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一下车,正好听到有少年的声音笑道:“如是,客降临,到底是什么人?”
那少年的笑声在看到黄蓉后噶然而止,见到沈如是的车子里出来一个衣衫蔽旧的少年,肩上斜斜挎一把类似琵琶的乐器,不觉瞪大眼睛,张开了嘴说不出话来
黄蓉却是落落大方地朝那少年一笑,眼光不自觉地搜寻着沈如是的身影。
看到了,还是往日那样的绯色衣衫,但脸色阴郁了许多,三年未见,沈如是脸上也月兑去了少年的稚气,变成一个颇有些深沉的男人,他看到黄蓉,挑高眉毛笑了一笑,让侍女引着黄蓉入座。黄蓉见这宴席居然设在渭水之上的一座画舫,心想难怪马车走了这许久。
夜色已深,这些贵公子们却是如此好兴致,觥筹交错,笑语喧哗。沈如是让侍女点起了水晶灯,将这一片河面都照得亮如白昼,垂柳碧丝长长,静静落在水面上。黄蓉将吉他收起,在宴席上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听到沈如是向众人介绍自己。黄蓉的眼光落在他的手上,就没听清他说的什么。
那双手关节有些微的扭曲,猿女小曼给沈如是的伤几乎是致命的,看来沈是再也不能灵活地弹琴吹箫了。黄蓉的右手又慢慢模到左腕上的银白镯子,缓缓地转动着。
面前是甘冽醇香的好酒,黄蓉伸长了鼻子深深一嗅,对沈如是笑道:“我怕坏嗓子,不敢喝酒。”
沈是笑了笑,果然命人换过茶来,一旁的一个贵公子歪过脸来,向黄蓉上上下下地打量几眼后,嗤地一声笑,说道:“原来是个小美人呢!”
沈如是正色道:“这是我地贵客。”
他身为主人。对黄蓉这样看重。那贵公子也不敢多为难了她。但见这少女一身寒酸。居然也傲然和自己同坐一席。心里老大不舒服。他素来自命文采风流。这时便存心要黄蓉难看。啪地一声。打开了手中一把泥金描画扇子。扇了几扇。黄蓉只觉一股香风袭面。暗暗皱了皱眉头。那贵公子笑盈盈地道:“枯坐无趣。不如大家一起联句吧!”
沈是眉头一皱。说道:“文兄高才。我等哪能和你相比。还是大家喝酒聊天痛快!”文兄哪肯善罢甘休。刚要说话。另外一旁地桌上有一个喝得大约有了八分醉意。这时瞪着一双通红地眼睛望着黄蓉。忽然叫道:“我见过你。”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端了酒走过来。在黄蓉肩头一拍。笑嘻嘻地道:“你不是在乌蒙平原那周家班子里卖唱地小妞吗?怎么也跑到这里来了?”
这人一句话犹如在平静地水面上投入了一颗石子。原本已有些许倦意地公子们都沸腾起来。十几双目光都射往黄蓉脸上。这些人都知道沈如是爱好搜罗有音乐才华地女子。只怕是看上了黄蓉。但凡是人。便都有八卦地爱好。此时各人都怀着看热闹地心思瞧着黄蓉。黄蓉也不惊慌失措。镇定自若地端起面前水杯啜了一口茶水。
岸边马蹄声得得。一骑飞奔而至。上面地骑士叫道:“蕴明王、尊候驾到!”
众人哗然。瞬时悄无声息。大家都不知道这时候蕴明王为何要来凑这种热闹。黄蓉心中大震。茶水几乎就要泼到袖子上。但这时众人地目光都在蕴明王身上。没有什么人注意她。
安琪被李醴抱着从车子走出来时。黄蓉见李醴已恢揭下面具。露出原先地容貌。她虽然告诫自己不要多看。但当他走过来时。却还是忍不住凝眸。灯光之下。但见他比以往瘦了些。一双曾经深如黑潭地眼眸依旧深邃悠远。安琪地那双眼睛也很像他。当黄蓉地眼光从李醴脸上转到安琪脸上时。这父子俩容颜地相似之处使她忍不住颤栗。
那曾经是她的丈夫和孩子,那孩子,在她月复中停留十月,是她的亲生孩子呀!
黄蓉蓦然咬住下唇,扭过了头去。
李醴抱着安琪一步步地走了过来,他身上的玄色丝衣裳如云雾般在风中流动,翩翩然宛如神仙中人,这一对父子相貌是如此出众,使人有种目眩神迷的感觉,众人中大部分为贵家子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二人,但此时仍为其绝世风姿所迷,大多都心想:“传闻仙逝地后主也是美绝人寰,此时若是也站在一起,不知羡煞多少世人?”
安琪一看到黄蓉,原本紧紧板着的小脸就松了开来,但在外人面前,他地小脸上却竭力装出一副小大
气,不过是三岁地孩子,却偏要一本正经,看着那人儿从李醴怀中下来,目不斜视地走到沈如是命人设好地座位上,黄蓉的嘴角就翘了起来。
李醴的脸上保持着温和的微笑,待众人对自己和安琪行过大礼后,淡淡说道:“如此明月清风,大家莫拘礼节,尽情玩乐便可。”
他的声音冷淡而矜持,使人觉得他如此遥远而又不可平视,他是高高在上的,所谓天神所选中的尊候,他的孩子是后唐的统治者……这样的李醴是黄蓉从未见过的,黄蓉低,握住酒杯,仿佛要把它捏成碎片似的,这才是李醴真实的一面吗?往日对自己的温存体贴,甜蜜关怀,不过是他做为一个男人,在为了得到一个必须得到的女子的心时,所戴上的虚假面具。他爱过自己吗?哪怕一点点,有没有?到底有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此时又心心念念地纠结这个问题,眼见安琪一落座,便直直地盯着自己这边看,心里打了个突,忽而有了主意,她本来将吉他放在膝上,这时在弦上一拨,含笑道:“民女有幸见睹天颜,惭愧无以为敬,只能以歌相赠,还望王上莫怪罪民女浅薄。”
李醴转过眼睛望了她一眼,安琪更是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望着黄蓉,脸上不自禁地露出孺慕之意,但黄蓉只是低,李醴看着她雪白的脸上好看的睫毛和小小尖尖的鼻头,点点头道:“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但唱无妨。”
声音清冽如金玉相击,偏又醇厚如老酒。黄蓉再度咬了咬下唇,不敢再抬头看他,抱着吉他弹了一段,旋律悠扬爽朗,颇见大气,只听得她唱道:“独立寒秋,湘江北去。橘子洲头,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
百舸争流,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后唐诗词之风本不甚兴,世人大多喜读前唐诗句,尤其李杜律诗,更是奉为经典,黄蓉这一“沁园春”却是二十世纪的某位伟人所做,其磅礴大气,岂是世人眼界所有,顿时四下肃然,黄蓉虽然声音偏于柔弱甜美,但徐徐唱来,仍能听出一种遒劲的气势。
黄蓉唱了上半阙,她这日卖唱许久,声音有点干涩,再喝一口茶水,续道:“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候!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一曲终了,众人仍未回过神来,沈如是沉吟片刻,忽道:“配乐稍显柔弱,若是用琵琶不知如何?”
黄蓉微笑道:“也可用编钟,配以击鼓,或者击筑,加上琵琶,合奏起来更好。”
沈是听到她的话,心中一动,也觉得这说话语气和某个熟悉之人相似,便着意多看她几眼,黄蓉却扭过头去看安琪,安琪小小的心灵中只觉得是黄蓉唱的便都是好的,隔了一会才道:“意境拔,气势雄浑,真正绝妙好词!”
他稚音朗朗,将这几句点评说出来时,众人更是耸动,黄蓉也是大吃一惊,不料一个小小孩童,却如大人般说出这样精辟的见解来,心里便疑心是李:u所教,但李醴却只是沉思,并没有和安琪说话。
安琪见到黄蓉掩饰不住的讶异之色,很是得意,他此时见到黄蓉,便如寻常人家的小孩子,一心只要在喜欢之人面前卖弄小聪明,又道:“这作词之人必然是胸中大有丘壑,不知他现居何处?”黄蓉听他语气,再看他的神情,居然似足了以前自己所看电视电影里的古代王者招揽人才时的情景,不觉啼笑皆非,心道:“你不过是一小屁孩,又懂得什么?”
她只顾着看安琪,全然不曾留意到在宴席最偏远一角,有一双眼睛突然睁了开来,精光四射,在黄蓉脸上打一转,只不过是一瞬间,又收起了锋芒,恢复成半醉的模样。
那是个相当清俊的男子,一双剑眉斜飞入鬓,脸容略显清瘦,猛一看,仿佛是过度沉溺于酒色之中,眼睛有些黄,光芒也并不清澈,身上是深蓝色云锦长袍,带着几分书生气,似乎和其他贵公子没什么两样。
——————那个,今天急诊,所以更新晚了,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