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孀 第104章:忍恨又吞痛,以恩报仇怨(2)

作者 : 韩咏明

在开封一直监视青霞的刘宪德,早在青霞回尉氏的两天之前,就回到了尉氏。而当青霞一踏进尉氏县城,因为刘刘氏族人在尉氏的大造绯闻,再加上青霞的异国装束和只有出国归来之人才有的特殊气质和风采,立时传惊动了整个尉氏县城。而刘氏族人,得知青霞从开封回来的消息,那些哄抢青霞秋粮的刘氏族人,因为做贼心虚的缘故,立时惊惶失措起来。他们本来就是受刘宪德煸惑而一窝哄,抢粮的时候,只嫌抢的少,借银的时候,只嫌借的少。当时,对于他们来说,青霞回国是件很遥远飘渺的事情。他们甚至还抱着侥幸心理在想:青霞有可能永远也不会回来了。

而现在,青霞回来了,从外国留洋回来了。并且,她的兄长已升任湖北按察使,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刘铁又命葬贾鲁河里,她面对秋粮被抢,面对暴力借银,岂肯善始善终。就拿上次来说吧,撞入她家里抢了些贵重物品,她便怒告公堂,而他们也受到县府的惩治,勒令他们全部退回。可那时,青霞还不是皇封的一品诰命夫人,还未出国留洋。而现在,她面对比过去恶劣倍至的损失,她会采取什么措施来对付呢……

于是,所有的刘氏族人皆抱着这样的想法,像寻找救命稻草一样,像受到招魂一样,像经过约定一样,全晃荡到刘宪德家里。

秋凉的夜晚,淡月寒星,凉风冷露。而刘氏族人则像幽灵聚会似的,闷坐在幽暗的烛光里,眼巴巴地望着刘宪德,迫切想从他口中听到一个万全之策。而刘宪德,心里也七上八下。无有底数,但他可不愿刘氏族人看到他真正的内心,便伸脑仰脖,环望了众人说:“个个阴沉着脸,霜打了?风干了?不就是刘马氏回来了吗!她回来又咋着,不就是收了她的秋粮,借了她的银子吗!她捐给不相干地外人那么多银子,我们刘氏族自己反倒不能借了吗?这又不是入室拿她家的物品。而是收了我们刘氏族的秋浪,就是借银又怎么了?不也是我们刘氏祖遗留下来的吗……”

经刘宪德一番煸惑,立时,刘氏族人像有了主心骨一样,丝毫没有恐慌和歉疚,反而被一种心安理得的勇气和力量充实着,感到特别的理直气壮,特别的光明正大。特别的想快点与青霞面对面地交涉。

第二天辰时,当青霞带着帅古堂的管家,回到大桥村的老宅,又顺便带老宅的几个年纪大一点的护院,来到刘宪德的家里时,刘氏族的另四门,早已围聚了那里,并且。除了刘宪德,还是一色的女家眷。这全是刘宪德地主意。

刘宪德虽说阴毒贪婪。可他却是个两面三刀之人,那张伪善的饱满圆脸,随着自己的心情,像个变色龙一样,根据情绪的喜怒就变成不同的颜色,根据情绪的喜怒就变成不同腔调的话语,而这些喜怒的根源,就是他对贪婪地满足程度。虽说他过去曾经在西园子里与刘青霞脸红脖子粗地对骂过,但那是因为他从青霞家里抢到的物品又被吐出来。和身陷囹圄几天地缘故。可此时此刻就不同了。近一年来他从青霞家的店铺里获得了巨银,他从心里感到非党的舒服和平衡。就连管家的死也早被忘到了九霄云外。所以,一看到青霞带着几个老年执事来到他家。他立刻跳跃着迎上去,满脸堆笑地说:“弟妹,从国外留洋回来了,怎么回来的?是腾云架雾吗?你真是咱刘氏族人的荣耀呀,这大大小小,别说是女眷们,就是那官居正三品的族人也没这机遇呀……”

“六哥今日容光焕,对我刘马氏又如此热情,莫非得了很多不义之财吗?”青霞见刘宪德只字不提他管之死一事,她便也不提刘铁死因,只是春风笑脸地回应刘宪德。但她说出的话,让不知道脸红的刘宪德,也感到脸面一阵阵热烫。

有刘宪德开了个头,在场地刘氏族家眷们便一起围拥住青霞,尽管过去她曾在鼎远过九地酒宴上撒野装疯,可此时仍装做很好奇的样子,七嘴八舌地问个不休:

“弟妹,这去外国留洋,肯定要花不少钱吧……”

“听说在外国穿衣吃饭,可贵了,弟妹这身衣服,肯定需要很多钱吧,恐怕我们穿十年地衣服,也不抵弟妹这一身呢……”

“扔钱算个啥呀。十二嫂出国虽说扔了不少钱。那可见大世面了。再说了。十二嫂地钱多地是。花不完了到处捐给外人……”

“还不是有钱吗。如果有钱了。扔到哪都好看。不比我们这些没见大世面地人。因为没有钱。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踩地……”

“十二婶。我们这些刘氏族妇们。没钱地时候。做晚辈地向你十二婶借。十二婶你可不能心疼呀……”

尽管青霞是来索债地。尽管刘氏族妇们一阵七嘴八舌。是话里有话。可毕竟都是笑脸相迎。而那些话里有话地风凉话。也是笑逐颜开地说出来地。这样也好。只要不撕破脸面吵得面红脖子粗。这好话谁都会说。于是。青霞望着站坐不一刘氏族妇。也满面堆笑地说:“我出国是为了考察实来和学务。并不是有钱没地方花。而我出国所花地分文。皆是我自家地钱。而不是偷抢别人地。我出国将近一年。回来听说咱们刘氏族人。或借银或抢粮。使我家蒙受了巨大地损失。这次来六哥家里。就是来结算一下帐。因为这帐一直还空着呢!……”

青霞话音没落。刘氏族妇们立时脸以大变。说出地话也带着战争暴前地气味:

“弟妹。你捐给外人那么多银子。咱刘氏族人自己花一点。有何不可呢……”

“这十二不在了,家业本来就是祖宗们留下来的。你们孤儿寡母的不在家,我们代收一下秋粮就不行吗……”

“弟妹花在外人钱时就一点也不心疼,好像扔的不是钱,而是砖头瓦块一样,可我们刘氏族花的还是自家地钱……”

“十二嫂到底是怎么想的呢!我们可是同一个祖宗呀!你怎么就这样六亲不认呢……”

“十二婶,还粮没有,欠着总可以吧……”合对付自己的。她心里明白,被抢的秋粮想要她们退回,那简直就是抢收覆水。真要是硬要,她们势必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再说了,她心里也做好了不计较秋粮的准备。只是刘宪德借银数额巨大,她此次而来,是针对刘宪德而来的。而昨天递到县衙里的诉状,也是针对刘宪德一人的。但是,这哄抢秋粮之事,她青霞必须提出来,她们就是不还,她青霞毕竟还落个人情。

青霞想到这里,尽管刘氏族妇们已变了脸色,但她仍然不怒不火。微笑地说:“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我刘马氏就不再争执了。那秋粮之事从此一笔勾消,永远就不要再提了。但是,常言说地好:亲是亲,财要分。这六哥及咱刘氏族人到各店铺和商行所借巨银,因为数额之大,是必须要还的,否则的话,外人岂不笑话刘氏族的人就会欺凌我们孤儿寡母吗,再说了。这也影响店铺里的资金流动呀!如果都这样没规没矩的。借起来没有节制的话,借银又不还。不出三年,恐怕把刘家店铺就要关门了。管家已经结算过了。各位替揽头代收的秋粮,折银共计二十二万,这二十二万秋粮银钱我可以一笔勾消,那到所借巨银,是必须要还地,否则,那就只有对驳公堂了。这并不是我刘马氏无情无义,实在是承受不起呀……”

因为青霞知道,如果她固执地追着秋粮不放,刘氏族的人势必会联合起来对付自己,那样的话,被刘宪德和刘氏族人所强借的巨银,一分钱也别想要回了;如果真的与他们对驳公堂,只会让刘氏族的人与刘宪德更抱团,更凝固成一个坚硬的整体,到时候,就是自己官司打赢了,那刘氏族也未必会还,倒显得她刘青霞不通达宽容。她现在,必须放弃秋粮,这样,就可以刘宪德孤立起来,因为刘氏族人虽说也一群一堆的到银店和商行里强行借钱了,因为他们没有刘宪德有心计,没有刘宪德胃口大,没有刘宪德地欲壑深重,所以,他们几家所借银两加在一起,只有几百两几百两的借,加起来不到两万两,而刘宪德一人,就暴力借银就达七十二万两。

青霞说着,从身后地管家手里接过借据,大略预览了一遍,举在空中晃了晃说,“六哥共借银七次,合计总额,共计七十二万两,再加上另外刘氏族人所借数额,总共合计为七十三万六千两,这上边都有签字画押,秋粮之事,我刘马氏不再追究了,但这么巨额的银子,一定是要还的,如若不然,那就公堂上见了……”

果然,不等青霞说完,刘氏族妇们立刻惊得目瞪口呆。她们只知道刘宪德借银,她们的男人们便也跟着效防,可都是一二百两地借,借到手之后,已经是欢天喜地了。可刘氏族的人,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几家加在一起,还不如刘宪德的零头呢。立时,刘氏族妇们的心里,便不平衡起来,忌妒地望着刘宪德,七嘴八舌地抱怨起来:

“老六,怎么搞的,你这不是欺负人吗?就是有个摇钱树也会被你借穷的……”

“六哥,你这不是欺负她孤儿寡母吗……”

“六叔,怎么从来没你说过借银一事呀……”“老六,准备还她母子钱吧……”

“老六,不要因为你一个人地借银,而让族里地人跟着受牵连,如果真对驳公堂的话,那秋粮之事肯定也会被**来……”

刘宪德立时火了:“刘马氏,二十多万地秋粮银能一笔勾消,这借银为什么就不能一笔勾消呢!再说了,公茂典里连年亏损,我老六所借巨银全充实的公茂典里了……”

刘宪德知道,这是青霞故意地,是有预谋的,她放弃秋粮,针对借银,是因为,只有他刘宪德借银数额最大。这样以来,他刘宪德便被刘氏族人给孤立起来了。秋粮是他们共同的利益,而青霞偏偏把秋粮一笔勾消了;而借银几乎只是他刘宪德一人的利益,而青霞现在偏偏追究借银。所以,没有共同的利益,刘氏族人是不会站在他这一边的,再说了,青霞还刚刚勾消了秋粮之事,她们一群族妇们,头长,见识短,便立即对青霞感激涕零,站在她的立场针对他刘宪德了,那架式,就好像他刘宪德所借巨银是她们家里的一样。所以,他刘宪德只好说所借巨银充到公茂典里了。

可没等刘宪德说完,刘少德的老婆,也就是二嫂,立即跨前一步,乜斜着刘宪德,极度鄙视地说:“老六,没有这回事,少德是公茂典的大掌柜,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事,再说了,你老六为什么借银充实到刘氏族的公茂典里?这话谁信呢?”

“六哥!”青霞紧接着二嫂的话说,“秋粮一笔勾消了,也同样勾消了你六哥的秋粮呀!怎么,你的意思是不让勾消秋粮呀!”

青霞这一问,刘氏族妇立即急了,她们非让刘宪德说出,他把巨银充实到公茂典里,是经谁的手。

刘宪德知道瞒哄不过,也知道只有青霞才能取消他的所借银额,便立即皮笑肉不笑地面向青霞:“弟妹,管家刘报被你家刘铁给打死了,赔偿了他家几十万两银子,我老六当时手头实在紧,只好想此下策……”

刘宪德的心里,开始悔恨自己聪明一世,却糊涂一时。当时借银时,因为见钱眼开,急不可奈,想快点拿到钱,却留下了借据。而借据就是凭证。此时此刻,他刘宪德看着青霞手里的借据,对当时留下字据而悔恨不已:当时借银时,为什么没想到这一步呢。但精明的他虽为借银时所留下的凭证而懊脑悔恨,却突然想起来,虽留下了借据,但借据上却没有还款欺限。没有还款欺限,那就可以永远拖欠着。

青霞见刘宪德欲把他管家之死给搬出来懒帐,立时怒不可遏:“六哥,你休提你的管家之死,你的管家为什么死呀,是因为刘铁阻挡你收我家秋粮,这事拿到什么地方说,我家刘铁做的都非常对,至于六哥的管家之死,这事不提也罢,真要提了,事情的真相,六哥比什么人都清楚,当时不仅我和六哥的家人看到了,连很多过路人都亲眼目睹了,并且,这些路人的姓氏名谁,及家庭住址,我已让人打探清楚,想要让他们到堂上作证,易如反掌。所以,我刘马氏压服住淑女,不追究此事,没想到六哥还主动提出来!这借银之事,六哥看着办吧,三天之内不见还银,那就公堂上见吧!”

青霞说完,与刘氏众族妇打了招呼,立即带着管家和几位老年执事离开了。而刘氏族妇们,也跟在青霞身后,鱼贯而出,走出刘宪德的大院。

刘宪德听了青霞的一番铿锵之语,又望着她和族妇们离开的背影,立即不知所措起来,光亮润滑的额头上,开始喷吐出细细密密的小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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