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牙 第九十五节 桃花依旧在,何处是春风

作者 : 天地豪雷

当天晚上,土匪们把聚义堂变成了灵堂,虽然大家都对军师的死因有这样那样的怀疑和猜测,,可是所有人曾经亲眼目睹军师对赛赛的狂热,所以大多数人也只有暗怪军师不知检点,不识收敛,最终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了。

从傍晚到深夜,灵堂里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薛鹏在堂前披麻戴孝,泣不成声,哭得昏过去几次。来吊孝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都是甚为感动,觉得自己以前都是误解了薛鹏,原来薛鹏对军师还是如此尊重的。薛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就连军师的几个心月复也都看不过去,陪着哭把他拉开。

等到人群哭够了看够了,纷纷离开这个临时搭设的灵堂的时候,也已经很深了,薛鹏面带戚容地送走最后一个来吊唁的土匪,表示着自己要给军师夫妻守夜,这让那些不明情况的人对薛鹏更加敬重了。

人们走光以后,薛鹏终于陷入了完全的沉静之中,月光透过窗棂洒进一片银辉,把堂前映成灿烂烂一地洁白。而堂内昏黄的烛火摇曳,衬着孤零零的两口棺材,更加显得沉闷诡异。

薛鹏瞪着眼睛看着棺材上军师的名字,和军师明争暗斗了这么久,这次他终于取得了完全的胜利,可是薛鹏心里却没有半点获胜之后的快感,确切地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赢了还是输了。薛鹏想起了军师嘴角微微露出的欢颜,或许,在情感的角斗场上,军师才是那真正的骑士,成功的勇。

薛鹏又转眼看着赛赛的灵柩,眼泪不经意地流了出来。这泪水,和刚才在众人面前夸张演绎的嚎啕完全不同,它只是静静地流淌着,却比那声嘶力竭之处更加痛彻心扉。开始这痛处只是一点点,当没有去关注它时,只如微微的一点尘埃,而当逐渐感觉到它的存在的时候,它就一点一点地刺痛起来,而且范围越来越大,直痛得无法呼吸。

薛鹏跪坐在赛赛的灵牌前,从胸前取出赛赛留给他的刀谱,想了想,开始一张一张的把书页撕下来,投到灵前的火盆里。这些书页早就已经旧得了黄,纸质也有些疏松了,一进入火焰的怀抱,马上欢快地燃烧着自己,只一会就在淡淡的青烟中化成了灰烬,薛鹏傻傻地看着扶摇直上的飞灰,不觉有些痴了,喃喃道:“你不应该爱我,只因为我还没有爱上你,我爱的是雅儿……”

一个声音冷冷地打断了他:“不,你谁也不爱。”

薛鹏大惊,连忙转头看去,却原来是桃花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悄走了进来,自己刚才一下子心情激荡,竟没有现。

桃花的眼睛通红,肿得象个熟透的桃子,她仔细抚摩着赛赛的灵牌,仿佛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刻到心里,过了许久,她才继续说道:“你说你爱陈雅,可是你却在她受伤最深,最需要你的时候甩手离她而去,让她痛心,让她疯,让她寻死,我不知道你对她的爱表现在哪里。”

桃花摇了摇头,眼中的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泼洒下来,沉郁在她心中的许多话也痛快地泼洒而出:“我,我就不用说了,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傻女子,本不值得你来爱,你也从来没有爱过我。我还曾经那么期待,相信你会来救我,哪怕是死,我也愿意和你死在一起。可是你终于丢下了我,丢得那么义无返顾,我一下子知道了,我本来就配不上你,不值得你去爱,所以你完全应该对我不管不顾。”说到这里,桃花使劲的摇着头,泪水随着她摆头的幅度甩飞出来,有几滴还甩到了薛鹏的脸上,薛鹏下意识地舌忝了一下,又咸又苦。

薛鹏吃惊地看着桃花,在他的记忆中,桃花只是个普通的农妇,从来也没听说过她会认字,就是后来听陈虎和小金翠说桃花为了儿子在开始慢慢学着读书了,薛鹏也只是嗤之以鼻,没想到现在桃花居然能出口成章,让他惊讶之余又对桃花刮目相看。

桃花稳定下心神,接着道:“在你眼里,我本来是无足轻重的人,所以你丢下我,我一点也不怪你。可是,这位白姑娘,人长得这么美,对你又这么好,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一个比她更爱你的人了,你居然也能为了自己的一点私利,把她推给军师,让她被军师折磨而死。我不知道你的心是什么做的,真想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到底是一颗狼心,还是一颗黑心。象你这么自私的人,从来就不会爱上任何人,你爱的始终就只有你自己。”

桃花的话还没说完,薛鹏已经大哭起来。

薛鹏被桃花说得无地自容,抱着柱子开始以头撞柱,痛哭不止。桃花本来还要再挖苦他几句,看见他这个样子又心中不忍,想了想,把桌上的祭品整理了一下,又轻蔑地看了薛鹏几眼,轻轻的出去了。

桃花的话仿佛震天大锤,又有如开山巨斧,一下一下地把薛鹏本已千疮百孔的心理保护壳劈开敲碎,继而化作一柄尖利的锥子,在薛鹏的心上扎出无数个小洞,从每个小洞都在汩汩往外喷涌着鲜血。

破得烂了,也就无从修补;痛得极了,也就完全麻木,薛鹏抚模着赛赛那口崭新的楠木棺材,想起赛赛送自己的百花蜜,想起赛赛专心地在沙滩上写字,想起赛赛笑嘻嘻地看自己练飞刀,想起赛赛得到自己赠送的珠花时的欣喜模样,忽然感觉自己似乎对赛赛也是有几分爱意的,只是以前一直都被军师的阴影笼罩,所以不敢多朝这方面来想。现在的薛鹏好象噩梦初醒,想起赛赛的好,不由得悲从中来,呜呜咽咽地哭着,哭得累了,就缩在棺材后面沉沉睡去。

睡得正香,薛鹏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他朦胧着睁开眼睛,眼前却是漆黑一片,原来火盆和蜡烛都已经燃尽了。薛鹏略抬了抬身子,看见在军师的棺材上正趴伏着一个白影,刚才听见的怪声正是白影拍打棺材的声音。薛鹏这一惊非同小可,全身寒毛倒竖,几乎连魂都要飞了。

稍稍定了定神,薛鹏借着依稀透进的月光看清了那个白影,原来是一天都不见人影的马胡子。只见马胡子使劲地拍打着棺材,拍着拍着,他的眼泪就不停地流了下来,顺着脸颊流到他那部大胡子上面。

拍了一会,马胡子开口说话了:“兄弟,你醒醒啊,不要再睡了,寨里还有很多事要等着你去做呢。兄弟,我们当年一起说过要同享富贵,怎么你就舍下我去了,从今以后,没有你来帮我,我刚怎么走?”

马胡子一边哭着,一边回忆着和军师一起走过的日子,怎么样一起上山,怎么样一起夺权,怎么样一起维持山寨,怎么样一起打退官兵,到后面,他终于泣不成声:“兄弟,我知道你怪我,上次你说我有官瘾的时候我冲你大了脾气,可是你也不能就这样离我而去啊。我承认我现在是有官瘾,可是你也知道的,我有个儿子了。那么多年来,我们见过的土匪,哪一个是能有儿子送终的?我想做官,因为我有个儿子,因为我不想让我儿子一生也只是土匪,因为我想我儿子只知道他有个做官的爹而不是做土匪的爹。兄弟,我知道以你的聪明,呆在这个寨里委屈了你,你起来,我们一起喝酒,一起下山去做官,兄弟,你起来啊……”

马胡子越说越伤心,捶胸顿足地号啕起来,他疯般地拍打着棺材,好象要把里面的人拍醒才肯作罢。

当时的人都比较迷信,而且乡村里也多有叫魂时把假死之人再次叫醒的传说,薛鹏心惊肉跳的,他既没有想到马胡子和军师居然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也生怕马胡子这么胡闹,别真的把军师给叫活了,那自己又要想个什么方法再弄死军师一次呢?

薛鹏动了动蜷得麻的手脚,缓缓从旁边爬了出来,一边低声道:“寨主,你这样敲打,会惊扰到死在天之灵的。”

马胡子腾的一下跳了起来,好象被火烧到了**,几乎一头就撞到了房梁上。他气喘吁吁地转过头来,满面的惊慌失措,好象活见了鬼一样。等到看清了薛鹏,马胡子脸上的惊马上转化成了怒,他恼羞成怒地吼道:“这么晚了,你躲在这里做什么?想吓人吗?”

薛鹏一脸的沉痛:“军师平时待人宽厚,没想到英年早逝,我是特地来给他守灵的。”

要说薛鹏会来给军师守灵,马胡子是一百个不信的,不过看见旁边赛赛的灵柩,他好象一下子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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