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早餐,耶律赦要回军营。可严沁珠虽说不指靠他,仍旧跟在他身后,走了很长一段路。他想了想说,“我带你去军营住两天吧。”
严沁珠的眼睛骤然灿亮,“真的吗?”
严沁珠坐在耶律赦的马后,紧紧抱着他的腰,脸贴着他的背,有种恍然隔世的沧桑。从前最着恋的地方,她有多久没有拥抱过?再次如此近地贴近他靠近他,她心里只有满满的哀凉。他的心,她从来也没有到达过。
到了军营,钟毓先看到严沁珠,脸上尽是不解。将军怎么会将她给带来了军营?那和染姑娘……哦不,要和将军夫人怎么交待?!但将军的家事,做为一个手下自然无从管起。
把严沁珠带到他的营帐,耶律赦说,“你就在这儿歇着吧,我还有事去办,回头来找你。”
严沁珠点头,仿佛漂流的人终于靠了岸,不管知道这个地方她不能长久地待下去,但哪怕多种一日,也是好的!还是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觉得最安定。在他的床铺上饱饱地睡了一觉,一个士兵端着饭菜进来,耶律赦跟在他身后。士兵摆好饭菜,朝耶律赦行了个军礼,便笔直地走出去了。
“坐吧。”耶律赦指着矮瞪。
他与她面对面地吃饭,明明近在眼前,严沁珠却觉得耶律赦好遥远,不再是她熟悉的那个人,虽然还是不变的英俊容颜,但似乎有什么,已经悄悄不一样了。也对,他们中间空缺了一年,何况他对她从来也没有他对染晓霜那样的感情。她默默地吃着饭,耶律赦语气平淡,“等你吃饱了,我们谈谈。”
“谈?”她紧张地看着他,“谈什么?”
“你和晓霜。”耶律赦认真地看着她,“有时不用说,人的眼神已经透露了一切。你对晓霜被人下盅有恐惧。你知道盅是什么。”
严沁珠心虚地低垂下眼睛,嘴里继续狡辩着:“听说过一些。”
“也许你不但听说过,还亲手拿过它。”
严沁珠蓦地抬眼看他,“我就真的,那么不让你信任吗?”
“你的眼神已经泄露了很多。”耶律赦淡淡地道,“相由心生人、,你心有所惧,所以不曾觉自己眼里透露出了恐惧。”
严沁珠望着他,不知道这是声东击西,还是他真的现了。她低垂下头,嘴唇抿得紧紧的。耶律赦想了想,才道:“一年前生了什么事,你比我都清楚,是吧?”
严沁珠轻轻启唇,“我真的不知道。”
“阿珠!”耶律赦叫道,“看在我们曾经有过一段缘,看在往日我待你不薄,你就不能告诉我?晓霜到现在记忆都找不回来,也许从前的事,她都想不起来了。可是,那个害她的人是谁?我们连那个人是谁都不知道,万一她再回来害晓霜怎么办?万一她连我们的儿子都要害怎么办?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也是女儿家,难道不能体谅一下我的这一年是怎么过来的?这样的打击,我想就算是铁打的人,都再也经受不起第二次。”
严沁珠继续沉默着。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女人,现在还有一个长得极像他的儿子耶律骏!她苦笑,她的青春年华,像是都交付给了一潭水,而不是耶律赦!他对他们都有情深似海,那她呢……她就注定得不到爱,只能被遗忘吗?往后的日子,她又能怎么办?巨大的悲痛在心底排山倒海而来,她望向他,“如果我告诉你,你能给我什么?你能让我回将军府吗?”
“不能。我只能给你一笔钱。”耶律赦的眼里透出冷光。原来,她真的知道!是他错看了这个女人么?他以为她不过是性格烈一点,不会做那样偏激和丧尽天良的事。可她,真的知道!女人一旦迷失了自己,是不是就会变得比毒蛇猛兽更危险?!
严沁珠咬了咬唇,像是下了决心。“好,我告诉你。但,你要履行承诺。”
“嗯。”从什么开始,她变得这样了呢?她贪婪的嘴脸,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骄傲却敏感的严沁珠。他有些厌恶,又有些怜悯。说到底,终究还是爱与恨毁灭了她。“说吧。”
严沁珠静静坐了一会儿,思绪仿佛飘回了一年前。
严沁珠跪哭在草原的那棵树下,一点也没察觉有人走近,忽的脖颈一凉,一把长剑已经搭在她的肩膀上。她大惊失色,回头想看,那人却在剑上用了力道:“不许回头!”那是女人的声音。
严沁珠就算处于弱势,嘴巴都不免要占便宜:“你这狗贼,知道我是谁?竟敢这样威胁我。”
那女人的气息就在耳畔,她冷笑道:“少在那儿狐假虎威,你是谁?不过是个落魄不受宠的妾室而已。”
她的话像把尖刀刺进了严沁珠的心房。她哭丧着脸,像还未愈合的伤口被人又生生撕扯开来,顿时鲜血淋漓。
那个女人收了剑,严沁珠迅回头,看见一张蒙在黑纱的面的脸,只露出一双水亮的大眼睛,可是这眼睛里,透出残酷和阴冷的恨意。严沁珠看着她,“你是谁?”
“这你不要管。你对她,是不是恨之彻骨?”
严沁珠虽然不喜欢染晓霜,但这个从眼前冒出来的女人,也不可能让她有多信任。“这关你什么事?”
“管我什么事……”她冷笑,“如果不是她,我今天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她是谁?”严沁珠怕她找错了人,忙问道。
“染晓霜,还有谁?”她继续冷笑着,“你不是也讨厌她吗?给你个机会好好折磨她,如何?”
严沁珠的眼睛,在听完她的一番话后蓦然睁大。
仇恨这东西,就像滋长在心底的毒咀,能一点点啃蔑人的良知。
严沁珠回到将军府的时候,手心里紧紧捏着一样东西。白色油纸包着的东西。她经过染晓霜房间的时候,现她在睡觉,便慑手慑脚进了屋子,迅将白色纸包里的东西倒进鸡汤里,顺便用筷子搅了搅。看着那丝丝白色透明的东西迅融进汤里,她连忙逃了出去。
好在,没人现。做贼心虚让她整天都坐立难安,时刻听着染晓霜屋里的动态。那包白色的东西,据说是叫盅,可她从未听说过盅是拿来做什么用。她害怕这是毒药,一吃下去染晓霜就毙命。可,她又希望染晓霜永远都消失在自己的世界。
她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但她能明显感到她对染晓霜的恨意。她恶毒地想,看吧,染晓霜仇人遍布天下,并不是单单自己讨厌她,也有很多人想要她死的。
那一夜,听到将军屋子有动静,听说是染晓霜了高烧,她心里暗喜。若能让染晓霜一病不起,直接去见阎王爷该多好。接下来的几天,染晓霜高热不退,吃什么吐什么,见到全府上下的人都在着急,她却暗自窃喜。但是心里,也有着浓烈的嫉妒。她生病,从来也没有这么多人为着牵肠挂肚过。人都是现实的。染晓霜是当家主母,将军夫人,又为耶律赦添了个儿子,她的地位在将军府自然更加固若金汤了。讨好着这个家的女主人,是他们的本能。
而自己,又算什么呢?蝼蚁都不如。
本来还有那么一点愧疚,此刻已被她的仇恨吞灭了。在几天后,拉姑说要请个跳大绳的回来驱一驱神,看染晓霜是不是招了鬼神。她知道,那个女人等的时机来了。
所有人都被赶到别的地方,只有跳大绳的那个女人和她在将军的屋子里。几天不见,染晓霜已经瘦了一大圈,整个人似乎淹没在了被子里。严沁珠有些怔忡,忽然有了一丝不忍。她……真的会死吧?
这个女人会弄死她的。严沁珠不知道她是谁,但她对染晓霜的仇恨似乎很强烈。正在怔之际,那个女人把染晓霜从床上抱了起来,严沁珠瞪眼,“你,你要做什么?”不是要当场就把染晓霜杀了吗?
但是她没有。她扛着染晓霜飞出了卧室,严沁珠跟着出去,把窗子关了起来。跟在她后面一直跑了很远。
她蓦地停下脚步,瞪着严沁珠,“你还跟来做什么?”
严沁珠望着她,“你想带她去哪里?”
“怎么,心软了?”
严沁珠有些着急,“你究竟想要带她去哪里?”
“这你就不用管了。”
严沁珠眼睁睁地看着她把染晓霜带走,停在原地的脚步,却一步也挪不开。心里掠过太多种情绪,当然,也有想过叫她把染晓霜还回来。染晓霜失踪了,将军府肯定会有一场大风波。将军肯定要急疯了。在仔细思索了会儿之后,她还是往前奔去,可是,再也找不到染晓霜和那个女人的身影了。
她站在宽旷的山林,四周只有风声,再没有别人的身影。
她只得往回走。回到将军府,果然看见他们都已经疯地在找染晓霜。她不敢看耶律赦的样子,他失落的模样像失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她心里有了一点忐忑,她害怕被他现是她和别人一起把染晓霜弄走,害怕他会在知道后当场把自己杀死。
耶律赦在寻找了一个月无果之后,她有一次看到耶律赦坐在屋子里一边喝酒一边落泪。黑暗中,两道银色的泪光,像银色的鞭子一直鞭进了她的心。她曾经妄想染晓霜离开之后,她可以照顾耶律骏,可以照顾他,真正成为这个家的女主人,可是看到他这副模样,知道她永远都不可能了。
她决定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