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出来说话的这个大臣正是吏部侍郎张瀚他说道:“皇上近日众多大臣弹劾张大学士微臣认为他们所列罪状太过纤细恐怕并非空穴来风不能不查啊皇上。”
詹事府詹事马自强也奏道:“皇上先朝有严嵩今朝又有高拱前车之鉴在前皇上应派人详加排查以平众议。”
万历说道:“两位爱卿说的不错如果张大学士真的犯有那些罪行真的视大明律法为无物朕一定不会私下袒护于他。但是有人说张大学士擅权自专欺上瞒下扰乱朝纲朕却不这么看张先生是先皇留给朕的肱股重臣这几年来他作为辅整顿吏治、整饬军备又推行赋税改革、推行考成法政绩斐然四海皆平国库充盈何来扰乱朝纲之说!”
万历说到最后两句似乎有点激动说的大声了点殿中群臣面面相觑没人言语。
万历又说:“至于说他擅权自专、欺上瞒下更是无理取闹擅权擅的是谁的权?这“欺上”又是欺的谁?难道有人认为朕软弱无能甚至昏庸无道以致闭目塞听、听信谗言吗?”
皇上把话说的这么重一时之间文武百官无人敢接。
这时申时行出列说道:“皇上年少聪慧勤政有为广开圣听怎么可能是昏庸之君以致听信谗言?微臣也认为工科给事中沈有愈的奏章意图诬蔑朝廷重臣理应驳回并加以严惩。”
万历点了点头说道:“就依申爱卿所奏将沈有愈重责二十杖驳回弹劾奏章。”
丹陛之下站在群臣中的右都御使王世贞听到这里紧张地看了一下一旁的张四维张四维对其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不用担心事实上张四维也确实不用担心因为他知道他们的杀手锏还没有使出。
万历看殿中无人说话又道:“至于张大学士生活不检点、贪污舞弊之类只不过是几个言官一家之言罢了如今张大学士不在朝中人证物证全无如果妄加以定罪恐怕不能服众诸位爱卿以为如何?”
堂下众臣互相观望片刻张四维第一个走了出来说道:“皇上所言甚是生活奢侈、徇私舞弊也并非大罪现在张大人回乡尽孝如果没有真凭实据还是不要惊动张大人的好。”
万历刚才看到张四维出来本以为他要亲自弹劾张居正没曾想他帮着自己说话有点出乎意料。
“既然如此张大学士之事以后勿须再提徐长缜等人妄自弹劾却证据不足一律罚俸一月以儆效尤。”
“皇上英明。”张四维应完作了个揖回到队列中。
没想到这件事情就这么结束了万历正有些疑虑忽然看到通政使司通政使杨巍出了列奏到:“皇上臣有一物欲呈给皇上过目。”
万历心头恍然:看来这个东西这才是正题啊。他语气平静说道:“呈上来。”
待林庆下去将那东西传了上来万历一看是一张折子而已但却不是大臣用的那种折子而是民间所用的粗纸随意对折起来当折子用。万历翻开一看见是数行娟秀小楷上面写的内容很是莫名其妙说张居正迫害她全家又强占了他们祖宅竟然用来自己居住……
“杨爱卿这是?”
杨巍说道:“回皇上这是原江陵辽王的王妃王氏的笔迹。隆庆年间张大人因为私怨设计诬陷辽王霸占了王府自己全家老小现在却居住在原王府之中……”
这事万历也略有耳闻张居正的爷爷当年被辽王活活打死辽王没有想到的是他所打死的这个不起眼老家丁的孙子日后居然会飞黄腾达十二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二十三岁高中进士授翰林院编修很快就进入内阁任建极殿大学士。做了大学士的张居正已经是大权在握他是个有仇必报的人于是辽王被判抄家、罢黜王位辽王本人也因此被关在中都凤阳皇家监狱之中永不见天日。
杨巍又说道:“皇上不仅如此张大人还私吞辽王府抄家所得共约五十万两白银。现在有王氏亲笔证据在此罪无可辨张居正诬陷皇家宗亲强占王府私吞脏银这分明是目无王法、擅权自专之举望皇上明察!”
“杨爱卿这前王妃王氏现在何处?”
杨巍说道:“回皇上她此刻就在京中微臣见其可怜加以收留她这才把全盘冤屈告诉微臣臣不敢有所隐瞒所以一一禀告皇上。皇上如果需要随时可以传召王氏。”
人证物证俱在罪名又是诬蔑藩王这一下非同小可大殿之上仿佛炸开了锅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一片喧闹。
万历见状用眼光示意林庆林庆会意走上前高声道:“朝堂之上不得喧哗——”
百官们马上安静了下来齐齐地看着万历想听着这个年轻的皇帝会说些什么想看他会如何对付张居正——这个当今皇帝的老师兼辅臣。
说实话这个罪名的严重性大大出乎了万历的预料他再也不可能以没有凭证来推月兑再也不能以张居正以往的功绩来搪塞一个平民出生的大臣竟然迫害皇室宗亲罪名之大恐怕再高的功劳也无法与其相抵为今之计只有一个字:拖。
“诸位爱卿”万历环顾众臣语气平稳说道:“此事非比寻常朕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果张大学士真的有诬陷辽王之举朕一定不会轻饶于他。传朕旨意着锦衣卫配合都察院全力调查此案若有了结果务必马上与朕知悉!”
都察院左都御使洪朝选见皇上点了他们都察院的名连忙出列应道:“臣遵旨!”
既然皇上这么说了大臣们自然再无异议张四维等人虽然有些不甘但都察院却是在他们的控制之中如王世贞恰好是右都御使而洪朝选又素来与张居正有隙料想要成功弹劾张居正不过是这两天的事当下也不再多言。
万历见百官无话便宣布退朝出了皇极殿回到乾清宫中。
乾清宫书房内万历难得见到王皇后居然在里面正忙着收拾整理书桌上的笔砚、奏章她看到皇上来了忙放下手来上前行礼道:“臣妾叩见皇上。”
“皇后免礼今天怎么不在后宫陪太后反而跑朕这里来了?”
王皇后笑道:“皇上操劳国事臣妾平时不敢打搅而已直殿监的那些太监粗手粗脚的将皇上的书房弄得杂乱无章臣妾早就看不过去今天趁着皇上去上早朝便抽了空来收拾本想给皇上一个惊喜哪里知道皇上这么早就回来了……”
万历并没有仔细听王皇后说话而是看到满桌的奏章又想起了早朝上的事。王皇后见皇上神情不对忙停了口怯怯问道:“皇上可是在责怪臣妾?臣妾知罪了臣妾不该乱动皇上的东西……”
万历回过神来听到皇后这么问忙回道:“皇后肯帮朕收拾朕喜欢都来不及呢怎么会责怪你?”
王皇后嫣然一笑却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说道:“都怪臣妾不好一心想着替皇上照顾两位太后倒把皇上给忘了如果皇上不介意臣妾每天都来这乾清宫皇上批阅、臣妾磨砚这样可好?”
一想到以后在一旁磨墨的不再是林庆而是这么一位千娇百媚的佳人万历自内心地露出笑容两日来的心事一扫而光他笑道:“朕自然是十分愿意只怕太后那边不肯哦。”
王皇后小声说着:“都说嫁夫随夫嘛对臣妾来说皇上就是臣妾最亲近的人了太后那边少去一些也无妨……”
王皇后毕竟是小家碧玉出身现在只是说出一点暧昧的话竟然也微微红了脸不敢再看万历眼睛。殊不知万历最“受不了”的就是王皇后这般模样他心中又涌起怜爱之心忍不住将王皇后轻轻拥入怀中心想朝堂之上的诸多烦恼这后宫佳丽面前轻易就能丢得一干二净怪不得历史上无数帝王荒废朝政宁愿背上历史的骂名也要醉心于这后宫三千美色。
王皇后被万历抱着心中只觉得说不出的幸福她的头靠在万历胸前轻声说着:“臣妾本是民间一普通女子何德何能能嫁给皇上能当上皇后……臣妾经常想要不是当日王大人让臣妾赠送那《曹娥碑》要不是皇上喜欢书法真迹臣妾现在可能还在城西家中每日做做家务缝缝刺绣如果是那样臣妾就……就不能在皇上身边伺候了。”
被王皇后这么一说选后的往事又浮上万历心头是啊当初在祥曦殿上如果不是自己质疑那副字帖王皇后就不会侃侃而谈那曹娥的感人故事如果不是王大人知道自己喜欢……等等王大人王锡爵?
万历想起自己因为《曹娥碑》出质问时王锡爵看着自己时那奇怪的眼神那字帖上王锡爵的印章表明那篇字帖根本是王锡爵收藏的他怎么知道太后喜欢礼佛知道自己喜欢字帖?又怎么知道王皇后能轻易应付字帖的事能轻易背出佛经而事先把字帖赠送于王家呢?
再想想王锡爵是嘉靖四十一年榜眼出身之后授翰林院编修在吕调阳之前任国子监祭酒后来升至礼部侍郎已经在礼部侍郎职位上干了近十年申时行是嘉靖四十一年状元而王锡爵恰好是榜眼他跟申时行一样都是三朝老臣资历不可谓不深。与别人不同的事王锡爵做事颇有心机却从不外露隐藏得很深他也从不乱站阵营这一点让他久居侍郎之职而迟迟没有升迁但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能在嘉靖末年以及隆庆年间的多场朝堂斗争中生存下来。
万历知道历史上的王锡爵也绝不简单万历二十一年后的辅大人就是这位王锡爵同时他还是隆庆五年和万历二年的文科主试官门生故吏遍布朝中……看来自己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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