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天阴沉沉的,盛夏留下的暑气还没有消散,闷得人心里慌。
窦贤自从皇宫回来以后,便一直称病不朝。多数朝臣们也都习以为常了。皇亲国戚总是能受到些特别的优待,反正现在没有战事,他来不来朝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不过也有精明的人,把这件事和废后事件联系在一起,说是窦家的人开始学乖了,准备韬光养晦过日子,以防将来立新后之后少受打击。
只有窦贤知道,他这两日到底有多忙,暗地里联络父亲曾经的死忠部下,联络自己的亲信党羽,连做梦都在想究竟还有谁的力量没有估算到,哪些人是宫变成功后一定要立马拔出的,哪些人是暂时可以倚重的。一想到宫变成功之后的即将到手的无上权力,他便兴奋得难以自持,两天下来也不过睡了一个时辰而已,双目通红,外人见了倒真以为是病得不轻。
依照窦贤的吩咐,皇后这两日都故作姿态到太庙宗祠中念佛,一来给人修身养性、淡泊事故的印象,二来太庙中有秘密渠道可以随时和窦贤保持联络。
其间,她甚至还求国师给讲解了几节易经,然而她惊讶地现,国师身边总跟着一个不过三四岁大小的女孩子,年纪虽小,却是跟国师一样自傲得不得了,连她这个皇后都不放在眼里。这让早已经习惯于高高在上的她极不舒服。她仰望长明灯下摆放整齐的祖先牌位,心想:事成之后定不能让这两个人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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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觉得皇后如何?”国师走出太庙的时候笑着问柳如冰。
“长得还行。”自从被戳穿后,在他面前,她就懒得装样了。
“除此之外呢?”
“她的妆没有画好,粉抹得太厚了。”如冰假装不理解他的意思。
“除了这个。”
被逼得没办法了,如冰叹口气:“她的心思并不在这里,我看她一直不停地往门外瞟,倒更像是在焦急地等什么人或消息吧。”
“嗯,这还差不多。”国师抚上她的脑袋。
她一闪,躲开了,“我不是小孩子。”
“可你的身体是。”国师也不生气,笑着看她闹别扭的样子,“你猜皇后在等谁?”
“情人吧?”如冰一脸坏笑。
国师摇摇头,“不是,我看着不像。要不,你去那里瞧着吧,反正你小,她们也不会怎么在意你的。”
“让我做间谍?!”如冰扭过身子,有点不乐意。
国师刮着她的鼻子,贴近她的脸笑道:“谁让你弄坏了我的仪式,这是报酬!合同上已经写清楚了,未来的十三年我是你的老板,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谁说的,还有十三条例外!”如冰退后一步,躲过他的手指,据理力争道。
国师的手掌上移,弹在她的脑门上:“可是做间谍不是例外。好了,快去吧。有什么事情向我汇报。行事小心点。”
“难得你还有点人情味儿。”如冰揉着被扣痛的脑门,苦脸道。
“那是当然。”国师一本正经道,“对于我的私人财产,我向来是很珍惜的。要知道如果你被皇后现了,你可别指望我去救你。”
“我就知道……”如冰嘟着嘴喃喃自语,她知道,有些话这个时候即使说了也是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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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勤政殿后的宣明阁中,建武帝正在和几个大臣就契丹左翼王来的联合作战计划进行讨论。
这时一个小太监飞奔进来,与祥子公公耳语一番。祥子公公点点头。
“何事?”建武帝耳目清明。
祥子公公忙俯身一拜:“陛下,丽贵妃忽然病重,要见陛下最后一面。”
“什么?!”建武帝听说,立刻坐不住了,简单对着一众臣子吩咐两句,小跑着便赶往德颜宫。
到了那殿里,御医已经跪了一地,宫女、太监也大多跪着,呜呜咽咽。见到这场景,建武帝的心念立时坍塌了一半,冲到那张曾经无限旖旎的床前,丽贵妃正微笑着躺在那里,面色苍白,却已经唤不醒。
“郭御医!这是怎么回事!”
郭御医已经侍候过三朝帝王,是太医院的席御医。他抖着佝偻的身子跪下拜道:“陛下,老成惶恐。此种病症实属罕见,非针药能解,老臣无能,请陛下治罪!”
建武帝火道:“朕是要治你们的罪!来人呐,把这些个庸医都给我拉下去关进死牢!爱妃一日不醒,便一日不放他们出来;爱妃若是薨了,他们就是陪葬!”
庆王刚刚八岁,他站在床前早已泪流满面:“父皇,母妃在清醒时对儿臣说,此病非人力所能及,蝼蚁尚且偷生,这些御医又何尝不想治好自己的病?母妃说希望自己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能平平静静,少累及无辜,否则到了黄泉也难以瞑目。”
“爱妃,到此时尚且顾及到这般庸人的性命……”建武帝揽过庆王,抚着他的头,眼睛却望向丽贵妃的脸,“好,朕便依了你。”
“谢父皇成全。”庆王挣月兑他的怀抱,跪拜谢恩。
他的举动酷似丽贵妃,让建武帝不免触景伤情,两泪纵横,“好孩子,父皇抱一抱……”
“陛下,奴婢有一言要密奏。”一个太监匍匐在地上,哽咽着。
祥子公公挥手要将他赶走,“你没见陛下正伤心吗?还不下去!”
那人却一动不动道,“陛下!奴婢要说的正是丽贵妃娘娘的病因!”
祥子公公厉声道:“一派胡言!连郭老御医都没有办法,你这个小太监还能有通天的能耐不成?!给我赶出去。”
“等等!”建武帝忙喝住他,此时便是有一点希望都是好的,“祥子,你让他上前来!”
“是!”祥子公公的语气颇有些不情愿。
那太监起身,走上前来,轻声道,“陛下,奴婢在皇后娘娘宫里现了这个。”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小木偶,心口书了一个“丽”字,几支粗大的银针钉在那木制的身体上,怵目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