发热来找他的。

“放开我,外头有人呢。”阿九压低嗓子低咒。

“求我,求我我就放开你。”许世子对阿九的反应很满意,看她一脸慌张,小脸菲红,俏力妖羞,竟然很惬意地低头抵在阿九的额头上,用力拱了拱,这个动作既亲昵,又着浓浓的宠溺,阿九就感觉这厮像在逗小孩子,他眼里的促狭让她心火直冒,抬起膝盖就向他的双腿间顶去。

许世子抱着她一闪,小声道:“好狠的丫头,你就不怕以后守活寡?”

又调戏自己,阿九的手被他环在臂弯里抽不出来,脚又踢不到他,再被他抱下去,三姑娘肯定得发现,以前没有瞧见也就算了,这下自己可是死定了。

“放开我,三姐姐真的在外头。”形式比人强,阿九打不过人家,只能放软声音。

“我说了,求我。”许世子眼里全是笑意,一点也不以为意。

好吧,求就求。

“表哥,求求你,放开我。”阿九妥协了。

“你真的是来看三表哥的,不是来看我的吗?”许世子得寸进尺,看阿九的脸色发黑,他把长臂一收。

“我是来找表哥的。”阿九又老实地回道。

许世子这才放开了她,又附到她耳边道:“放心,我的暗卫就在周围,只有我允许的人,才能近我三米之内。”

也就是说,刚才的一切,不止三姑娘看不到,就是垂阳斋附近的其他人也一样看不到。

阿九这才松了一口气,抬脚就向他踢去,竟然踢中了。

看许世子抱着小腿团团转,阿九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以他的功夫,又怎么可能避不过自己这一脚?

“谋杀亲夫!”许世子咬牙。

阿九知道,自己再跟他纠缠下去,口舌上不知要让他得多少便宜去,就正色道:

“我确实是来找表哥的。”

许明鸾也收了痞赖,双手抱胸,懒懒地往院中石凳上一坐,修长的双腿往石桌上一架,一副纨绔贵公子吊儿郎当的模样。

“说罢,找我什么事。”

他一摆出这样的表情,阿九就更加无所适从,但话都说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从袖袋里取出那只香囊来递了过去。

许明鸾双眸骤亮,丹凤眼里的喜悦铺盖地的涌上来,眸光火热地看着阿九。

“这个……是送给我的?”向来狂肆的他,声音竟然有些发抖,那架在桌上的双腿也不自觉的收了下来,神情拘谨得像个光入学的小学生。

“是……送给你的。”三姐姐三个字,阿九怎么也说不出来,就怕一说出口后,下一秒,就会被眼前之人给灭了,安全起见,她把香囊扔进许世子的掌心,立即跳开一步,好像他的身体带着三百伏的高压电一般,不被电死,也得吸过去烧死,还是离远一点的好。

许世子双眸紧盯着她,一瞬不瞬,眼里是阿九从没见过的温柔,见阿九红着脸跳开,他也干咳了一声,终于别开眼去,俊你上染上一层红晕,故作平静,却还是掩不住声音里的那丝激动:“我很喜欢。”

阿九就松了一口气道:“你喜欢就好。”

他不再用火热的眸子看她,阿九也轻松了一些,就问起郡王府二公子的事:“……三姐姐心里不踏实,咱们女儿家又是关在高墙大院里不得出去,外面的事情就难得了解,毕竟是一辈子的事,表哥若是知道些,就告诉我吧,三姐姐也好早作准备。”

许明鸾有些诧异阿九竟然会为三姑娘的事来求自己,斜腻了她一眼道:“我那堂姨那般对你,你还肯帮二房的,杨玖,要我说你什么好呢,可莫要好了伤疤忘了疼。”

阿九嘟了嘟嘴,她不是圣母,更不是疯子,毕竟一个府里生活的,谁愿意成到晚都与人为敌呀,能化敌为友是最好,不能,自己也损失不了什么,这个忙不帮,若三姑娘将来真的一生不幸,她深信自己的良心会难受一辈子。

“你若不知道,那就算了,我回去了。”阿九说罢就走。

“那二公子是个断袖。”看阿九真的走,许世子身子一闪,忙道。

“果然是有问题的。”阿九不由心中升出一股怒火来,怪道郡王妃屈尊降贵,一再的向林家提亲,王府嫡子配官员家的庶女,果然是男就低户,女嫁高门,断袖的老婆是为同妻,阿九让得前世在网络上看到一则消息,那个时代,自己那个国家里,竟然有两千万同妻,有丈夫,却一辈子守着活寡一群苦难的女人。

阿九心急想要告诉大太太,告诉三姑娘,就抬脚往外头去,许世子身子一闪,拦住她,眼神炙热:“就这样走了么?”

“表哥还有话说吗?”

“……我听三表哥说,你不会刺绣……”许世子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眸,盯着自己的脚尖,声音细如蚊呐:“可你有这个心,我……我还是很欢喜。”

阿九终于明白,他误会了,自己还有重要的话没有说明,抬脚就往外跑,边跑边扬声道:“忘了告诉表哥了,那是三姐姐亲手绣的,是她对你的一片心。”

许世子顿时如遭雷击,仿若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呆若木鸡地站在院中。

阿九偷偷回头,就见那少年火热的眸子像浸入了冰水里,像全世界的星火全在那一刻淹灭,黯淡无日。

她的心,突然就往下一沉,还有一丝钝痛,她甩甩头,扔开这一刻闪出的怪意感觉,脚步更快,今这事,玩大了,快跑。

跑到百花宛时,她回头看没人追过来,才停下了歇口气。

“小九,你问了吗?”三姑娘从大树后转了出来。

“三姐你还在啊。”阿九喘着粗气点头:“表哥说,那人是个断袖,有龙阳之癖。”

三姑娘听得脸色一黯,顿时眼里就泛起泪花来,抬脚就向前走去。

阿九拉住她道:“三姐,你做什么?”

“找爹爹去。”

“哦,去吧。”阿九心神不宁,下意识又向后瞄了一眼。

三姑娘没走两步,阿九反应过来,又拉住她道:“不对,这事去找太太吧,让太太对大老爷说。”

三姑娘就迟疑着没动。阿九就叹口气道,“大老爷这会子正忙呢,哪有心思管姐姐的事,就让太太明使人送个信去,就说姐姐排过命,不能嫁得太近,否则就……”

“就什么?”三姑娘满怀希望地问。

“三姐姐自个想一个吧,小九真不好说,没得又说是我咒你呢。”

三姑娘一咬呀道:“就说克夫好了,反正只要不嫁个断袖就行。”

又问:“表哥可收了香囊?”

阿九听得心一紧,又回头看了一眼,还好,没人,就嘟哝了一句:“以后姐姐送这种东西还是自个去好了,你可快害死我了。”

三姑娘听得掩嘴直笑:“不会是表哥误会了吧,小九,谢谢你,帮我出了一口气。”

阿九愕然地看着三姑娘,就觉得她没这么良善的,果然又用心机了,只是这次的报复也无伤大雅,不过,想想那人刚才的表情,阿九还是一阵后怕。

“谁让表哥见我一次就整我一次来着,我也整他一回。”三姑娘杏眼含笑,但随即又叹了口气道:“如今恼恨伤心的不再是我一个人,只可惜,我是为他,他却不是为了我。”

阿九还以为,她并不是真的喜欢许明鸾呢,原来,只是俏皮的报复罢了,突然回过神来,心头大震,对三姑娘道:“三姐姐胡说什么呢,什么恼恨伤心,表哥怎么会为一个香囊伤心,他那种人,根本就是个……”

“笨小九,他表现得那么明显,就你没看出来,小九,以后离表哥远一点吧,他是你我都高攀不上的,大哥对你很好,好好珍惜。”三姑娘拍了拍阿九的肩膀,抬脚幽幽地朝前走去。

阿九还怔在原地,半晌没有动一步。

阿九到大太太屋里时,大老爷正恼火地在正屋里来回走动:“三千精兵,不过一夜就被土匪给灭了,刘总督口里的固若金汤的怀化城,竟然一夜间就被攻克。湘西通共才多少人,要战胜三千正规守军,没五千人马怎么打得下来?分明就是有内奸里应外合,三千人啊,竟然一夜间全投了降,我真不知道刘总督是在打土匪,还是送人送武器给土匪。”

大少爷坐在大太太下首,神情沉静安祥,听大老爷发了好一阵劳骚后,他才道:“爹爹,您一语中的了。”

大老爷听得一震,愕然地看着大少爷,半晌才张口结舌道:“捷儿你……你是说,刘总督可能与土匪勾结,真是送兵送武器给土匪?他疯了吗?”

“爹!您难道不知道皇上病重了吗?听说皇上秋围,在昆山被一头熊袭击了,自那以后,身子就打不如从前,大皇子手握一部份兵权,但并没有私兵,御林军和京城守备全是太子的人,大皇子若要最后一博,那就得在皇上还没登之时自己练兵,而战争,则是练兵的最好方法,刘总督很有可能是大皇子的人。”

所谓的湘西土匪,其实是大皇子的私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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