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沁珠的神情更加不自然了。但晓霜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静地只有他们的呼吸声。严沁珠紧张极了,生怕晓霜接下来更为深刻的指责。但好在,她没有再说话。
这一夜,他们胡乱地睡了,一早起来染晓霜说,“走吧,我不准备再收留你。”
严沁珠不说什么,立刻就走。
拉姑抱着骏儿到晓霜房里,“听说夫人昨晚收留了严沁珠?”见晓霜点头,她叹气道,“真真是想不透夫人了。这样的人,还收留她做什么呢?我们的好心,指不定是引狼入室!”
“反正只有一夜。”她笑笑。接过骏儿亲了一口,“过去的一切,就都让它过去吧。”
拉姑点了点头,“就怕过去的那些人啊,还得再来烦我们。”
“那我们不再理她就是了。”晓霜笑笑。
这天夜里,耶律赦回来了。外头正下着雨,他被淋得全身湿透,一进屋就嚷着晓霜的名字。晓霜递给他一条布巾,“我在这儿呢,你瞎喊什么?”
耶律赦笑了,“想你了呗。”
晓霜脸上一红,仿佛似乎还是他第一次和自己说会想她呢。以前不知他们说不说?晓霜有些遗憾,若过去的事情能回想起来多好呢,酸的甜的,她都愿意回想起来。只要不是脑子里一片空白。
耶律赦接过布巾胡乱擦了擦,吩咐底下的人备热水,他拉过晓霜在她耳畔说,“咱俩一起洗。”
晓霜的脸更红了,推了他一把,“你洗你的。”
耶律赦不让,把她衣服剥光了一起扔入浴桶。晓霜哪见过这种阵仗,紧张地心怦怦直跳。耶律赦一下下帮她抚着身子,他身子贴着她的背,晓霜紧张地绷直身体,呼气都觉得不顺畅。耶律赦收拢手臂,让他们俩的身子更贴合。晓霜紧张地血液都涌到脸上去了,“别……”
他咬着她的耳朵,“听说昨天有人来过了?”
晓霜思索了会儿方才现他说的是严沁珠。“嗯。但后来又走了。你会怪我不收留她么?”
“不会。”耶律赦道,“反正她已经做了决定要走的。一年前就已经走了。”
晓霜转过身来,望着他如夜般深遂的眸子,“你曾经很宠爱她?”
“没有。”耶律赦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吃醋了?”
晓霜不答,只管把水泼到他身上。耶律赦说,“就只是从前有过一段缘。如此而已。如今走了就走了。”
晓霜说道,“昨儿我故意问她为什么对我下盅,她很紧张。”
耶律赦看着她,“她?她怎么会对你下盅?”
“我只不过试一试。她紧张极了,听说从前她与我一直不合的,后来生了骏儿没多久就高烧不退,接着就失踪了。你从来没有怀疑过她吗?”
耶律赦看着她半晌,染晓霜咬了咬唇,“难道是我多想了吗?”
耶律赦的眉拢在一起,半晌才道:“也许不会是她吧?她虽然性格比较烈,但一没什么功夫底子,二,盅这种东西不是人人都会的。”
晓霜点了点头,“我只是那么一想。没别的意思。”
耶律赦将她拥紧,“别说她了,不是怪扫兴的么……”
浴盆里,一时水声连连,晓霜低叫:“会叫人听见的……”娇喘和水声绕动着。顿时一室旖旎风光,无边蔓延。
末了,耶律赦把她从水里捞出来,二人一同擦拭干净,命丫鬟进来把浴桶搬走,方才一同躺到床上。耶律赦模着她的背说,“阿珠已经不是我们的人了,以后也不会再来烦咱们,莫想那么多了。”
晓霜点了点头,“你还是打心里愿意相信她。”
“那倒也不是。我是打心里同情可怜她。你想她一个女人家,纵然有一处屋子,还能怎么过日子呢。”
“那你为何不把她接回来?”她哼了哼。
耶律赦呵呵笑道,“你还真吃醋。这陈年的醋没啥好喝的。把她送走,就没有想过要再将她接回来。再说,我心里也只有你,放着别人在这里,也是浪费了别人青春。”
听他这么说,心里还是有点喜悦的。晓霜伏在他怀里,慢慢地沉入了梦乡。
次日耶律赦回军营,一早起来,见晓霜还在睡梦中,不忍吵她,只自己穿衣出来。他绕到拉姑屋里看耶律骏,儿子睡得沉沉的,他脸上止不住露出微笑。拉姑习惯了早起,要给他做饭,耶律赦道:“不忙。你再歇会儿吧。待晓霜大好了,便让骏儿轮流跟你和晓霜睡,你也可望好好睡一觉。最近她没有犯病了吧?”
“没。夜里有时我去看她,都睡得沉沉的。”
耶律赦点头,“那我就放心了。这阵实在辛苦你。”
拉姑笑笑:“说什么辛苦呢,这是我们该做的事。若没有将军,哪有今天的拉姑?”
耶律赦模了模骏儿的脸,方才出来。他策马回营的路上,看见一个身子缩在路旁睡觉,天气不冷,但她却缩着。耶律赦没什么好心肠,他只不过觉得这个人很眼熟。当他的马停在她的身旁,她抬起脸来的时候,耶律赦的眉便深皱了起来。“阿珠?”
严沁珠腾地站了起来,“将军……”
“你在这儿做什么?”他问道,“为何不在中京好好待着?”
严沁珠一下子抱住他的腿哭起来:“将军……将军,呜呜,我没地方可去了。”
见这个样子不体面,耶律赦下马,刻意与她保持距离。“走,那儿有家馒头铺,我们去那儿说话。”坐到板凳上,把热呼呼地馒头堆到她面前,严沁珠一边流眼泪一边大口嚼着。
看她这么狼狈的样子,耶律赦有丝于心不忍。“究竟是怎么回事?”
严沁珠就着豆浆把馒头吞进去。“从将军府搬到你给我买的屋子后,我闲时没事,就去赌两把玩儿。结果……”
“你赌钱?!”耶律赦沉下了脸,“你从前不是这样挥霍的人。做什么这样遭贱自己!”
严沁珠苦着脸,大眼睛里蓄满泪水,“刚搬出来的时候,太过苦闷,一时不慎就跌入了这个深渊。”她抹着眼泪,“当时若是不搬出来就好了。可……看将军一心一意都在染晓霜身上,阿珠看了实在很难过。尤其你们已经有了孩子,那个家,就更加没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没人赶你走,是你自己要离开的。”
严沁珠点着头,“我知道。是我自己待不下去,我没度量……可将军您不是女人,不明白和另一个女人分享男人是什么滋味。”
耶律赦看着她,不再纠缠这个问题,“你来这儿,中京的房子没了,是不是?”
严沁珠点头,“我掉进了赌庄的人设下的套,欠了很多钱,没的还只好把房子押了。所以我就来了这儿。希翼能见你一面,可是……没想到染晓霜已经回来了。”
耶律赦忽然想起昨夜晓霜说的话。“你似乎很意外她会回来?”
“已经消失了一年,我以为她不会回来。她已经死了。”
“很失望吗?”
严沁珠惶恐地摇头,“我没有。是不是她对你说,是我下的盅?是不是和你说我很希望她死?”
“没有。”耶律赦语气淡淡地,“晓霜从来都不是搬弄是非的人。”
“她哪来的这么好心……”严沁珠哭丧着脸,忽然抬头望着耶律赦,“我知道错了,将军。我错了。你还能收我在身边吗?我以后再也不会去赌了。昨儿从你们住的屋子出来,我就不知道要往哪里去。难道我只能流落街头当乞丐了吗?”
“这一切,是你自己当初做的决定。”耶律赦说,“在搬离将军府之后,你与我就再没有瓜葛。如今晓霜已经回来,我更不能收你在身边。顶多与你几十两银子,你自己且看怎么办吧。”
严沁珠泪流满面,“难道真的就不能再接受我了吗?将军……”
耶律赦忽然看着她的头,“有只虫子。”
“哪里?在哪里?”严沁珠大惊失色。
耶律赦眉蹙了下,从她梢拿下一只小飞虫,“一只虫子而已,你做什么怕成这样?我可不记得你有这么怕小昆虫。”
严沁珠看起来似乎重重松了口气。她面色有些苍白,像是虚月兑了一下趴在桌子上好一会儿,才说,“算了,将军不收留我,那我另想去处吧。”
耶律赦看着她,忽然说,“你知道盅是什么吧?”
严沁珠惊恐地看着他,“你,你什么意思……你也和染晓霜一样,在怀疑我吗?”
“你还记不记得,你初到将军府的时候,曾经捉虫子玩,还戏谑丫鬟胆小?如今变得这么胆小怕虫子,想是见识过盅虫的威力了?”
严沁珠瞪着他,眼里充满悲戚。“你果然还是怀疑我。”
“你不想洗涮嫌疑?”
严沁珠惨白地摇了摇头,“你若要这么怀疑,就怀疑吧。反正,我已经不能指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