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牙 第一百五十四节 楚歌怀旧意,落日照长沙

作者 : 天地豪雷

就在薛鹏吟哦感叹的时候,不知从哪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歌声,如飘袅,似轻烟,如影随形地钻进他的耳朵。这歌声分外悲壮苍凉,正是地道的楚歌曲调,浸润着千百年来荆楚大地的苦难哀思,薛鹏心里似乎有根弦也随着这歌声轻轻地拨动,一下一下心灵的悸动让他不知不觉之间已经泪流满面。

睡得正沉的时候,薛鹏又被人拍醒了,他迷迷糊糊的睁眼一看,竟然又是阿莲,旁边还站着柯老爹。柯老爹一脸关切地道:“薛老板,怎么不回舱里去睡?甲板上风大,着了凉可怎么好?”

薛鹏四周一望,现自己竟然是睡在了船头的甲板上,他略想了想,笑道:“哦,昨天在这里听见有人唱歌,听着听着就睡过去了,呵呵,柯老爹你不用担心,我的身体壮得很,吹这么一晚上风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阿莲鄙夷地道:“当然了,到处去问烟花场所,身体怎么会不壮?”薛鹏顿时语塞,不知该如何辩解才好。

柯老爹却紧张地道:“你昨天听到有人唱歌了?是什么人唱的?”

“不知道是什么人,好象离得很远,又好象很近,也不知道唱的是什么,只是觉得曲调挺好听的,就多听了一会,谁知道竟然会睡着了。”

柯老爹抓了抓下巴道:“常听老辈人说,在这湘江里住着一只大水猴子,平日里人们下河游泳,多有被它捉了去的。而且这只猴子还会幻化人形,专门在月圆之夜弄些希奇古怪的事来引人下水,象你说的什么歌声,说不定也会和它有些关系吧。”

薛鹏笑道:“那看来我运气还真不错,没有被水猴子捉去当点心吃掉。”

阿莲撇着嘴道:“说不定是它嫌你的肉不好吃,所以才不要你的。”薛鹏只好苦笑。

说笑间,柯老爹已经把船撑出了港汊,清新的江风迎送着初升的朝阳,把薛鹏残存的瞌睡一扫而空,他试着回忆昨晚听到的曲调,并慢慢哼了出来。

柯老爹一听就道:“这个是楚歌嘛,而且还是老调子。”

薛鹏惊喜地道:“对对对,就是楚歌,不过我只记住了这个调子,词却是没有听懂。”

柯老爹道:“这个调子是基本调,可以自己加词进去的,嘿嘿,我们一帮船伙年轻的时候也经常自己编词自己唱,还真挺好听的哦。”

薛鹏和阿莲马上起哄起来,一定要柯老爹唱一曲来听听,柯老爹好象一下子年轻了三十岁,皱纹也好象被熨斗压过一样,一根根全部舒展开了。他清了清嗓子,迎着江风唱道:“一根那个竹竿容易弯呀嚯嘿,三缕哟麻纱哟扯月兑难呀,猛虎哟落在哟平阳哟嚯地哟夥,蛟龙哟无水呀困沙滩。哟嚯依子郎当,郎当依子哟,不怕力小怕孤单呀,众人合伙金不换呀,众人那个合伙金不换呀。”

柯老爹的歌声虽不悦耳,却极是雄浑豪迈,江风呼啸间,歌声随风飘散,在江面上传得极远,不少往来的船家都随着歌声开始合唱起来:“哟嚯依子郎当,郎当依子哟,不怕力小怕孤单呀,众人合伙金不换呀,众人那个合伙金不换呀。”

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薛鹏回头一看,却是夏明翰正从舱里钻了出来,他笑着道:“柯老爹真是好兴致,歌也唱得好。”柯老爹得了表扬,嘴都笑得合不拢了,阿莲却在旁边小声道:“哪里唱得好了,人家那是哄你的。”

一声响亮的哈欠声,阿多揉着眼睛也走出了舱:“你们累不累啊?一大清早就在这里唱歌,还唱得那么大,让不让人睡觉啊?”

众人都笑起来,薛鹏却感觉到有点丢人,转头往江对岸看去,猛然看到一样物事,他一下子惊呆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定定地看了半天,忽然全身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往后便倒。

这一下把大家都吓住了,连柯老爹都连忙把船停下凑过来看看出了什么事,嘈杂的声音惊动了舱里的人,云炎和小杜也很快赶了过来。

听了夏明翰的叙述后,云炎也照样往江对岸看去,江边是一个平静的小镇,面江处用青麻石砌出一排石阶,一湾小港,除了港口的广场处矗立着一扇麻石牌坊以外,实在与一路上见过的不少小镇小港没什么两样。

小杜忽然啊了一声:“云炎,你看看那牌坊上的字,是不是古风依旧?”

云炎又看了一会,点头道:“没错,就是这几个字。”

小杜的脸色剧变,他曾经跟着薛鹏去过陈家村,也曾经见到薛鹏被陈家村的村民打到不**形的样子,自然知道这四个字代表着什么意思。他问道:“柯老爹,这附近有个陈家村吗?”

柯老爹想了一下道:“这附近没听说有个什么陈家村的。”小杜听了神情一松,谁知柯老爹又接着道:“不过倒是有个陈家塅。”他没注意到小杜的脸色陡然一黯,却摇头晃脑地唱起了歌谣:“长沙之北是望城,望城有个丁字镇。丁字镇上陈家塅,松柏常青遗古风。”

夏明翰道:“呵呵,这歌谣还挺压韵的,有什么含义吗?”

柯老爹道:“你看这里的地形,一条小河横切过来流进湘江,看起来就象个丁字一样,所以这里就叫做丁字镇。传说以前有一对叫做陈松陈柏的兄弟,哥哥陈松考了文状元,娶了长沙王的女儿,就安家在这丁字镇,弟弟陈柏考了武状元,到处南征北战去了。谁知后来陈松的老婆,就是那个郡主,居然和一个苗人私通,还毒杀了陈松。”

阿莲在旁边道:“哟,那不就和潘金莲一样了吗?”

阿多和小杜都是知道云炎的背景的,一左一右站到云炎身边,生怕他会突然彪。云炎倒是面色平静地听着柯老爹继续往下说:“后来陈柏听到消息,带兵杀了回来,围住长沙城攻打了两个月,终于逼长沙王把那对男女交了出来,直接抓去沉了塘。不过陈柏也因为这件事犯了王法,被朝廷赐死了,后来听说他儿子也考取了武状元,另外又有一段故事,那我就不知道了。”

阿莲点点头道:“原来每年这丁字镇要搞一个浸猪笼的活动,就是为了纪念这个事啊。不过那对狗男女确实是死有余辜,怪不得陈家的人那么恨他们呢。”

“你知道什么?”云炎铁青着脸开口了:“那个苗人和长沙王郡主本来就是一对情侣,是陈松仗势把他们强行分开的,而且当时他们只不过久别重逢说了几句话,被陈松撞见就硬说郡主辱没门风,不由分说就要把他们都抓去沉塘,哼哼,这样的人要是撞到我的手里,一样也是杀了。”

在众人的印象里,云炎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样子,谁也想不到他会突然起这么大的脾气,一时间大家都被吓住了,连口大气也不敢出。

薛鹏这时已经慢慢坐了起来,他轻轻擦去嘴边残留的血迹,低声问道:“柯老爹,这个牌坊就是陈家人立的吗?”

柯老爹道:“本来这里没有这个牌坊的,几年前从湘西又迁过来一支陈家的亲族,这个牌坊就是他们那一族人仿造他们家乡的样式立的。”

薛鹏点了点头道:“柯老爹,我头晕,我们不要再在这里停留了,还是赶快去长沙吧。”

再次开船的时候,船上的气氛忽然变得很诡异,云炎一直站在船头紧紧盯着那扇“古风依旧”的牌坊,而薛鹏躲在船舱里也是不眨眼地瞄着那扇牌坊,看着看着,牌坊似乎变成了小不点陈飞的笑脸,直要把他所有的虚伪全部击破,让痛苦和耻辱重新把他整个身心全部占据。他们两个既是这样,小杜和阿多自然是噤若寒蝉,其他的人感觉无趣,也都不说话了。

幸好船行甚,不一会就转过弯去,再也看不到牌坊了,到得过了霞凝,薛鹏的脸色渐渐恢复了平常,又开始与大家有说有笑起来。当夕阳的余辉穿过岳麓山的林峰,投起湘江的金波荡漾时,柯老爹通知大家,长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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