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为扬微微颔首,沉稳地躬身道:“这是来自西域的奇花密耶罗,也叫午夜兰花。只在夜半时分开花,天明即谢,因而得名。”
原本我还有些不太信得过刘为扬,此刻见他竟能一口说出花的来历,还一字不差,这才收起了轻视之心,稍带敬意地道:“刘大人说得不错。请坐吧。漱玉,奉茶。”
刘为扬剑眉微微一挑,坦然地拱了拱手,撩起下摆坐下。我看在眼里,只作不见,自顾自地说道:“只是,刘大人说的这些本小主都知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特别的吗?”
刘为扬捧着刚沏上来的新茶沉吟了一会,才道:“不知小主是否知道密耶罗普天之下只有三株,分别为紫.蓝.绿呢?紫色的名为紫魅,蓝色的名为蓝妖,而绿色的却为绿晶呢?”
我并不答他的话,出神地抚着指尖的白玉指环,慢慢道:“这其中有什么分别吗?”
刘为扬的脸色也逐渐变得凝重起来,似是思索着什么,半天才字斟句酌地道:“密耶罗虽是天下奇花,但因为它自身的特异,却也被称为‘花中妖姬’。密耶罗成长不易,需以花龄少女至阴至纯的心血为肥料灌溉方能成活。成活以后也需每隔三天灌溉一次,否则,紫花中就会散出幽香,动人心魄,奇就奇在常人闻了对身体并无损害反而大有好处,孕妇长时闻吸就会易恐易惊,胎儿不保;蓝花又另有不同,蓝花断了心血之后不会有异香,却会让人产生幻觉,因为密耶罗的形成凝聚了太多女子的冤魂,她们的怨念至深,会让人被噩梦所缠,看见花仿佛看见活人,久而久之自会让人心神恍惚,直至疯癫;绿晶跟紫魅蓝妖不同,失去心血之后反而成为稀世奇药,疗毒圣品,活死人肉白骨。”
我早已听得脸色惨白,惊得出了一身冷汗。难怪最近我老是做噩梦,心神不属。此刻对刘为扬的话我早已确信不疑,这兰花确实诡异妖邪,想起如璧还不知情,更是心急如焚。
我强自镇定,吩咐噙香道:“噙香,去里屋拿一百两来给刘大人。”说着转头道:“今日多谢刘大人指点迷津了。这点银子是我的心意,还请务必要收下。”
噙香拿出银子来双手递给刘为扬,这刘为扬也怪,也不推辞,爽快地收下银子,道了谢就径直告退出去了。
我也无心跟他计较,叫了噙香准备衣裳雨伞出门去玉锦宫。刘为扬的话她们几个也都听到了,均知道事关重大,都手脚麻利地给我换好衣裳,叫来软轿。
坐上软轿,我的心都还砰砰直跳。这两盆兰花都是郦美人送来的,以她的身份和见识,根本就不可能知道和拥有这么珍贵稀有的东西。那也就是说她背后一定有人在操控这件事,到底是谁呢?
皇后?良妃?还是婉贵嫔?摇摇头,我从心里否决了婉贵嫔的可能。虽然她骄奢凶狠,且最有立场和动机下手,我还是否决了她。这计策如此隐秘绵长,狠辣有效,事成之后干净俐落,一点破绽都没有。如非心思缜密,善于隐忍伺机而动之人万万做不到。以婉贵嫔的心智根本不可能。那么到底是皇后还是良妃呢?
是谁这么狠,要用这样的方法除掉如璧月复内的胎儿?还要捎带上我?我在轿中胡思乱想着,不觉已到了玉锦宫。
噙香撑起丁香色的油纸伞小心地扶我下轿,伞上是片片的湘绣,绣着只只飞舞的白色蝴蝶在我眼前摇曳。
我看着活灵活现的蝴蝶,纤细美丽,淡淡的白色却弥漫出几分伤感来。忍不住心中一凄,我和如璧不正像这在细雨下无处闪躲的蝴蝶一样吗?一样这么身不由己,一样这么朝不保夕。
站在檐下不一会,朱红色的大门就开了,开门的是个才留头的小丫头,见是我站在门外,唬得呀的一声,忙请安着把我们迎进去。
我有些急不可耐地道:“你家主子在哪?”小丫头边引路边回头陪笑着道:“主子和几位小主在东屋里聊着呢,不知道婉仪主子会来,奴婢领您过去。”
我点点头,闭紧嘴唇不再说话。走近东厢,远远就听见阵阵莺声燕语,闻见脂粉香气。那小丫头倒也机灵,快走几步,掀起门口的桃红垂花软帘,恭声道:“主子,婉仪主子来看您呢。”
屋里顿时响起如璧喜出望外的声音:“明儿,你怎么过来了?这下雨天的。”我含笑迈进屋,任由噙香替我解下雪白的银狐披风,道:“想姐姐了,过来瞧瞧姐姐。”
屋里或坐或立着几个宫装贵妇,簇拥着中间坐在软塌的如璧。见我进屋,纷纷回过头来,现出中间的如璧。
不过是两日不见,如璧竟清减了好些,更衬出她的冰肌玉骨,斜斜地靠在火红皮毛软垫上,一身家常衣裳,浅浅的黄色,绵软的质地,微束的腰间垂下几缕宽长飘逸的彩带,添了几分丽色。
如璧见我进来,忙站起身招手道:“快过来坐,冻坏了吧。”
那几个美人贵人也都纷纷万福齐声道:“嫔妾等给婉仪主子请安。”
我稳稳地走过去,里边一个美人侧过身来,我才看见在众人中央的竟是那盆紫色妩媚万方的紫魅,脸上本是得体含蓄的微笑为之一凝,我随即醒觉,笑道:“都起来吧。大家都是姐妹,不用多礼了。”
即把刚才霎时的失态掩饰过去。
如璧拉着我坐下,众女才归位围坐赏花。我瞄了瞄,那个郦美人竟然也在,还有几个平时少宠的常在答应。
我恍如无事地笑着道:“怎么?今天倒是齐全,全都凑到一起来了?赏花吗?“
那个郦美人忙凑上来笑道:”是啊,我跟几个姐妹说了婕妤姐姐的极品兰花,正好大家一起来看望婕妤姐姐,顺便赏花。“
旁边一个答应也凑趣道:”是啊,婕妤的兰花果然奇妙。听说婉仪也有一盆这种兰花,只怕也是端庄美丽地很吧。“
我瞟了郦美人一眼,不动声色地道:”是啊,我还真没见过那么神奇的兰花。说起来,还没谢谢郦美人呢,这花可还是郦美人送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