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有良手下还有不到人一见清军不再放枪在硝烟中一个一个站了起来。
矿工们举起光闪闪的腰刀潮水一般冲向滚滚而来的清军人人都知道这是他们生命最后的时刻了撕心裂肺的怒吼之声饱含对敌人的愤怒也饱含着对生命的留恋。
两堵人墙如同两股激流一般猛烈的碰撞在一起整个荥河岸边好似平地响起一声惊雷刀枪碰撞声喊杀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直震的人心胆俱裂。
矿工们凭借必死的信念毫无畏惧的冲杀着而清军凭借人数上的优势也拼尽全力绞杀着双方都好似疯了一般嚎叫着手里的刀枪如同茂密的林刺一般乱捅乱刺。
有的人失去了双腿跌倒在地却仍然扭曲着身子向前爬行;有的竟然攀上人丛的头顶在剑林矛丛之上向前挪动肚月复已被刀刃戳磨的破烂不堪;更有的胸膛已被长矛戳穿却任由矛杆在体内滑过径直抱着持矛的对手撕咬着河边一百米的地带被鲜血燃红到处是尸到处断肢和碎肉到处都是鲜血和头颅如人间地狱一般。
矿工们毕竟人数少经过这一番激战只剩不足人了而身后的矿工都已过河完毕朱有良见此几步向前奋力砍倒一名清兵抬头大声吼道:“快过河!”一边背着赵老五向回跑。
多矿工闻声却没有人往回跑而是不约而同的掩在朱有良身后一个浑身是血的汉子高声叫道:“快走赵五哥靠你了!”
朱有良身为平山窑的头领平日最讲义气但他知道现在他不走这些矿工兄弟是不会过河的当下一咬牙将赵老五往背上掂了掂使劲全力奔向冰面。
哪知朱有良刚上了冰面身子一晃一只脚就陷了进去这才想起就算他一个人不绑上木柄也不一定能过去更何况现在是两个人的分量但是身后刺耳的喊杀声不断传来他根本没有时间绑上木柄索性一脚高一脚低的继续向前爬。
身后的赵老五看在眼里急得眼睛都红了大声吼道:“大哥放下我!”
“不!”朱有良喘着粗气从牙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过了片刻只听赵老五伏在耳边。轻声说道:“大哥……多去看看我娘!”
朱有良还没反应过来只听身后“扑哧”一声一股滚烫的热流喷射在自己脖颈之上回头一看只见一把匕赫然刺在赵老五的咽喉之上他的沾满鲜血的右手慢慢的、无力的耷在自己肩头而这把匕还是自己赌酒输给他的。
朱有良哀嚎一声轰然倒在冰面上再也无力爬起。
而这一幕看在李元宏的眼里一个宁死也要将兄弟背过河一个宁肯自杀也不愿连累兄弟若不是亲眼见到他根本不敢相信眼前生的是真的。
泪水在李元宏眼里打转不过他此时也顾不上感动了将身子一转又冲回了冰面。
踉踉跄跄李元宏冲到朱有良的身边一拉他的胳膊大声吼道:“放下他我拉你!”
朱有良没有吭声一手死死扶着赵老五的身子彷佛怕他从自己身上掉下来似的。
李元宏看着前面战团里越来越少的义军急得直叫:“他已经死了!你听见没?他死啦!”
朱有良还是一声不吭只是嘴唇微微抖动着。
李元宏见状知道他是舍不得兄弟二话不说一把将自己的袍子月兑下捆在朱有良的腰上自己匍匐在地向回爬来。
此时大嗓门和罗蛮蛮已经追了上来几步跨到近前七手八脚的帮着李元宏向回拖不一刻众人终于将一人一尸拉到了岸边大嗓门二话不说背起朱有良就往山里跑而罗蛮蛮也背着赵老五的尸体紧跟在后。
而这时那名平山窑矿工的身影已经在河边渐渐消失了留在冰冷河岸上的只有一片血肉模糊的尸体。
清军开始准备过河了。
~~~
初春的吕梁山到处都是一片枯黄色此时又下起了绿豆大的冰雹夹着小雪更是将满山的凄凉烘托的迷迷茫茫。
一千六百人的队伍沿着山峦向东北方的山麓蜿蜒而去山风骤尔吹过树梢枝桠上的冰粒洒落一地密集而又匆匆的脚步踩上去像冰糖珠子一般咯咕作响。
队伍里没有人说话又或者没有力气说话一个个矿工互相搀扶着拄着铁镐步履蹒跚的前行直到前面一声吆喝传来队伍这才慢慢停了下来。
李元宏一坐倒在地从怀里掏出一把菁草根递给旁边的大嗓门后者一把塞进嘴里苦着脸的嚼了嚼合着口水使劲咽下。
老虎口煤窑的领名叫候胜此时也坐在地上对前面的朱有良说道:“大哥三天了咱们好容易把清狗甩了可一点粮食都没有了又不敢出山再这样下去兄弟们就得饿死啊!”
朱有良一声不吭的撕下一块树皮放在嘴里慢慢磨了磨忽然“呸”了一口狠狠道:“清狗要将咱们赶尽杀绝咱们就跟它闹到底……从这里往西出了吕梁山经过火焰山可以到达龙门再从那里进入陕西我听说陕西“刀客”和回民在闹咱们也去添一把火!”
“好!兄弟们听你的!”候胜一拍地面:“清狗杀了咱们那么多人咱们就闹他个天翻地覆!”
这一番话听进李元宏的耳朵吓了他一跳陕西!那不是林则徐的地方嘛本来林则徐就被搅得焦头烂额了这帮矿工再一去那不更热闹了!
想到这里李元宏立即插口道:“不能去陕西!”
周围的目光被吸引过来了因为每次李元宏的预言(或者叫乌鸦嘴)都挺准尤其是朱有良现在一听见李元宏说话心里就打鼓瞪着眼睛听他的下文。
欺骗这些可怜人李元宏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是不这样做又不行:“去陕西肯定不行你想想龙门在绛州城以西你们除非能把绛州城打下来否则必定到不了龙门。但绛州城那是府治啊你们这点人能打下来吗?”
朱有良倒没有因为李元宏的反对而恼火思索了一会儿道:“陕西不能去向北是霍州肯定不行东面有绿营兵追赶也不能去南面渡过汾河又是解州那里有绿营副将衙门更不能去难道我们真的只能困在这吕梁山上?”说完看着李元宏。
李元宏琢磨了半响真想不出可以去哪里这多人说多吧不足以攻城掠地说少吧又不能占山为王还真是难办但在他心里是绝不愿看到这群人死伤殆尽的放开别的不谈他们那股重义舍命的举动就深深打动了他自己若不帮帮这些热血而又够义气的汉子良心上过不去啊!
想到这里李元宏把心一横说道:“你们可以去曲沃县!”
“曲沃县?”朱有良和候胜相互看了一眼朱有良诧异道:“为何去曲沃?那里也有义军?”
一说到义军李元宏心里打了一个颤自己这是在引火烧身啊曲沃县好容易开始走上正规这帮人声势浩大的一去难保不会被官府察觉啊到时候兵戎一起立即就将自己的老窝砸个稀巴烂那时自己哭都找不着地儿了。
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他们带进曲沃?
李元宏心不在焉的说道:“没有义军但只要你们去了我当可保你等平安!”
“你?你凭什么保?”朱有良虽然抓住李元宏好几日了只知道他可能是清狗但具体是那种狗还不清楚。
旁边大嗓门裂着嘴自豪的说道:“我们家大人说能保就能保他就是——曲沃县的县令。”
“什么?”候胜和周围十几个矿工同时站了起来手里的家伙也掂起来了怒视着李元宏等人。
大嗓门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剧烈大吃一惊也蹦了起来。
朱有良诧异过后很快恢复的常态摆了摆手说道:“我知道你是清狗可没想到你还是个县令你是不是要将我们骗去一网打尽你好升官财?”
李元宏笑了笑抽一根草茎放在嘴里说道:“呵呵!升官?我不丢官就不错了你想想我骗你们去了我还在你们手里要死的话我也是第一个。”
朱有良想了半响眯着眼睛道;“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呢?”
怎么想帮人都这么难李元宏心里暗骂了一声“没有好处、只有坏处!”故意嘿嘿一笑说道:“好处当然要了我李元宏没有好处的事情才不去做这样你们只要去了曲沃就在那里给我开煤矿不过你们不许再闹事工钱嘛咱们可以商量!开出矿来你们有工钱开不出嘛就只管饭。”
白送的烧饼肯定有毒!李元宏干脆先和他们谈好价钱!
这么一说周围矿工果然放松了下来候胜掩饰不住喜悦的表情说道:“工钱无所谓先管饱饭才是正经大哥那咱们现在就向东南方向拐!”
朱有良瞪了他一眼继续以审讯的口吻说道:“据我所知曲沃既无煤又无铁开什么矿?”
李元宏知道他还怀疑呵呵笑道:“若是我知道煤铁在哪里还用得着求你们帮着开矿!”
朱有良点了点头继续道:“从这里到曲沃还要经过临汾襄汾还要渡过汾河我这么多人怎么过去只怕还没到曲沃就全军覆灭了!”
李元宏点了点头:“对所以我们要商量一个万全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