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32章:刘氏枝叶繁,青霞拜长辈(1)

作者 : 韩咏明

一:

按中原的风俗,新媳妇过门三天,要拜见族里的长辈们。而刘氏族先,自明朝洪武初年,由山西洪洞县迁至河南尉氏城西大桥庄,经历了一百多年的生息繁衍,已由一棵独枝独苗,分枝叉成为一大片茂密昌盛、枝繁叶浓的森林了。仅刘耀德这一“德”字辈弟兄就有三十二人,紧挨“德”字下边的“元”字辈侄子,有四十四人。而“元”字辈下边,已出生的“泰”字辈侄孙,也有十多个了。况且,“德”字辈之中,还有几个未结婚生子;那“元”字辈侄子群中,差不多都是些未长大的女圭女圭孩。

青霞要拜见的是族里的长辈人,就是刘氏族“恩”字辈及“恩”字辈以上的长辈们。而刘氏族里的“恩”字辈和“德”字辈人,捐官候补的都占十多位,再加上刘耀德在姐姐们中排行最小,故刘氏族里与他父亲同辈的长辈们,已寥寥无几,至于“恩”字辈以上的长辈,也仅有一位神智不清的老太婆健在。

青霞陪婆婆吃过全家福早饭,由一位族嫂带领着,身后跟着淑女和春草,四人跨出刘家大院,分别乘坐着两辆秋黄色的新油漆马拉车,由两个小男佣牵着,朝最近的一位长辈家里驶去。

带领青霞的刘氏族嫂,是刘宪德的媳妇。

刘宪德,刘耀德的族哥,比刘耀德年长十多岁,刘耀德的父亲离世后,母亲带着他到刘宪德家里求他帮助自家打理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

因为帮助孤儿寡母有功,所以,平时,刘宪德夫妻二人,与刘耀德家里走的比较近。刘耀德大婚,刘宪德媳妇是主要的娶客,唯一的压轿孩,也是由刘宪德的儿子刘申元来担任的。这新媳妇三天要拜见族里的长辈,当然也是刘宪德媳妇莫属了。

但是,刘宪德与刘耀德虽同是刘氏族人,又是平辈,但刘宪德的家里并不很殷实富饶。因为,刘氏族经过一百多年的分枝叉,财产也顺着分开的枝枝叉叉,变幻成了无数个若干份。

而拥有这些若干份财产的刘氏族人,并不是每一个人都善于经营,也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将祖上留下的基业给扬广大。有的因为一枝上分出的叉太多,至使财产也跟着化整为零的恶性循环,再加上中途有人弃商捐官去从政,又从政失败再回乡,所以,刘氏族里也不凡一些普普通通的家户。

所以说,并不是所有的刘氏族人都像刘耀德家里一样富可抵国,有一部分刘氏族家庭,只是大桥村里的富户而已。而刘宪德的家庭,在刘氏族里就属于这样的家庭。

其实,刘宪德这一支,家道本来是非常昌盛的,与刘耀德这一支相颉颃,因为刘宪德的父亲,做过三品按察使,刘宪德也被荫封了个监生。刘宪德的父亲在陕西任职时,平“捻”立过大功,得到过不少赏赐。后来,在一次秉公办案时,得罪了当地一位宦豪,这位宦豪为了报复,一气之下,花重金托人将女儿送进了宫,又被一位阿哥看上,封了侧福晋。于是,这位进宫有目的的侧福晋得势后,立即向朝廷告了御状。

就这样。刘宪德家地财产全部被没收充功。刘宪德一家只得回到尉氏大桥村地老宅里。家道从此也衰败了。

刘氏族地财产虽然随着世代地生息繁衍。不断地被子孙们分成无数个若干份。而刘氏族里始终都保留有族里共同地财产。一百多年来。这些共同地财产一直由族里地一些精明人给世代经营着。根据经营状况。年底给所有刘氏族人分红。

而回到尉氏大桥村地刘宪德一家。仅仅靠着族里每年地分红。怎么可以维持以往衣食无忧、豪华奢侈地宦豪生活?

年轻精明地刘宪德便主动去给族里一些显赫富饶地族人家帮忙。并把自己地聪明才智挥到倒揭。以博得厚重地回报和薪金。特别是刘耀德地父亲去世之后。刘耀德地母亲杨氏携儿子到刘宪德家里。让他帮助打理遍布全国各地地生意时。刘宪德嘴上说着客套谦恭地言词。可他心里。早已经乐翻了天。因为。大捞一把地机会降临到他身上了。

其实。刘宪德地父辈和祖辈。都是很正直忠厚之人。怎奈到了刘宪德这一辈。家道突然地急转陡下。精明年轻地刘宪德。心里便不平衡起来。再加上自繁华地城镇回到尉氏大桥村地老宅里窝居。看到一些族里人地生意红红火火。如日中天。遍布全国各地。他刘宪德心中地那个恨呀。那个嫉妒呀。

而刘耀德这一枝。已经单传五六代了。祖上留下地财产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庞大。金钱越积越雄厚。而祖辈父辈们只捐官。不实任。一心经营着祖上留给自己地基业。所以。成为中原赫赫有名地富。

刘宪德回到尉氏大桥村之后,看到刘耀德家里所拥有的财富,常常怨恨祖辈父辈们为什么要做官呢,常言说:不做高官不害怕,不食俸禄不担忧。历代做官的,即使有幸遇到英君明主,又有几个善终的。而族弟刘耀德的祖辈父辈们,一心一意经营着家里的土地和遍布全国的生意,不但在族里的富,也是中原富,甚至在全国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富豪。

刘宪德嫉妒那些生意兴隆昌盛的族里人,更嫉妒刘耀德所拥有的雄厚资财。

因为嫉妒和愤恨,刘宪德年轻的心里,便一天比一天阴暗,一天比一天贪婪,一天比一天扭曲,一天比一天丑恶,一天比一天奸诈。一个人,如果被嫉妒和愤恨控制操纵了,什么道德呀,良心呀,诚信呀,忠义呀,都不复存在了,代替这些的,是损人利己,是欲壑难平,是不择手段,是机关用尽,是丧尽天良。

尽管尉氏县城有两三家烟馆,但刘氏族里的人,是鲜有吸食鸦片者,自从家道衰败的刘宪德回来后,因为嫉妒和愤恨,他诱导族里的很多人学会了吸食鸦片,而他自己,却闻也不闻那东西。

特别是刘耀德的父亲离世后,杨氏便带着儿子耀德,到刚刚回到尉氏大桥村窝居一年多的刘全德家里,求他帮助打理遍布全国各地的生意时,刘全德如饥饿了几个世纪的狼,突然看到一块鲜女敕的肥肉一样,心里的渴望、贪婪和阴暗,一瞬间便把他的灵魂吞噬了。他在帮助孤儿寡母的同时,不但得到了丰厚的回报,也诱导母子二人学会了吸食鸦片,尽管那一年,耀德才十四岁,还只是一个未成年的无知男孩。

一个人,他的灵魂一旦被愤恨和嫉妒所束缚,自有百般的昧心取利之法,哪管什么孤儿寡母。

因为刘宪德内心深处的过分嫉妒和贪婪,时间久了,杨氏也感觉出了他谦恭礼周之下所泛出来的阴妒和尖酸。但这次,刘耀德大婚的整个筹备,杨氏思量着刘宪德曾经鞍前马后的帮助过她母子,仍让刘宪德铺排和张罗。这大婚的三天头上,新媳妇给族里的长辈们磕头,杨氏也让春草去请宪德媳妇来带领。

二:

已经辰末了,尽管冰冷的天空上,卧着一轮毛绒绒的金太阳,怎奈被灰白色的浮云给丝丝缕缕的虚盖着,太阳便变得软弱无力了,像一个苟延残喘老婆婆,苍黄地躺在没有生气地天穹上。而缭绕在天地之间的烟雾,因为太阳的软弱,仍毫无顾及的在大地上匍匐浮游,像阴冷的幽魂找不到了归宿,久久地徘徊在天地间。

刘宪德媳妇领着青霞,要拜的第一家就是她自己的家。因为,刘宪德媳妇的家离刘耀德家最近,紧紧毗邻在刘耀德家院的西边,两院只隔着一个有假山、垂柳、池塘育荷耦的大花园。

此时此刻,刘宪德那并不太年迈的父母,态度和蔼庄重,脸含微笑地端坐在客厅里,貌似在等待着。刘宪德那官场失落多年的父亲,已是满头白,经过岁月的洗涤,心境早已是:“回向来萧瑟处,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平淡和宁静了。

当自己的儿媳妇将蒲团刚放到地上,没容侄媳青霞下跪,刘耀德的母亲早已喜慌忙的将准备好的礼钱掏出来递给了青霞;刘宪德的父亲更是连连摆手说:“莫跪莫跪,来了就好啊”。

春草伸手接钱的空档,青霞仍然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给老人磕了头:“侄媳妇给您二老磕头了。”

在刘宪德媳妇的指点下,要拜的第二家是刘耀德的族哥——刘全德的父亲。因为刘全德家里紧挨着刘耀德家大院的后边,虽说宅邸前后紧挨,但两家的院门却是相对的在两条大街上,因为两家的宅邸是属于对**坐落的:刘耀德家是坐北向南,高大宏伟的院门楼也是坐北向南;而刘全德家的宅邸是坐南向北,在另一条街上的院门楼也是坐南向北。

两辆黄油马拉车,载着四人,抄近路从两家中间的花园里穿过。因为,这个庞大的花园是惯穿南北两排宅邸的,南从刘耀德家门前边的大街起,北直通刘全德家门前的那条大街上。

青霞和淑女同乘一车,因为好奇,二人同时将头探出车窗外,看软弱的阳光之下,残雪点缀的假山、池塘枯荷、赤条条的垂柳,和做着春梦的饱满枝权;听车轱辘辗过由碎砖铺曼的狭窄小路上的“咯哒咯哒”声。

花园里有很多房舍,里面住着因恭贺刘耀德大婚而没有离开的全国各地的商贾官绅们。当看到淑女和春草乘坐的黄油马拉车经过的时候,这些商贾官绅们,在惊叹青霞的美貌和气质高贵的同时,也悄悄议论新媳妇长着一双男人似的大脚,然后便是摇头惋惜。

两辆黄油马拉车,缓缓穿过花园内那弯弯曲曲的蚯蚓碎砖小路,来到另一条宽敞的大街上,又向东行走了些路,停在了一座高门大院旁的榆树边——这便是刘全德的家。只是,刘全德夫妇刚接到族里人从开封捎来的信儿,儿子昨晚在开封戏楼听戏时,惹事生非,调戏良家妇女,被巡逻的衙役当场缉拿,夫妇二人接到信儿后,不得不立即动身奔开封。

刘全德的父亲,年龄已近花甲,身体却瘦骨嶙峋,脸色灰白,像八十多岁一样疲弱老迈,除了一双深限在眼窝里的眼情,还隐隐约约释放着光泽,他身上其它的一切东西,都好像已经死去很多年了。

老头怎么也没想到,过门三天的侄媳妇会这么早就来拜见他。因为,两家的宅邸虽说前后毗邻,但要顺着街道走,必须从街东头或街西头绕过来,而在绕的过程中,中间又有两三家长辈需要拜见,就会多耽搁些时间。

当青霞一簇人跟着刘全德家的女佣来到刘全德父亲的房间,老头还没有起床,仗着室内温暖的炭火,正半果着身体,搂着与他一样憔悴的年少小老婆,二人歪斜在敞开帐幔的雕花实木床上,贪婪而过瘾地抽食着福寿膏。于是,整个房间里,属于老年人特有的难闻异味、空气缺乏流通的刺鼻粘稠味,混合着暖烘烘的炭火热度,很肆意的在整个房间里弥漫升腾,再凝固粘稠,直到沉淀为与室内的主人和摆设相协调的整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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