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婚期来到按风俗正酒头一天凌晨出嫁的姑娘就要“梳头”、“开脸”——现在已有多年梳后不将头挽成“粑粑髻”(又称“盘龙髻”)也不用线绞扯眉毛和额部汗毛“开脸”。考虑到江霞的身体正酒那天才“梳头”、“开脸”。程序还得要除了实在亲戚其他人只哭一次——
江霞出嫁前一日傍晚仲江请假赶回家里辛娅带着女儿第二天和能来的亲友一道来。第二天鸡还在打鸣一阵哭诉声将仲江吵醒。是舅妈聂景红为江霞“起声”(引哭)后江霞在哭“梳头”的:——
金鸡啼更心更愁手拿梳子来梳头——
黄木梳子弯又弯冤家梳头心不宽——
阳雀枝头叫喳喳明天女儿到别家……——
仲江这两日都没有休息好听着有些心烦将头蒙进被子中。接下来要哭父母还有堂公伯叔和与她前呼后拥的姐妹们。好象没有动静了仲江将头伸出来还想睡一会。又听在哭“开脸”的:——
一根丝线黑又黑生就眉毛扯不得——
一根丝线青又青扯了眉毛寒了心——
一根丝线黄又黄丢了亲娘认假娘——
扯了眉毛开了脸一家老少不团圆——
扯了眉毛开了脸十人见了九人贱……——
仲江又将被子蒙在头上心想如果是包办婚姻这哭嫁歌确有些凄凉但对江霞或者说进入九十年代后青龙坝出嫁的姑娘来说虽有几分真情腔调却有些做作了。不过从长长的哭词来看仲江还真佩服她在这方面的记性。仲江起床洗过脸江霞走来跪下哭他:——
牡丹开花朵对朵先生哥哥后生我——
先生哥哥进学堂后生妹妹进绣房……——
仲江扶起江霞听着这哭词心中想笑这幺妹照本宣科的哭词与实际出入太大。父亲在他的劝说下没有接受舅爹“姑娘是外头人再读些也是帮人家读”的观点送她读完了高中复读连中专也未考上最后是她自己放弃了。仲江未等她诉完劝了两句“不哭”递给她一张百元人民币后就和帮忙的一道到寨上借板凳、桌子准备安席去了。仲江先前已和父母约定他和辛娅都只哭1次再哭就没有哭钱了——
江霞在其他姑娘的指引下一个接一个的哭着迎接客人。客人在她的哭诉中劝慰着掏出三五角或一两元哭钱。她要哭到人家掏钱后再哭一两句才止住像叫花子似的。由于越来越难听到哭嫁了有趁机想听哭词的站着劝慰却不忙掏钱江霞哭的时间被迫拉长对方还赞扬说这个姑娘会哭。也有没有钱或不愿掏钱的或想展示一下自己哭功或确实伤感的人就陪着哭一场。比如江华的大姐哭着哭着就诉说起自己命苦来江霞止哭后反过来劝她莫哭。仲江读小学时就已记住许多哭词没有心思也没有时间去听——
按规矩下午母亲的娘家到来后开席。4点过轿夫到。所谓轿夫也就是接亲的人。仲江自出生被破“四旧”破掉的轿子只是后来外出旅游时才在旅游点看到过实物。按古成竹的安排族人将桌子安在大门上准备行“拦门礼”“为难”一下递“投书”的人。这是接亲必过的一关。如果对方对不上问词就只有从桌子下钻进堂屋将“投书”放在礼桌上。“钻桌子”则被喻为是狗的行当。古成竹以舅爹的身份站在堂屋的桌子边雄纠纠地等待对方的到来。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递“投书”的古八字拿着一个长方型红纸包从堂屋走到门口对古成竹说,“投书”已经放在香盒下的礼桌上了。大家议论猜测递“投书”的是谁想到刚才那位不认识的男孩当时还以为是来吃酒的没想到被他蒙混过关了。大家遗憾地撤去了门坎上的大桌子——
古成竹等人接过对方挑背来的礼品把轿夫安置到坎下他的屋里将收下的大红花烛燃起来。晚上烧纸时3次请对方都被“撇月兑点、撇月兑点”推掉了。只好由仲江和古成竹行礼烧纸。晚上安排送亲因方圆数十里姓颜的人太少商定作为舅爹的古成竹和喊孟江夫妻为爹妈的古勇也去。安夜酒送亲的与接亲的认亲时仲江和辛娅分别在江霞递烟盘子中丢了5o元——
天亮“轿”上路天上飘着毛毛细雨。古成竹说:“这家人狗夹(吝啬)!”——
古勇笑着说:“你家江华结婚那天如果下雨的话我怕你会说‘落实(湿)啦。”——
“崽崽家嘴巴多。”古成竹也笑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晴了2o多天的地上被夜微雨浸湿了一层确是“硬头滑”鞋帮稍捆不紧些就要掉下来。两旁土中一些高矮不一的包谷杆在寒风中抖索。这里不当道估计都是直播的没有搞营养球移栽。萎缩的烟花在还有小半烟叶未摘烤的烤烟杆上耷拉着。仲江问古成竹:“这些烟叶也不差为什么没有烤了呢?”——
古成竹说:“今年收得严特别是后期划几角钱1斤烤出来不够煤炭钱。”——
“既然不行不如不种。”——
“不种也不行。乡里天天上门逼再说要用钱。现在粮食烂贱卖不起价要不是前两年办了几亩烤烟拿哪样给江华娶媳妇?”——
男方家距青龙坝不过1o公里正在修一毛公路接通两地。以前车子要跑3小时的“a”形路如今有了下面“一横”。如果枫坝桥一通车子用不到半小时就到了。轿夫们出门不久一路小跑赶到前面去了。送亲客走到虎跳崖往下就出了村离了乡跨了县进入沿江县境。小路陡滑不能行只有沿着半山炸出不久的毛公路行进。解放前这里林茂草密只有一条独路从沟底爬上来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险时有土匪在此拦路抢劫。不往这里走不但要多绕5公里的山路翻山且荆棘四布树木阴森野兽成群无路可行。赶场人一般是赶在日落前集队而返——
如今这里已是光秃秃的石山岩上山脊有土的地方都被开垦种了庄稼。满坡早已不见郁郁蓊蓊的松杉柏杨1o多年间山顶只剩一些稀疏的杂草。随洪水而下的大小石块布满了沟谷。这些结果里也有仲江的“功劳”——
“老二还记得那回到上面偷树木被人家追不?”古成竹仰头看了山脊一眼回头问仲江——
来这里偷柴或者说盗树木的次数很多被人追赶的次数也不是屈指可数仲江知道古成竹指的是哪一次说:“当然记得。”——
那是一个冬天的清晨微风冻雨浸肌入骨仲江和古成竹来这里砍柴仲江看着树丛中时隐时现的野山羊好奇地用手不停地指点说着。古成竹砍倒一棵碗口粗的松树喊仲江先扛上虎背坳在翻坳分界处等他。他去砍一棵有脸盆大的松树说扛回去做碓身子。仲江翻上坳成竹也将松树扛上了肩膀这时枫坝寨的人追来了。只见他急步扛着松树往上走仲江是走也不是等也不是。眼看追他的人越来越近。他没有丢下松树一直扛到翻坳。他将松树靠在坎边时已是汗如雨淋随即从地上捡起几块石头向山下掷去追到半坡那几人与他对骂着但已知难而退。这时不仅偷树木的人已进入另一个县境更是怕遇着亡命的;为集体的事伤了也不划算。仲江将松树扛回家时双手冷得麻木了急忙去烤火一烤双手痛得大哭起来成竹见了忙说:“用温水泡一会或者放在怀里捂热了才能烤火。”——
江霞和接亲那两个女的及送亲的几名妇女走在前面仲江和古江华与吹唢呐那两人随后古成竹和颜孟江及其他人走在最后离仲江有3o来步——
来到枫坝沟桥将修好只剩栏杆没有装上。桥头站有几人工人可能因下雨没有来。这桥跨径只有2o多米却有3o多米高。以前人过沟得走下爬上现在好了平着就过去了。稍感遗憾的是:桥上架满了横七竖八的树木。仲江等人只好用手撑着跳过去。如果按古礼新人过桥要“踩新桥”那样又要麻烦一会还要给修桥人红包作“过桥钱”——
仲江刚过桥听到桥那头吵了起来转身一看是后面送亲的人围住了先前站在桥头那位5o来岁的男人。古成竹指着那人的脸气愤地说:“你不懂!有你这样踩新桥的吗?不懂就不要在这里装冲我教你***!你昨天就该给男方押轿的人说清楚在桥头摆桌燃香还要准备毛线给新人披红挂彩送亲客才给你过桥钱。***这样‘断桥’是想让人家断子绝孙夫妻不得白头到老。”那指头只差戳到人家眼睛里去了——
那男人一直在那里陪小心:对不起我们不懂是为了好玩讨个喜。从桥边走过来一年轻人2o多岁其长相很像那男人听其称呼原来是父子。他气冲冲地说:“怎么样要打不是?”说着将古成竹的手拦开——
古成竹趁势抓住那人的手,一耳光打了过去:“***,要打架不是!”那男人来护只听得送亲人群中一声喊:“打死他***!”是古勇的声音。送亲的人趁势将那父子围起来随即拳打脚踢。送亲的人多为年轻人其中杀广回来的不在少数时常找茬子的人也在其中。仲江急忙跑跳过去拉住古成竹将其余的人喊开。待他们离开后仲江走在最后。古成竹骂骂咧咧跑上前将桥上几根横架着有汤钵粗的松树端起来丢进沟底。在他去抱另一棵放在桥边的松树时孟江急步上前制止他将他扯着离开了。古成竹边走边回头骂:“***欺负人!”——
过桥后仲江回头一看父子俩站在桥头双眼直直地看着这边。旁边还有几个看热闹的人。中年人的脸上青肿了一块鼻孔流血;年少的双眼四周一圈乌紫像一只大熊猫——
仲江对古成竹说:“等一会回来时人家喊人在这里拦起‘报仇’怎么办?。”——
“怕哪样?是他们不讲‘礼’走到天下去讲都是他们不对。***屁都不懂还‘踩新桥’。你不招呼的话老子今天要叫他认得我!”古成竹很是愤然——
“舅爹今天听我的少兴些古礼抓紧吃后往回赶。如果人家拿钱喊一些二流子来肯定要吃亏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过山虎值不住坐地猫’”——
古成竹还是说那硬气话口气却比先前显然软了许多这毕竟不是在自己的地盘上。仲江又去和媒人说了同样的意思希望妹夫们那边“撇月兑些。”——
(第18章香烟袅袅3、狼狈逃窜,周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