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骑士与公爵 第六章 两仪 中

作者 : 红战列舰

“说简单点,就是双重人格。我是织,平时那个是式,但是,我和式并非不同的人,两仪式一直都是一个人,我和式的不同点在对事物的优先顺序上。”两仪抱着大杯的橙汁看着小饭店窗外的白鸽。

“优先顺序?”少年从眼角注视着少女的侧面。他现在正统治着南方的朋友曾经提到过人的大脑的复杂性,那么所谓的双重人格是类似这样的精神分裂吗?啊!不会是那个什么自杀率很高的抑郁症吧!可恶!早知道就应该多问几句那个弗落依德的家伙是怎么说的。

“我想和鲁路修说上话,仅次而已,因为对式而言那不是最想做的事,所以就由我来代替完成,明白吗?”两仪平静得仿佛在聊天,完全没有丝毫的担心。

“嘛啊,好象懂了点,但是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鲁路修的确不明白,克伦威尔,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啊,她的样子似乎不是很正常啊。

“因为似乎已经隐瞒不下去了,”少女大吮了一口果汁,长出了口气,“坦白说,我是类似于式破坏冲动一类的东西,那是最想去实践的感情,不过至今为止那种实践对象都没出现,但是,你可以安心,虽然说话口气不同,我也还是式,突然疯这种事是不会做的,可是呢,在这方面我和那家伙毕竟存在着分歧。不,再怎么焦急,**的使用权是属于式的,我能和鲁路修见面,也是式认为见见也好。”

象是又找到什么有意思的玩具一样,她试着把吸管滴出的果汁弹到那些鸽子脑袋上,“嘛啊,说出这种话来也只会在之后反省,见见鲁路修也好,这可不是式会说出口的台词对不。”

“说的也是啊。”鲁路修松了口气,迎合着两仪笑了,似乎很开朗,总之你不要随便伤害自己就好了。

“呵呵,我觉得你这点很好呢,但是式却讨厌你这点,所谓分歧,就是这种事情,今天到此为止,再见喽。”她轻快得从椅子上跳开,披上那件红色的皮夹克,掏出一把银币拍在桌上,“因为我对你非常感兴趣,近日内还会再见哦!”就像他们出见的那个晚上一样,她伸手挥了挥,没有回头,离开了。

皇历两千二十三年

第三个学年开始以后,式更加的孤立自己了,她的表现连我都能感受得到,她拒绝着周围的一切。

“呐,鲁路修,我说过讨厌人类的话吧?”此时扶着那熟悉得窗台眺望黄昏的校园的是织。

“第一次听说……呃,是这样的么?”坐在书桌上出神得望着少女金色的夕阳下的侧影,这似乎成了每天的习惯,似乎她的世界已经缩小到了这每天放学后与我的交流,不记得这样的对话是哪一天了,因为我所能记得的,也只是她仿佛披上了金纱的侧脸,还有那温柔得梳理短的指尖。总觉得陪着她等待秋隆的时间过得其实很快,可是熬着听那些老师讲那么浅显的课程却很难熬……这就是克伦威尔说的相对论吗?不知道他为什么对搞出这种奇怪理论的家伙这么推崇……

“恩,式从小开始就讨厌人类,你想啊,每个人的孩提时代都应该是一片懵懂才对,我们会认为所遇到的人,世界的全部,都无条件的爱着自己,因为自己喜欢对方,当然对方也同样会喜欢自己。”织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忧伤。

“这么说也是呢。”是啊,我以前也是相信着那个的男人的……不要想他了,真反胃……

“但是无知也是需要的啊,鲁路修。哪怕是误解,无论是谁感受到被爱的真实感后,也能够温柔得对待任何人,因为人只能够表达自己拥有的情感,但是我却不同,出生的时候就知道了他人的存在,因为式的自身中包含了我,孩提时代就知道他人有多丑陋的式无法再爱其他人,式所拥有的感情只有拒绝。”她看着我的眼神里没有悲伤,我也永远无法理解她的痛苦,即使是对我来说最黑暗的时候,我仍然可以和娜娜莉相互扶持着走过来。而且还拥有性格或者头脑不怎么样,但起码可以信任的朋友‘

“但是,那样不是会寂寞吗,对你来说?”是啊,你寂寞吗?那样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充满好奇的你,孤独吗?

“为什么?式之中有我存在啊,虽然是种孤立的姿态,但是却不孤独。”两仪把视线移到被夕阳染红的操场上,“但是最近的式很奇怪,明明自身内有我这样一个异常者,却拼命想否定这一点,否定是我的职责,式应该只能做到肯定才对,怎么回事呢……”

“鲁路修,有过想要杀人的时候吗?”她的问题总是那么突然啊,不过你这个问题还真不好回答,那个男人虽然混帐……还没到要杀了他的地步吧?

“目前为止还没有。”两仪笑了,我也觉得自己只是在应付她。

“是么,但是我只有那种想法。”呃?

“我是拥有着被式所压抑的倾向的人格,所以总是将自己的意志杀死,将名为我的黑暗杀死,一次又一次不停的将自己杀死,我说过人只能表达自己拥有的情感吧,看我所体验过的事情给我带来的感情,只有杀人而已。所以说,鲁路修,式杀人的定义就是将我杀死,同时也要将我引出外界的东西杀死,式啊,为了保护自己,是不惜把想要打开式的盖子的东西全部杀死的。”她走过我身边,眼睛里没有任何感情。

这个时候我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只是呆坐着,听见她开门走了出去。

“一起吃午饭吧?”式如同被惊吓了一般瞪大眼看着微笑得提着饭盒的鲁路修,“为什么还要这样……”

“式,你好象有点生气了。”鲁路修啃着准备的面包,故意不去理会倔着嘴的式。

“有一点?虽然我不是很明白,不过,在鲁路修面前我会焦躁起来,为什么你要和我扯上关系,被说到这种地步,为什么态度却丝毫不会改变,完全搞不懂状况。”两仪皱着眉瞪着身边显的很成熟的少年,没来由得不满。

“理由什么的我也不明白,只要和式在一起就很开心,可是为什么开心又答不上来。嘛啊,生昨天那样的事还不在乎,确实是我太乐天也说不定。”一直身处被现和暗杀威胁中的我,怎么会在意你这样小女孩的闹别扭,鲁路修现在其实并没有当真。

“鲁路修,我是异常者这点,你能理解吗?”两仪仰着头看青蓝色的天空。

“恩,相当的不寻常。”鲁路修并没象往常哄小孩一样点头,他知道,无论织还是式都是装不出来的。

“对吧,那么你应该认识到,我不是能和人进行一般接触的人种。”鲁路修看着她略带伤感的侧脸,害怕受到伤害吗?

“交往与平常和异常没关系吧?”是啊,没关系的,我不会象他一样的。

“但是,我做不到象你一样。”式似乎没有在意少年真心的表白,只是抬手理着头。

“式……那伤……”鲁路修皱着眉头看她洁白的小臂上刺眼的绷带。

“在这之前杀人的时候受的伤呦。”她丝毫不在意得站了起来。

“又来了……”鲁路修苦笑着,真头疼这样的小女生啊。

可是式俯视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玩笑,“如果织没有把话传达到的话,就由我来告诉你,再这样下去,我一定会杀了你的。”

“在被害者的指甲里现了皮肤,应该是反抗时从凶手身上抓下来的,可能是手肘附近……”肖仍然向主君汇报每天的调查情况,可此时的鲁路修已经楞住了。手肘?

皇子不愿意承认,那双平静而温和的黑色眼睛很象他母亲的少女,已经使他失去了一贯的判断力,即使当他冷静下来,他也不愿意相信所有证据指向的那个女孩会是凶残的杀人者,不管是式还是织,她们都做不出这种事,所以……所以!

紫色眼睛的少年下定了决心,他没有寻求肖的帮助或者保护,而是披上风衣一个人走进无穷的黑暗中,深夜的阵阵凉气几乎冻僵了鲁路修的气管,可是他没有停留,一步步走向城外两仪家的古宅。

是啊,我多少有点明白克伦威尔当时的冲动了,鲁路修自嘲得笑着,明明知道危险,明明她有嫌疑,没想到自己也会做出这样不要命而且没有丝毫计划的举动,本以为这颗心在母亲被夺走那晚就已经被那个男人冷却了,没想到现在的他也会象朱雀那个家伙一样热血沸腾啊,对了,孩提时代,很害怕妖怪,竹林的影子如妖怪般令人害怕,但是现在害怕的是人类,所害怕的只是有人隐藏在竹林里的错觉。不知从何时起,我们已经习惯于主观地将正体不明的存在认作是陌生的人类了,讨厌的预感总挥之不去,说起来,式也在什么时候说过类似的话吧。我明知现在去也见不到她,纵然如此,无论如何也想看看她家的灯光。我想听她对我说,我什么也没做。

在少年深夜旅程的尽头,两仪家的宅子外迎接他的场景,是矗立在鲜血的盛浴中的两仪。摊坐在青石走道上的无头尸体喷射的鲜血溢满了石板间的缝隙,两仪如同雪花般洁白的和服上盛开着大片的红梅。

“呕――”鲁路修趴倒在路边大口吐起来,浓郁的血腥味终于冷却了那寒风也没能吹醒的头脑。

“小心点啊,鲁路修,因为不详的预感会引来不详的现实。”两仪微笑着看着眼睛被恐怖的泪水迷住的少年,沾着鲜血的笑颜凄美得如同黄泉的花海。

“您还好吧?”肖-雷欧纳德得知鲁路修撞上了一起杀人事件差点没被吓死,还好他的殿下似乎没事。

“没有关系。”鲁路修不是那种会被轻易打倒的人,他坚韧的内心此时已经恢复过来。

“殿下,您……见到凶手的样子了吗?”肖现在狠不得把那个杀人犯拆成八块,可是……

“没有,”鲁路修平静得茗着茶,“除了尸体,我什么都没看见……”他紫色眼睛里的火焰再次燃烧起来。

两仪宅,式的房间

少女对着镜子梳头,这么了解了就好了,又会回到以前的轨迹,式对着镜子里的织这么诉说着,没有看她咬紧的嘴唇。

见了那样的事,他不会再想见我了吧,两仪的眼前是那个在血雨下咬着牙的少年。

“式小姐,现在方便吗?”秋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考,“什么事?”

秋隆在门外恭敬得行礼,“好象有人潜伏在宅邸外面。”

“听说城卫已经被父亲打走了。”式皱起眉。

“好象和城卫是另一路人。”

“这种事和我没有关系吧?”两仪厌烦了,家里是做什么的她一向眼不见为净,为什么要来问她?

“但是,藏身在外面的那一位似乎是大小姐的学友。”她手里的梳子僵住了,迟疑了一下,女孩拉开了窗户。那个躲在院子外抱着书包,背靠着竹子喝茶的少年,是鲁路修。

“如果有您的指示的话,我就请他回去。”秋隆低下头等待小姐的吩咐。

“那种人放着不管也不要紧!”式关上窗,把脑袋裹进被子里。

“请休息好,式大小姐。”秋隆关上了灯。

窗外的鲁路修没有离开,清冷的月光下陪伴着他的,只有两仪家养在池子里的鲤鱼。

“切!”织焦虑得咬着牙,在黑暗中担心得看着少年文弱却几乎无法动摇的背影。

次日,学校天台

“鲁路修,那天晚上,你……”式简直要疯了,她完全对这个男孩没有办法了。

“那个话题就免了吧。”鲁路修用手臂枕着脑袋,不去看少女困惑的眼睛。

“什么叫免了!鲁路修,说清楚,为什么没说出来!”此时不满得瞪着他的是织。

“因为我根本就没看到,式仅仅只是在那里而已,除此以外我什么都没看到,所以选择相信你……”鲁路修瞥了一眼完全不相信的织,叹了口气,

“其实非常的痛苦,所以现在才在努力,如果自己有了自信的话,我想我就能回答式的问题了……所以,现在那个话题就免了。”我不会再象眼睁睁看着母亲被夺走那样,什么也不做,看着你也从我身边消失的。

从那天以来,无论是风霜雨雪,这个名叫鲁路修的少年每天晚上都会守护在他喜欢的女孩窗前,虽然式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尽管如此,他还是每天去式的宅邸,进行监视。

是为了证明式的清白,或者不愿意承认她在心中的形象破灭?也许都有一点,可是只要有一个晚上,她能继续在他的守护下安然入睡,他都会准时背着提神的茶水和雨伞,为她守护心中的黑暗。直到黎明。

这是学期将要结束的一天。

“怎么?式终于不再决定无视我了么?”和那两个家伙冷战也从来都是我赢的。

“是因为看不下去了。”诶?是式?“你说过我不是杀人凶手……”两仪站起来,认真的盯着少年的眼睛,“真遗憾,我就是凶手哟。你明明看到了现场,为什么还要放过我?”

“才没有放过你那种事,式你并没做那种事。”鲁路修仍旧用和蔼的眼神迎接式的逼问。

“我明明说过做了。”式握着拳头,这家伙根本没法沟通啊……

“你是做不到这种事的,绝对!”鲁路修同样很认真的回答,事实上,不象他那个朋友,他是从来不开玩笑的。

“绝对是什么,你能理解我什么,你又相信我什么?”式望着窗外仿佛没有改变的夕阳。

“虽然没根据,但我会一直相信式的……”你其实也不了解我呢,可是就象威尔说的那样,无论是以多光彩的理由杀人,眼睛都不可能仍然象你的那样清澈。

“恩,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想一直相信你。”

“你是个笨蛋。”式咬着牙,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恩,经常被别人这么说。”鲁路修笑着,虽然他们其实下棋从来没赢过。

“呐啊,今晚还会来吧?”诶?好象突然变成织了……鲁路修看着少女静静走出教室,心里很奇怪得,又有那个晚上一样的预感……不过我一定会去的,我说过相信你。

夜,雨,两仪宅

今天怎么还不关灯?鲁路修撑着伞疑惑得看着式的房间。

“啪嗒”身后传来了踩水塘的声音,穿着大红色和服的两仪立在林中,被雨水打湿的头贴着她异样白皙的脸颊,和服如同鲜血般粘在她纤细的腰身上,这无月的夜里,唯一的宅子的灯光照耀下,如同转瞬即逝的昙花。

“你在干什么啊!明明家就在这的,这么大的雨也不带伞!毛巾……啊,在这。”鲁路修一把将书包扔在地上,抽出毛巾,刚想递给她,可两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他的面前。

“刷”“啊!”鲁路修被她突然挥起的手臂吓了一跳,突然感到手上一阵剧痛,低头看时,鲜血顺着他的臂膀滴滴哒哒落在地面的竹叶上,把手里的毛巾染了个鲜红。

“式……你怎么了?”鲁路修感觉自己简直在做梦,可是式手里闪着妖光的匕却不给他醒来的机会。

“啊……啊,式,式!”两仪仿佛被看不见的线控制的人偶一样,匕在雨夜的空气中画着诡异的弧线。

“可、可恶!”她这个时候的眼神鲁路修实在太陌生了,这样空洞无神的眼睛,根本不是那个象兔子一样让他安心的女孩!

鲁路修拨开挡路的竹子拼命奔跑,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最危机关头灵光一闪的脑袋现在乱得和糨糊一样,他滚下山坡,俊秀的脸上被竹叶划破了口子,也是那个雨夜,他的母亲死不瞑目的景象,她怀中的娜娜莉无声得颤抖的景象,他那个父亲象看着臭虫一样俯视他的景象如幻灯片一样在他眼前浮现,今夜就好象是鲁路修永远完结不了的噩梦。

然后,他仰天倒下了,恐惧得看着那个缓缓坐在他胸口,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的少女。

“鲁路修……鲁路修!”两仪拽着他的领子,好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找回视线的焦点。

“鲁路修……你说点什么啊……鲁路修……”鲁路修感觉着脖子上匕刺骨的寒意,连一根手指都抬不起来,“我……我还不想死。”

式仿佛饱含着她所有决心的坚强面孔在眨眼的瞬间柔和下来,用玛莉安奴看着孩子的温柔眼神,好象兔子一样得恳求着,“我,好想杀了你。”

皇历两千二十五年

“那么,会长,我稍微出去下,大约两小时后回来。”夏丽抬起头,“啊,鲁鲁你要出去啊?”米蕾微笑着捏着橙色头少女的脸蛋,“好好把学生会年度结算做完,想要跟鲁路修去约会吗?”

夏丽撇撇嘴偷看着鲁路修离开的身影,“会长你真是的,不过,利巴路你不跟着去吗?真少见啊……”

蓝的学生是一直跟鲁路修出去赌钱的好友,一般都负责开车接送的,“啊,这么说又一周过去了吗?这是鲁路修的习惯吧?”

“诶~~~他还有这样的爱好啊……”米蕾笑着支着下巴看部员们聊天,羡慕得看着远处的医院大楼。

每周一次,星期六的下午,我都会去探望她,我不知道她承受着多大的痛苦,她在想些什么,更不知道她为什么想杀我……

但是,式最后展露出来的那一瞬梦一样的笑容已经足够了,我所能回想起来的,就是放学后伫立在晚霞中的式,在宛如火焰般燃烧的黄昏下,我到底相信她什么?式这样问道。

我依旧重复那时的回答,虽然没有根据,但我会一直相信式的,因为喜欢你,所以我想一直相信你。

她没有杀害任何人,仅此一点我可以断言,因为式深知杀人的痛苦,既是被害者又是加害者的你,比任何人都深知这是多么悲伤的事,所以我相信你。

无论是没有受到伤害的式还是满身伤痕的式,总是陷入似乎要受伤的危险境地,却从来没有说出过真心话的可怜的你。

皇历两千二十一年四月,我和在病床上甜甜得睡着的少女,相遇了。

这时,离这个坐在床边静静得陪伴他喜欢的少女的青年得到终结一切的力量,还有不到六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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