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多钟,济南三元染厂的办公室里.大掌柜的赵东俊也已四十多岁,中式打扮,人略胖,看上去老实忠厚.他正坐在办公桌前戴着花镜看报纸,边看边忧虑地摇头.他的桌子上有个毛笔架,吊着几管小狼毫.旁边是一叠便笺,红色的八行竖栏,天头外处红字为"三元张东俊"字样,很有派头.桌前侧放着一把镂空的红木椅,是让客人坐的.
有人敲门,东俊低声应道:"进来."
东初拿着电报进来:"大哥,六哥来了电报."
"噢?什么事?"说着把电报接过来.
"他说有船日本布,两万件,他想和咱一块吃下来.五十五块一件,这个价钱可比棉纱还便宜呀!日本人实在没法了,所以才找到他."东初说着坐在那把椅子上.
东俊看完电报,放在一边,随之摘下花镜,笑笑:"要是肯定要.不过,这不是日本人的底价,陈六子在捣鬼."说着笑起来.
东初有点着急:"大哥,我也觉得这不是底价,不过咱不要管那些,只要咱觉得合适就行."
东俊摇摇头,又把电报拿过来:"三弟,做生意要沉住气.这船布,他陈六子自己吃不下去.这些年他虽然了财,飞虎牌也有些名气,但还没有这样大的财力.青岛那么多染厂,他为什么不和别人做?这一是怕走漏了风声,让别人骂他,再就是他不放心.别看陈六子表面很粗,可他干事儿相当慎重.和别人做,可能中间会有闪失;和咱做,赚钱不赚钱除外,他十分放心.所以咱不用急于答复他,让他自己往回退,抻抻他,抻得他受不了了,他那底价也就出来了.明白吗,三弟?"
东初越听越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大哥,他虽然干事慎重,可是他也挺要面子,也有一头撞死不说疼的脾气.咱要是总抻着他,他那火儿子就能冒上来,一气之下,再联络了别的买家,那咱可就亏大了.这可是天上掉下的馍馍呀!大哥,用心计也得看看对手,陈六子不是很简单的人.大哥!"
东俊轻蔑地一笑:"三弟,你等着,他要是联络到别的买家,还跑到济南来找咱?你沉住气,这么多年,我总想和他过过招,看看他究竟有多么高.在张店一带都快把陈六子传成神人了.哼!你等着,我让他看看,赵老大也是盐里泡,卤里淘的汉子.先不回电报,按我说的办.你现在就开仓出布,备下款等到着收布."
东初急得一甩手,抓过电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