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泪 第一卷 柳风轻雪 第005节 绝食运动

作者 : 香宝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那个肥嘟嘟的“聂小倩”便梳洗打扮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来给两位小姐换尿布,准备喂女乃。

杨馨然的美梦在脑海中只编织了一半,便被硬生生地扯断了,正在恼火,却偏偏一眼瞅见她红肿着金鱼一般圆鼓鼓的泪眼,那心头的火苗顿时灭了下去。仔细瞅瞅,去掉了那层惨不忍睹的“鬼装”之后,论长相,这“聂小倩”倒是还不错的,眉目清秀,肌肤保养得又白又有光泽,除了胖了那么一点之外(一说到这个问题就很容易想起自己当年),说不定当年还真是个美人呢。杨馨然甚至有些恶意地遐想:假如她能减掉一半的肉的话,或许真能有那传说中的幽魂倩女的身姿也不一定。

小丫鬟紫笑此时也才刚醒,惺忪着两眼,看“聂小倩”在忙活,赶紧过来帮忙。杨馨然登时心里直犯怵,就这么一紧张,刚刚换上的干净尿布便又湿了。

紫笑一看,娇笑了一声,伸出手便在她?得通红小脸上掐了一把:“哟,你这小丫头片子还会害羞啊?存心捣蛋不是?明明刚换过的,要再这样,我可要打你屁屁了!”

杨馨然看她转身去拿新的尿布,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却不由得苦笑起来:到底谁才是小丫头片子啊?倒是你这个毛毛躁躁小丫头总改不了莽撞的性子。回想一下,这十天里,自己没有少受她的罪,不是脑袋被磕在桌角上,便是整个小人儿都被摔在地上,但偏偏每次几乎都不忍对她火(事实上是即使想火也不了,因为无论怎么做也都是像哭而已)。因为自己脑袋磕着桌角的时候,这小丫鬟也正捂着额头疼得直掉眼泪呢;自己被摔在地上的时候,往往也都是她自己先摔倒,为了不让自己摔伤,总是她的胳膊肘先着地。就是这个原因,自己才会一看见她就一阵莫名的紧张,每天祈祷着“千万别抱我,千万别抱我”,还是自个儿躺着比较舒服些。

幸运的是,紫笑这次只是把尿布拿来,动手的是经验老到的“聂小倩”。

重新换过尿布,“聂小倩”便一把抱过她,要给她喂女乃。杨馨然便只得假装欢天喜地地一阵猛吸。

倒不是杨馨然忽地转了性子了,对做“拉拉”有了兴趣,而是听了她的不幸遭遇之后,对她的状况异常地同情,更何况她和曾经的自己一样是“重量级人物”。

旁的不说,仅仅是一句“闹猫妖”就能轻易消弭两条鲜活生命的时代,其对妖魔鬼怪的敬畏、禁忌跟自己曾经的那个时代便不可同日而语。和所谓的“猫妖”扯上关系便是“聂小倩”悲剧的开始。为了不让她成为整日只知道??嗦嗦地诉苦、诉冤的“祥林嫂”第二代,她这个从未来而来的灵魂怎么着也得担负起拯救的重责啊。

再加上看见她自然流露出的那种充满母性的目光,她看待自己便仿佛是她亲亲生的一般,这种感情是绝对做不了假的。或许,也正是这个原因,让杨馨然馨然由衷地想拉这个女人一把,尽管她很肥很胖,有点像个球,有点很像自己……

更何况,跟身边的嬷嬷丫鬟们一本正经的模样不同,这个“聂小倩”的形容举止总是带着某些天真、滑稽的味道。如若能让她留在身边,教她当个开心果也不错吧?

这样想着,杨馨然便把心中关于“拉拉”的种种不快抛在脑后了,反正自己的身体是这小婴儿的,这也算是正常的生理需求嘛。

谁知,没等她喝两口呢,那宋嬷嬷便匆匆地走进来请“聂小倩”去夫人那里,还说什么急事,一分钟都耽搁不得。

“聂小倩”只得恋恋不舍地放下怀中的小女婴,三步并两步地去了。临走之前还不忘煽情地说了句:“小乖乖,娘去看看,一会儿就回来了,再睡会儿吧。”

宋嬷嬷并没有跟上去,而是让一个丫鬟给“聂小倩”带路,毕竟这园子太大,绕来绕去,总像个迷宫似的,省的她迷了路,让夫人等太久的话,便该怪自己不会做事了。

看着两人走远了,宋嬷嬷才吩咐木香、丁香两个十一二岁的丫鬟带着只铜壶一起去王四家,同时又叮嘱两人快去快回。

杨馨然认得那只铜壶,远远的瞟一眼便知道那是原本用来给自己喂女乃用的,只是她还不知道那王四的媳妇便是她那未曾谋面的乳娘。但,不用再多想,她也明白了,那“聂小倩”定然是被炒了鱿鱼,否则她女乃水充足,足够应对两个小女婴的胃口,根本不需要旁人协助了。

于是,杨馨然再次违背自己的初衷,在心底做了个小小的决定:绝食以示抗议!连自己的乳娘都不能自己选,那穿越过来还能干嘛?

一场轰轰烈烈、战天斗地的绝食运动即将在掷地有声的哭喊中展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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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夜深人静的时候,却有人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这是为什么?

答:他不是有了心事,定是是饿得慌。

杨馨然便陷入了这样的状态。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还在回想这一天里绝食行为的效果,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一招是否能够挽回“聂小倩”的命运,否则再挺个两天,没把“聂小倩”留下,却把自己先弄成女鬼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肚皮已经明显地瘪下去了,甚至还很不争气地“咕噜咕隆”地瞎叫唤。

小丫鬟丁香被派来睡在她身边照顾,只要一看到她睁开眼,就会变着法儿地给她喂食,有温热的乳汁、糖水、蛋羹、米汤、面汤、还有清淡的鸡汤。无论给她喂什么,她都会吐出来,不再喝第二口,若是硬灌进去,她便会被呛着,有时候还会大哭起来。闹得大小姐也跟着哭,整个育婴房的人都不得安宁。

柳夫人也被这件事烦了一整天,睡不着。她一清早的时候便苦口婆心地跟聂小茜聊天,顺带着讲了一堆道理,知道她懂些财务上的事,便让她到柳家产业下的一个农庄里暂时当个管钱粮的嬷嬷。聂小茜虽不是个玲珑的人,但也通些道理,知道这是东家有些忌讳她先前的事,不要她这样的人带二位小姐了。去乡下生活,自然是苦点,却好过自己一个人漂泊一百倍了。更何况,东家能把自己留下来,给个着落,也算是仁慈,比起孙家、包括自己那薄情寡义的死鬼都好太多了。

因为那农庄比较远,她便求了个恩典,放两天假,要在去之前到自家的两位老人坟上拜祭一下。柳夫人想,这眼看着也快到清明了,上坟是人之常情,没再说什么便应允了。

聂小茜拿了柳夫人写好的介绍信告退出来,自个儿回屋收拾好行李包裹存到宋嬷嬷屋里,自己只带了个小包袱上路了。

柳夫人听说后放了心,道这一事终于算是有个圆满的结局。谁知没到晌午,便听说二女儿饮不下任何吃食了。问明了情况,她自己又亲自试了试,情况却没有什么好转。只得一方面请了大夫,一方面着人再去清白人家寻个乳娘来。

大夫来了,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家,花白的胡须已经长至胸口,说起话来胡子一抖一抖的,杨馨然看着好笑,总觉得有些像曾经见过的老道士。他隔着帘子搭在杨馨然的手腕上,闭眼摇头晃脑了一会儿,又望闻问了一番,却没看出丝毫症状,只道是内虚体弱、脾胃功能不佳,进而导致食欲不振,便开了两付健脾、开胃的药,并教了一套按摩的手法。丁香聪明伶俐很快便学了个七七八八,柳夫人一喜,便让她贴身伺候着二小姐,须臾不离。

这健脾、开胃的药方简单,都是些常见的药品,府上现成就有,很快便有专职司药的下人熬好了送来。谁知这二小姐还是饮不下,饮了三口,倒吐出了两口半,还有半口是因为杨馨然太渴了,才偷偷咽下的。不过她倒是尝出了其中的一味最主要的药--山楂,混在别的药味儿里,真怪。哎,这个时候有串糖葫芦多好啊,她有些哀伤地想。

看二小姐吐得厉害,大夫一时也没了主意,只得又开了另一付药,说了几句不要放弃、药到自然病除之类的话,赶紧灰头土脸地托辞离开,连诊金都忘了要,还是柳夫人身边的方嬷嬷知情识趣地适时叫住了他,给了两钱银子。

那老头子捧着银子缓缓跟在一个领路的小丫鬟身后,但嘴里却还一直念叨:“怪,真是怪。脉位不浮不沉,脉率不快不慢,脉力不强不弱,脉形不大不小,脉势和缓,从容流利,沉取不绝。断不应当有此症状啊?不过这脉象倒更像是成年人的,不似婴儿的。这倒当真是第二怪了,难道她吃不下东西就是因为脉象过强了?……”他点点头,黯然的神情中终于有了一丝晴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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