芬里尔,北方行省的府,从一个城市就可以了解一个民族的所有,不管是科技与精神文明,内心渴望与精神品质,还是肮脏或龌龊的灵魂,光明或黑暗,城市会把人类最真实的一面展示出来。
所以两仪喜欢在这漆黑的夜,漆黑的街道,漆黑的城市,独自夜行。她会走过家族典雅幽静的竹林,走过正在大规模修建的铁道与立交桥,走过那些即使夜晚也如同白昼般灯火辉煌的商馆和酒楼,走过那些散出尸体的腐丑与申吟的贫民窟。所谓人类的一切,都在她和他夜的眼睛下无所遁形。
这是皇历两千二十一年,不列塔尼亚对东部奥尔良城的包围随着圣女阿尔托莉雅的冲锋彻底崩溃,夏6路在东方迎来了他最大一次失败,近十二万摩托化部队被围歼。南方的斯图卡特公宣布贵族共和国完成了工业基础建设,向全大6的商人和贵族出邀请,宣布建设自由市场经济体制。在重建的仙度拉底执政的皇帝次子修泽奈尔被任命为国务卿,声称将要终结因贵族大规模圈地导致的农民暴动,并且扭转长期以来帝国的财政赤字。
在西线的军事基地,一个茶色头的少年因其过人的体制被选为即将赴任的北方总督――第三皇子克洛维斯的亲兵。而那个将要终结乱世的少年在农场为他的妹妹庆祝了十三岁生日,明天他必须响应帝国的强制教育法案,以兰配路其的姓氏前往芬里尔上高中,他今年十七岁,离得到终结一切的力量还有四年。
“抓住他!”“***!打断他的腿!”一个纤瘦的少年喘着粗气踉跄得跑过两仪的身边,从服装看是一个高中生。在他身后,从烟雾里冲出的几个明显比他强壮一圈的青年混混,他们跑过时的劲风吹乱了两仪披肩的黑。
猛一看上去偏中性的女孩双手叉在上衣兜里,对着刚才那个少年掉下的钥匙眨了眨眼睛。踩着木屐走了过去,“真是难办啊……”
“混帐家伙――!”“咚!”高中生被一拳击中月复部,出皮球泄气一样怪异的呕吐声,在阴沟旁圈成一团,“你这小子――!很有种嘛――!”混混们每一脚揣在他身上都用了全身的力量,“竟敢赢老子的钱!啊!”“把他的手指折断!我看你以后还怎么出千赢老子!”
“混帐!我从来没有作弊!”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那个紫色眼睛的少年抓住机会猛得窜起,像三年前那个损友教的那样,把手指插进了对手的眼睛。
“啊――!”混混捂着飙血的眼球,他的伙伴们惊恐得看着面色狰狞的高中生。
“杀了他!给我杀了他!”头目吩咐后他们才反映过来,一齐扑上去把这个高中生按在地上暴打,“咚咚”得,皮肉撞击墙壁和拳头的声音在这小胡同里无比清晰,深夜里浓重的雾气和昏黄的路灯把这一幕映得仿佛七八十年代的老电影。
两仪手叉在腰间的口袋里,看着拳脚的缝隙中透出的那双映着她身影的紫色眼睛,嘴角弯起,“很不错的眼神么。”
“喂!你这畜牲什么人!快滚开,不然连你一起打!”头目捂着受伤的单眼,手里拿着刚从栏杆上拌下的铁管,正向那高中生走去。
“喂!我说你长没长……啊――!”“砰!”巨大的撞击声惊动了殴打和被殴打的男孩们,他们睁大眼睛看着那个女孩慢慢直起腰,拔出插在头目令一只眼里的手指,随手甩掉了粘在指尖上的眼球,眼球“啪”得一声撞在墙壁上,滚回它的主人身边,瞳孔中映射出脑袋几乎嵌进青石板里的混混。
“咕咚。”混混们咽着唾沫,畏惧得看着少女走近,无言的恐惧随着她面孔上轻蔑的微笑爆出来,“混帐!”“去死吧!”
被痛打的高中生手支着身坐起来,挣扎着擦掉眯住眼睛的鲜血,看着那群刚才还围着自己的混混向女孩冲去,然后……
“啊――!”“啪!”“啊――!”“砰!”“啊啊啊啊啊――――!”“咔嚓!”……
墙角的少年缩了缩脖子,少女雾中的身影仿佛是克伦威尔以前做来玩的皮影,她的身形并不怎么出现的的移动,可是那些混混仿佛自己撞上去一样,被她手腕的动作和关节的奇妙韵律所爆出的巨大力量,如同玩具一样被甩到墙壁上,他们在少年身上留下无数伤痕的四肢,在那女孩的面前好象麦杆一样,似乎只是轻触就被打得“咔嚓”一声反折过去。那个女孩略显文静的动作却蕴涵着难以想象的巨大杀伤力,她几乎是一条直线的走来,最大的动作就是一提足原地跃起,然后修长的右腿仿佛马鞭般横甩,把一个背后的袭击者踹出十米开外。连弥漫着的雾气都被这一脚的劲风挂散,所以少年能傻楞楞得看着少女落地后扬起的衣裙和走光的洁白肌肤。
两仪仿佛能操纵天气一般,雾气也随着她一合衣裙掩住春光而合拢。瞬间把几个混混打成半身不能自理,她好象考试没合格的小孩一样叉着腰,木屐踩得青石地“的的”直响,“死脑筋,死脑筋,死脑筋……”
“……呃……”“这是你的吧!”不等少年开口,她又猛得转身把那串银亮的钥匙扔在少年的怀里,“下次不要搞丢了。”她背着身对少年挥了挥手,仿佛一个梦一样想要借着浓雾从他的记忆中淡去。
“我是鲁路修!”隐姓埋名的皇子没有力气爬起来,他倔强的对着昏暗灯光下那朦胧的身影睁着眼,不在乎额头上流淌的鲜血灌进眼睛的刺痛。
然后,她转过身,细长而妩媚的凤眼斜视着那个有一双舒心的坚强而明亮紫色眼睛的少年。深浓的雾气好象是奇迹般消散,把她散在肩上的黑色短和冷艳得如同百合的清秀面孔呈现在鲁路修的眼前,如果要形容,她就是前年的寒冰所守卫的雪莲,月光也不及她的清冷,清泉也不及她的甘纯,这是少年即使女装的拔群魅力也掩盖不了的气质,如同在冰面上燃烧的火焰。只要接近一寸,就会被触伤。可是对鲁路修来说,她似乎会刺痛人眼睛的美貌却出奇的温馨。
“织。”她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掩饰,是低沉而成熟的接近中性的女声,“两仪织。”
如果说芬里尔还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那就是栽种在城北的大片樱花林,鲁路修脸上贴着方布块,无聊得看着远处山丘上仿佛粉色和白色的云彩一般的花层,也不知道娜娜莉现在怎么样了,还好没把她带来,不然知道他每晚出去赌博纂钱外加被人打要担心成什么样子……
紫色的眼睛扫过看板上的分班名单,从姓氏上看似乎没有不列塔尼亚伯爵以上的家族啊,这样被现的几率就大大降低了……那个是,两仪式?很少有的姓啊,她是本地的荣光贵族吗?少年不由得在人群中寻找起那个另他印象深刻的冰山女孩……一下就现了,现在很少有人穿这种东方的服饰啊,好象还是克伦威尔特别讨厌的那种式样啊……是叫和服吗?
“喂,你!”鲁路修穿过和他一样黑色高校校服的人群,叫住了那个和樱花一色粉红和服的短少女,“果然是你啊,我还以为认错了。”
“你……”女孩身上仍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质,可是有些不同的,她困惑的表情好象是被人骚扰的大家闺秀,“你是谁?”
她叫两仪式,十六岁,两仪家的小姐,家族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荣光,但却有同样古老和神秘的势力,是的,是黑帮。北方行省最大的黑帮宗族。与控制这个世界白天一切的荣光不同,他们是黑暗中的王,可以成为打倒那个男人的力量,所以,鲁路修一直认为他刻意接近这个明显不合群的冷漠女孩是正确的,是为了打倒那个男人所必须的。虽然他并不知道和她在一起时那淡淡的温馨是怎么回事。
是的,我只是想利用她,仅此而已。
“你倒是一直穿得那么凉爽呢,式。”鲁路修夹着书本俯视静静得坐在窗边的少女。新学期第一个暑假刚结束,仍然把自己裹在和服里的少女呆看了这个班里唯一和自己讲话的男生一样,重新把视线集中到窗外。“现在还不要紧,过一阵子就难受了。”
“冬天也打算这么打扮么?你啊……”鲁路修耸了耸肩,虽然她偶尔才会回答两句话,不过少年并不在意,在这个必须掩藏自己真实身份的充满陌生人的地方,他自己也没注意到每天这样简单的对话似乎也成了他少有的不可舍弃的东西。
“一定……”式似乎不想让他担心似得补充,“不过没关系,我会穿上外套的。”
鲁路修眨眨眼笑了,“还有在和服上加外套的穿法啊。”
“有啊。”式不满他的反映一样微微的皱眉。
“呵?比方说皮质短夹克什么的……”他微笑着转身离开,身后的式用可爱的兔子的眼神看着他。
最近的城市并不太平,不列塔尼亚虽然并不重视领地内非不列塔尼亚裔平民的死活,可是连续出现数起杀人事件,新总督克洛维斯的脸面上并不好看。
肖-雷欧纳德作为城卫的队长就伤透了脑筋,“最近不要晚上出去赌钱了,殿下。”他缩在暖炉边把手里的红茶递给暂住在他姐姐宅子里的鲁路修。
皇子点点头表示谢意,接了过来,“第五个人了?”
肖是玛莉安奴时代就担任护卫骑士的老兵了,因为那场刺杀的牵连,现在只是一个城卫队长,却和阿修福德家族一样,是鲁路修可以信任的人。
“暑假结束前一天在河边被现的,和前面四个一样,尸体已经面目全非,这次是四肢同时被砍断,毫无疑问的……”肖叹了口气,“是不正常的人啊。”
“被害者之间没有丝毫的联系,那就排除了动机杀人吗?这么说来还真是明显的异常者。”鲁路修望着红茶的旋涡,沉思着。
“现在已经要求市民晚上不要出门了,不过如果在街上遇不到人,下次可能就是入室作案了,”肖摇着头,不列塔尼亚如雷霆般的入主使得很多问题都潜伏下来,现在随着世间稍显太平之象,这些黑暗中的东西就又跑出来了么?“啊,对了,这个。”
鲁路修皱着眉头看纸上的画像,“是我们学校的校徽?”
肖严肃得点点头,“遗落在第五具尸体旁边,您一定要小心。”
校门
“要伞吗?”“啊!”式被鲁路修突如其来的招呼下了一跳。
“不用了,有人会来接。”仿佛生气了一般,她不去看身边的少年友善的紫色眼睛。
“那,就等到接的人来为止,好不好?”鲁路修自说自话的点点头,靠在身边的立柱上,和少女一起等着雨停,式偷眼看着闭眼哼着歌的少年,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闭上眼,用心倾听在雨滴的声音中他的旋律,从天空坠落的雨滴好象交织着弹奏着钢琴曲,清洁着万物的水润洗着这个仿佛起死回生的患者一般的城市,雨水落在樱花树上,落在教堂的玻璃窗上,落在贫民窟泥泞的阴沟里,落在崛起的建筑的钢筋骨架上,落在几个世纪的古宅的屋檐上,雨水所降临的这个大6,每一寸的土地,都在月兑胎换骨般得接受芬里尔这样的新生。
“鲁路修!”“啊、啊!干什么啊!”式报复似的大叫惊醒了快睡着的少年,她为难得低下头,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先前……你到哪去了?”
“啊……在给一个叫白纯里绪的学长开欢送会,似乎被军部看上所以退学了……”鲁路修松了一口气,真是大意啊,我竟然会在室外睡着,这中安心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邀请你的啊,为什么没来呢?”
“那原来是认真的啊。”式低着头,淑女的站姿一点没移动过。
“当然是认真的啊!你到底在想什么啊,式?”鲁路修有点生气了,拒绝的时候还以为你家族的手下会来接你才放心的去的,没想到竟然这么在校门前一个人傻等,碰上那个杀人犯怎么办啊!
式好象受了委屈一样轻咬住嘴唇,眼帘好象兔子耳朵一样沮丧得半闭着。
鲁路修心里叹息着望着天空,虽然知道你很能打,可是实在不能这样把你一个人丢下,还是继续陪你等吧,今晚的牌局,就放弃吧。
数日后,两仪宅
“乒!”“乒乒!”此时的式完全没有学校里那种怕生的大小姐的感觉,这个时候举着长刀与她的父亲决斗的两仪更接近鲁路修第一次见她的那个夜晚。寒冰包裹下的女孩如同奔腾跳动的火焰。锋利的刀刃在空气中划出一阵寒意,在练功场的窗棱中透出的阳光下绽放着银亮的光华。
手里明明是真刀,可是父女两人都没有丝毫的留手,刀刃相加出刺耳的吱吱声,两仪灵巧得闪避着,在力量的劣势下,借着冲势把长刀砍向对手,她的度可能要比那个同岁的圣女还要快,虽然没有那个王传承自父亲的优秀天赋和感觉,剑招也略逊一筹,可是她凭借的是每次都直面死亡的严苛训练,而她真正的力量,根本没有觉醒。
“呃!”少女被她的父亲一脚踢到墙上,把墙边的剑架撞了个粉碎,坚硬的剑鞘把她的背搁得生疼,可是仍然举起刀,对准自己的对手,她的父亲面无表情得把长刀指着女儿的脖子,“呼……我输了。”两仪放弃了,她的刀尖颤抖得好象被风拂过的树梢,而父亲的则是遮蔽狂风的岩石,这种状态,是赢不了的。
“您辛苦了,和您父亲的交手怎么样了呢?”自小照顾她的管家兼保镖兼司机兼教师兼家将的秋隆,恭敬得捧着更换的衣物与毛巾在走廊里等她。
“退下吧,秋隆,换衣服这点事我自己可以做。我说你也不是我专署的东西吧?跟着哥哥不是更好吗?反正最后继承家业的是男人。”此时的两仪出口,却不再是文静的小姐的口气,而是那个晚上偏中性的成熟的女音。
“不,两仪家的继承人除了小姐外别无人选,因为大少爷并没有继承那种素质。”英俊的护卫没有丝毫动摇得用敬语回答小姐。
“这种东西,到底有什么了不起。”两仪皱着眉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把秋隆和他手里准备的衣物扔在身后,站在镜子面前看着自己的身影。
虽然是十六岁正在育的女孩,她的胸部却被裹胸布缠得紧紧的,洁白得如同象牙的光洁小月复和纤细手臂,完全看不出这具女孩的身体下所蕴藏的巨大爆力和……另一个人格。
“如果知道我身体里还有个织存在,他会怎么样呢。”浮现在式忧郁的眼睛前的,是那个平凡得几乎没人注意的少年温和的微笑。
“啊~~~”商店街的入口,鲁路修无聊得打着哈欠,昨天接到两仪写给他的邀请真是吃惊极了,要不是他非常熟悉那个女孩和本人一样清秀的字迹,还会以为是被人识破自己下的圈套呢,不过现在这个可能也排除了……有谁布置圈套会把猎物放鸽子一个小时的?
“呦,鲁路修”恩?皮夹克?出现在他眼前的的确是两仪,还是在和服上套了一件皮夹克的奇怪打扮。
“还在等啊?不好意思啊,为了甩掉秋隆费了太多工夫。”鲁路修呆看着女孩坏笑着手插在兜里懒散得走来。
“什么啊。才迟到一个小时就生气了么?真是意外的小气啊,你!”两仪呼扇着长长的睫毛凑近没反应过来的少年。
“呃……那个,你是式吧?”鲁路修仰着身躲避她坏笑着的清秀面庞,不会是什么人化装的吧?那个喜欢兔子一样躲在角落里的式竟然会有这种表情。
“是啊,除次以外你还看到谁了?”两仪看着少年好象被吓傻的表情,心里真的觉得蛮有趣的。“比起这个,就别浪费时间了,目的地就交给鲁路修你来选,来出吧!”她笑着一把拉起少年的手,好象拽蛮牛一样拉着少年满大街到处乱窜。
说是我选地方……鲁路修无奈得笑着,看着真的如同兔子般蹦来蹦去的女孩,不管是什么有趣的东西都能立刻抓住她的注意力,这样开朗的笑容,竟然连他也快乐起来了……那么就走吧,也许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是啊,早该注意到了,说什么想利用她而接近她,只是自欺欺人罢了,惟独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会象找到港湾一样平静下来,会为她担心,会看着她的侧影呆,回过神来时才明白,已经不可救药得迷上她了。
所以一点,哪怕真的只有一点也好,让我记住你,让我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