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林争霸 第十八章 不素客夜探魏庄园 沈启尧巧逢悍屠三

作者 : 三亩半

夜色已深,一条火龙在飘零山庄的后山慢慢的蜿蜒爬行。

徐春妮极不情愿的跟在萧长问一行人之后,时不时还转头望望那漆黑一片的灌木丛,心中有太多的话要说,可却都无从说起。“三哥,你在哪儿啊?”徐春妮再一次想到了屠三,以前每当自己没有主意的时候屠三都会替自己分忧解难,可此时你在哪里?想及此,徐春妮不禁埋头掐指算了算日子,与三哥一别竟已有旬月之久,“你怎么还不来找我们娘儿俩?现在金儿不见了,你也帮我出个主意啊。三哥,你在哪儿啊?”徐春妮的眼泪不自觉便迷湿了她的双眼,她抬起头望向天空,那里却没有星辰。

魏正默默的站在戚千书的床前,一脸霜花,身前跪着张志先和邵清华,而萧长问则埋站在一侧,他的背后则立着一脸忧伤的徐春妮。屋子里没有一点声音,只有屋外呼呼的山风在呼啸,引得尚不能坚持到春日来临的树叶簌簌落下,烛火一闪一闪,就像在场的每个人的心境,忐忑不安。

思及连日来生的诸多事情,魏正感到疲乏,几十年来,他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无力,面对如此变乱,他的心却再也无法从容,就如同屠三在那一夜的胆怯一样。一滴烛泪终于不堪忍受的溢了出来,在烛台上慢慢的凝结,徐春妮望了望众人,想说点什么却被这压抑的气氛给迫得住了想法,低下头去。门“吱呀”一声开了,打破了这沉重的圈圉,众人的目光一齐射向那推门而入的人。

只见马先生那名唤做“清儿”的药童站在门口,胆怯的望了望众人,而后向魏正行礼道:“师傅有请。”

魏正望了望清儿,又转头望了望此时人事不省的戚千书,向萧长问道:“不让任何人接近千书。”

萧长问应了一声,魏正便先清儿一步去了。待魏正离开,屋内众人始觉身上一轻,均悄悄地舒了口气,张志先起身立在一旁,等待萧长问的示训。此时清儿张着大大的眼睛,踮起脚尖,远远的望了一眼床上的戚千书,然后顾自说道:“师傅说了,这大哥哥的病不碍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粒丹药递与就近的徐春妮道:“师傅说让这大哥哥服下。”说完便闪过门外,融入夜色。

徐春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接过的丹药,但此时丹药就在自己手中,她求助的望向萧长问,希望他能给自己个指示。虽说男女有别,但自己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婆却也不忌嫌的,最主要的却是萧长问那一脸的阴沉让徐春妮不敢造次。

萧长问见得徐春妮望向自己,心中一合计,向张志先道:“五弟给三弟服下吧。”

张志先听言,连忙从徐春妮手中接过丹药,走到桌边拿起水壶,浅浅的倒了一盏,捏碎丹药的蜡封,就水给戚千书服了。

徐春妮见张志先侍候戚千书服下丹药,又听得马先生说他没有大碍,心下也是宽了,可刚平静不到片刻便又替屠金揪心起来,几次张口欲言都被萧长问冷峻的脸色给吓了回去,最后终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加之天色已晚,徐春妮虽心有不甘却不得不回房休息去了。徐春妮回房,和衣躺在冰冷的床上,模着平日笑屠金睡下的地方,眼泪再一次咸湿了双眼、浸湿了鬓边华。

门轻轻的开了,烛火在开门的瞬间闪了闪,马自知伸手去挡住,烛火这才定了。

马自知头也不抬道:“子谦何故如此不安。”

这时方见得魏正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望了望正护着烛火的马自知,也不言语,进屋关了门,来到马自知对面坐下。心中思量最近生在庄中的一干事情,情绪早就汹涌澎湃,不过只是被他一直压抑着而已。

此时见得多年老友,禁不住叹了口气,马自知望了魏正一眼,放下遮火的手,提起桌上的酒壶,缓缓的斟了两盏,顾自端起一杯道:“我要走了。”

魏正也不动手把盏,只一双眼睛死死的望着马自知,良久不说一句话。“我住得太久了!”马自知又将自己手中的酒杯斟满道。

魏正这时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而后颓然道:“你真的要走?”而后从马自知手中拿过酒壶给自己斟满,目光却望着静静燃烧的烛火,似在思考着什么。

“嗯。”马自知把手中的酒也喝了,像是鼓足了勇气才说出那个字一般。而后没有再斟酒,而是望着正盯着烛火出神的魏正,良久之后道:“或许我不该说。”

魏正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的说道:“那你就别说。”

马自知叹了一口气道:“如果我真的那样做了,子谦你会不会怨我?”

魏正听得此言,转过脸来望着马自知道:“你真的会那样做吗?”

马自知被魏正这样一问,不觉望向魏正,却遇上魏正那灼热的目光,不禁尴尬的低下头,沉吟了一下之后道:“我也不知道,所以……”

“所以你才这么晚叫我来喝酒。”魏正收回灼热的目光,再次将注意力放在了那跳动的烛火之上。一时间,屋子里听不到一点声音,就连屋外的山风之声也都像是匿了去。

“我……”魏正和马自知在沉默了许久之后竟然同时有话要说,但又都因为彼此的话止住了说下去,如此一来二人禁不住抬互望。就在二人目光交接的同时,二人均爆出一阵爽朗的笑声,然而这笑声中却分明夹杂了太多的无奈。

“你想说什么?”魏正率先止住笑,向马自知问道。

马自知脸上仍有笑意,用手在桌子上比划了个几下,之后手指停在桌面上,望向魏正。只见魏正的目光却集中在他的手指上,眼神中闪烁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你真的是这么决定的?”魏正终于抬起头来望向马自知。

马自知收回手指,把盏斟酒道:“我还有别的选择吗?”

“你……”魏正想要说什么却被马自知的眼神给阻止了。

马自知端起手中的酒杯望着魏正道:“我已没有选择了,从三十年前的那一天起。”

魏正闻言,眼中浮起感动,或许称为敬重更为合适,也抓起酒壶满满的给自己斟满,向马自知邀酒道:“我魏正能结识马兄……”

马自知连忙举手止住,而后望着魏正,一脸严肃的说道:“天下人的天下!”

魏正听言,眼中更是闪出光芒,起身把盏向天地一揖道:“天下人的天下!”

突然,听闻屋外响起一个声音道:“好一个天下人的天下。”这一语起,惊起一夜风凉!

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二十日,辰。

薄雾轻笼,山风无声,一个踉跄的身影出现在飘零山庄的山门前,正往山上赶。只见他时不时还扭头往身后观望,像是有什么人或者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一样,可他身后却是一片空旷,并未见得有什么异常。突然只听得那人出一声惨叫,原本踉跄的身子一下子向前扑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弹。

旭日如血,慢慢的爬上山头,却冰冷如霜。

从飘零山庄的山道上下来几个人,边走边在闲聊着什么,待众人快到山门时,现了趴在山门前的人,众人一下子便围了上去。众人在查看了一番之后,一个人飞快的向山上奔去,剩下的几人抬起趴在地上的那人也返身回山去了,过了一会儿,从远处的密林中走出一个身材单薄的女人,望了望众人离去的方向,衣带轻飞,往鄂州城的方向也如风般飘去。

绍兴三十一年十二月十九日,酉时中牌。飘零山庄百里之外。

屠三已经在附近转悠半个月之久,却一直没有徐春妮和屠金母子俩的任何消息,他们娘儿俩就好像是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样。屠三也不知道自己埋怨了自己多少此,如果自己能早一点回去的话,兴许就不会生这样的事情了,但是……屠三再叹一口气,他终是下定决心离开,或许春妮她们娘儿俩回蔷村去了也说不定,夜色渐渐凝重,屠三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手中的长枪时不时被周围的树丛阻挡不顺。

“站住。”冷不防的一声大喊让屠三吓了一跳。

屠三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向声音来源,那里是一处密林,隐约中见得几个身影从中慢慢走出来。屠三下意识的退了一步,并握紧了手中的长枪,神经一下子都戒备了起来,因为他从来人身上明显感觉到一股死亡的气息。

死亡的气息对屠三来说实在是太熟悉了。在自己右臂未失之前,上阵厮杀,白的进去红的出来,手中的刀就像是阎王爷手中的笔,在那生死簿上轻轻一划,便什么都了结了。那时对于生死,看得何其的淡,活着不过是多吃几口粮食,死了不过是往那地上一躺,所以他才能在大大小小、形形**的战役中存活了下来。后来剿灭山贼时遇到了徐春妮,而后有了家,却在即将被提升的当口失了右臂,于是被安排在了辎重营,做些运粮草、扫战场一类的活,再也不能去拼死拼活了。

屠三心里却也没有因此而失落,反而有些庆幸。再后来,屠三拾回了屠金,这个家总算完整了,虽然屠金从没叫过自己一声爹,但是每当看道徐春妮和屠金娘儿俩亲热、开心的样子,屠三自己也乐得不行。那天夜里,金军的突然袭击,屠三竟然害怕了,他还记得他当时抓着长枪的手在微微的抖,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变的,竟变得如此胆小。

那日自己饥饿难当却未吃掉拾到的食物,就连酒也没喝一口就往山洞赶回,那时他才现原来占据他内心深处的已经不是自己,而是徐春妮和屠金娘儿俩,他也终于现自己为什么会在金兵夜袭的时候害怕。一个人若是有了牵挂就会变得胆小、就会怕死,屠三那时才深深的体会到那些曾经被自己看不起的逃兵们的心境,一个人若是什么都不在乎了,那他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当屠三来得山洞前,见得满地的尸体,那时他的心中一阵揪痛。他疯的呼喊着徐春妮和屠金娘儿俩,他几近癫狂地翻动着地上的尸体和积雪,在他力竭颓然坐地的时候,屠三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

那种绝望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既像生死别离,也似恩断义绝,屠三的绝望化成了一种不可理喻的愤怒,而他,则把这种愤怒泄到了地上的死尸身上。屠三就像一个疯了的野兽,用手中的长枪一枪一枪地刺向地上的死尸,望着漆黑如墨的血液流出,屠三竟笑了,却是泪流满面。他月兑下自己的衣服,换上从那怪人身上褪下的衣物,将长枪立于身旁,席地坐在群尸之中,吃起包袱里的食物来,却不知道被噎住了多少次,那些本都是为徐春妮和屠金娘儿俩准备的东西,现在却已用不着了。

一夜的等待,雪在脚下成了冰疙瘩,望着微亮的天色,墨黑的血液早已在周遭凝成了一块又一块诡异的黑冰,屠三拔起身旁的长枪,那上面早已凝了一层冰凉的霜花,如同此时屠三的内心,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化去。身后的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就让这一切烂在心底吧,屠三狠狠的想道。一柄凝霜的长枪,一个锈蚀的灵魂,如果这一切注定将因此而改变,那也只能是阴差阳错、造物弄人。

“什么人?”来人边走向屠三边问道。

屠三望着自密林里走出来的四个身影,答道:“路过的。”

待那四人走到屠三近处时,屠三看了看这几个人的衣着,心下一声惊呼:不好!原来这四人一身平常百姓装扮,手中却均拿有武器,而且浑身上下更是弥漫着一股让屠三很不舒服的死亡气息。这兵荒马乱的年月,哪里不是随处可见的流民造乱、官逼民反,然而各地的势力大多都是隐匿行藏,哪有如此这般胆大妄为的,难不成遇到了山匪?想到这里屠三不禁将手中的长枪头斜了斜,以壮壮自己已乱了的心胆。

只见那四人走到屠三身边,望得屠三的模样,心中也是不禁一凛。只见屠三脸上一道刀疤将整个左脸斜斜的分成两半,虽是缺了右臂,然而左手中却握了一柄丈八长矛,身上一件貂皮袄子,虽然天色已晚,却也能瞧见那袄子上透心的一个窟窿,那凝结了的血痂早将窟窿的边缘染得墨黑,显是经过了一番恶斗后余生,再加之屠三本就生得高大,此时粗见之下竟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觉。

那四人见得屠三如此模样,为一人不禁作揖道:“不知先生高姓大名。”

屠三手上有疾,见得来人向自己施礼,也是一抬左手,将手中的长矛一举道:“在下姓屠。”

那人一听,笑道:“原来是屠壮士,方才有所得罪,还望海涵。”

屠三本是粗人,听得那人一口谦言,尽显文士之风,不禁也学起当初军营里的参事们,连忙道:“哪里哪里,路经宝地未曾造访却多有叨扰,还望……还望……先生行个方便。”

那人见得屠三虽一脸横肉,说话倒也像是识得几年书,心中喜欢,道:“鄙人姓沈,名启尧,字德卿。今若蒙不弃,敢请壮士移步,以尽地主之宜。”

屠三一听,自是不知道此人心思,人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心中打定主意道:“先生高情,在下实在万激,可妻子尚下落不明,实在不敢耽搁。”

听着屠三有些不伦不类的话,沈启尧先是以为屠三故意做作,但见得屠三眼中坦诚,便不往心里去,也不多加挽留,道:“既然如此,沈谋不便挽留壮士。壮士请!”

屠三望着比自己略年轻的沈启尧,举起手中的长矛一扬,道:“后会有期。”说完便行。

这时突然从四人身后又走出一个人来,在沈启尧耳边一阵嘀咕,只见沈启尧脸色一变,连忙道:“快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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