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故事 第七集 大漠逃犯(下)

作者 : 吴勇

不知过了多久,吕先涛忽然觉得监狱民警正开着摩托车风驰电掣般追赶,尖叫的警笛使他感到浑身麻木,他没命地奔跑起来。

他感到身子轻飘飘的,好像要飞起来,他跃过一道沙梁,又一道沙梁,风在耳边呼啸而过,他身子下沉、下沉;双脚落到地面,地面上的沙流动起来,他双腿很快陷入到流沙里面。

他拼命挣扎,可风狂暴地乱吹,沙粒象一枚枚钢针扎向他的脸。他惊恐万状,后面警笛还在叫响。

忽然,一群陌生的动物还有骷髅张牙舞爪自天而降,他被这些可怕的怪物压在沙里,沉重得喘不过气来。

忽然,又一只魔鬼一样的手,不,是蜥蝎的两只前爪,恶狠狠地扑向他的脸,刺向他的眼……

――“啊!”吕先涛绝望地狂叫起来。

他从噩梦中惊醒。

吕先涛现沙漠上变了副模样,天黄沉沉地,身上盖满了黄沙,差点就要被沙埋起来了。鼻腔、嘴巴都灌进了沙子,他赶紧挣扎着爬起来,他找了个大岩石后面藏起来。

十多天过去了,吕先涛在这十多天里,饿了寻觅仙人掌,追杀蜥蝎,渴了就喝自己的尿。然而,荒凉的沙漠里,并不总有要找的食物,有的蜥蝎也有剧毒。自己的尿也如无源之水,不几天就枯竭了。

吕先涛继续遭受饥渴的煎熬,沙漠白天炙热的阳光无遮无挡,漫漫蒸腾的热烘烘的气息熏烤着他,他终于支撑不住,迷迷昏昏地倒在地上。

风似乎小了,慢慢地天空又现出湛蓝,一片淡淡的白云悠悠地飘荡,夕阳映在白云的四周,出现金黄色的光辉。

他看的惊呆了,回四顾,荒荒凉凉的。

他感到自己不过是荒漠上的一粒沙,甚至连沙都不如。大自然拥有无边的法力,它才是这古老沙漠真正的主宰。他那可怕的感觉又一次侵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可怕的噩梦虽然使他惊恐得无法安然入眠,但眼前的荒漠却更使他恐惧和沮丧。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沙漠里究竟走了多少天,只是机械地天一黑就休息,天一亮就走。

又过了几日,吕先涛觉得自己实在无法在忍受下去了。他几次想到自杀,也许只有自杀才能了却现在的一切痛苦。他想到上吊,可是却没有绳索;他又想到毒药,可是此时此地,上哪儿去弄呢?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啊。

他追悔莫及:“早知月兑逃如此艰难,说什么我也不跑啊!”

第2o天。吕先涛已艰难地爬行了。

他趴在那里,如同死人一般。他睁开黯淡无光的双眼,茫茫沙滩仍旧无边无际。他又闭上双眼,沿途所见的人头骷髅、野兽白骨蒙太奇般闪现……他睁开又闭上,闭上又睁开,却无法摆月兑恐惧和绝望对灵魂的侵袭,虽然是白天,但他觉得眼前仿佛一片黑暗。

他想起了刚宣布调往新疆时,爸爸来看他的情景,那双泪眼仿佛就在眼前。他又想起了监区民警的劝导和那苦心的忠告。想到如今孤零零地流落在荒无人烟的戈壁里,自己抛弃了亲人,又被天地抛弃了,他眼里渗出了泪珠,不知是愧悔还是悲哀,挂在脸颊上,久久地不曾滚落下来,直到挥成两点泪痕。他禁不住痛苦地申吟起来。

太阳照在黄沙之上,万点光亮刺得他睁不开双眼――

那是天堂预支给他的光明吗?

死一样沉寂的沙漠,只有干燥的热空气在烘烘作响――

那是地狱在向他召唤吗?

如果还有什么比**的死亡更悲惨的话,那就是灵魂的死亡了。

第22天。吕先涛九死一生。

远处隐隐约约出现了建筑物。吕先涛兴奋极了,那颗濒临死亡的心又紧张地跳动起来。

此刻,他还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那是海市蜃楼吧!为了证实眼前的一切,他用力咬破了自己的嘴唇,一阵剧烈的疼痛,证明自己还有知觉,没有死。

他吃力地爬起来,继续往前走着,他揉了揉酸痛的双眼,当确信眼前的一切绝非虚幻时,吕先涛吃吃地笑起来。

连日来的追悔、悲哀、绝望,顷刻间全抛到九霄云外。他仿佛漂泊在大海上,精疲力竭,即将沉没时,大浪把他推送到了岸边。

吕先涛恢复了神气,甚至为当初的悔恨和泪水而感到“羞愧”,更为死里逃生而得意万分。他扑倒在沙滩上,艰难地打了一个滚。

这次,泪水真的滚滚而下,他庆幸苍天保佑了他,没有被沙漠埋没,他大声地喘着粗气,向天高喊道:“啊,我活下来了,老天爷,我活下来了……”

※※※

吐鲁番市。

一个骨瘦如柴,衣不遮体的年轻人来到一家维吾尔族老人开的餐馆门前,他就是吕先涛。

他编出一套谎言,骗住这位老人,以便休息几天,养养虚弱不堪的身子:“老人家,我是油田的干部,出差途中遭到抢劫,现在疾病缠身,且身无分文,请您老人家帮帮我,日后我一定汇钱来……”

吕先涛急中生“智”,倒也显示了他的“小聪明”。

这位维吾尔老人果然听信了他的谎言,不仅给他饭吃,且热情地挽留他在自己家中住宿。

吕先涛“安然”地沉睡了几天,仿佛多少年没有睡过觉一样。

没过几天,体力渐渐恢复。他讨足了路费,踏上了列车。

吕先涛蜷缩在车厢的一角。他带着绝望之后重新燃起的希望,带着不幸之后的万分庆幸,带着恐惧之后的惬意,带着死亡后的“复生”,带着一颗邪恶的意念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尽管大沙漠令他后怕,尽管还没有完全摆月兑恐惧的侵袭,他还在不时地望着窗外飞掠过的庄稼、树木、房舍,担心监狱民警的突然出现。

但是,劫后余生的心情促使他要通过更疯狂的攫取来“补偿”大沙漠里22天的辛酸、悲哀、恐惧和绝望。

列车奔驰着。吕先涛的心绪也随之飘向远方。他知道家是不能回的,父亲决不会饶了他的,他害怕父亲那双严厉的目光。

※※※

吕先涛逃至上海。

他投靠于服刑前结识的一个朋友处,他们以前就是在社会上流窜作案的同伙。

在上海,没有身份证很难立足,要经常遭到警察的盘问。

于是,吕先涛到黑市买了一张假身份证。可是对照以后觉得不妥,几天后又弄了一张,使用几个月后,他还是不放心,唯恐露出破绽。

这时,弄张保险系数大的身份证成了他迫在眉睫的事情。他想起以前认识的一个孤儿――钟永仕。

钟永仕长在孤儿院,长大**后由民政局安排到一家酒厂工作。

在市场经济浪潮的冲击下,经营不善的酒厂很快倒闭,钟永仕失去了工作,之后便流浪各地谋生。而如今,吕先涛听说,他已偷渡出境,下落不明。

于是,吕先涛产生了冒充钟永仕的念头,因为他知道,自己跟钟永仕长得挺像。

他专程去了钟永仕的家乡,这是贵州省一个小镇,他要实地了解详情。

他租住在距小镇2o公里的小旅社,处处小心,不敢有丝毫懈怠。

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每天天一亮就乘车去小镇,打听有关钟永仕的情况,学说当地方言,晚上又乘车返回旅社。

一个月后,他办了身份证。吕先涛就理所当然地成了钟永仕的化身。

他还用这张身份证接受过一道道关卡的检查,并用它去过一次澳门,均未被识破。他不禁为自己的聪明之举而暗暗窃笑。

※※※

吕先涛变成了“钟永仕”,并且有了“合法”的身份证明。他回到上海,租住在城管所一个二室一厅的房子里。

在一些朋友的资助和指点下,“钟永仕”开始做起了投资不多的期货生意,小赚了一笔。接着又投身于股票市场,炒股也使他赚了一些钱。

“钟永仕”出手大方,风流倜傥,常常出没于酒吧、歌舞厅、夜总会,赢得不少“坐台”小姐的欢心。

“钟永仕”深感自己不时有美色相随,日子好不惬意。

可是“钟永仕”生性好赌,在地下赌场几次赌博后,他把赚来的钱又输个精光。

他不愿去找工作,认为太辛苦且收入太低。不多久,日子一天比一天拮据了,到了付不起房租的地步,他只好退了房子,四处流窜。

他来到广西,在北海地下赌场谋了份差使。

赌场内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赌场服务人员不能涉赌。

由于“钟永仕”好赌成性,干了不到一个月,就因参与赌博而被解雇了。

无所事事的“钟永仕”与几个小兄弟在车站干起了小偷小模的勾当,他担任“二传手”。一次在典当行出卖偷来的手机时,被警察逮个正着,予以收容审查。

当地公安机关为查清身份,电传到贵州省那个小镇。

经查,“钟永仕”的身份无疑点,他被解除收容。

“钟永仕”又回到了上海。

可是,原先的那些朋友大都远离了他,因为他没钱且好赌。

“钟永仕”住在一个武警招待所,他认为这里既安全而且又价廉。

这段日子,“钟永仕”吃的是大碗面,生活陷入了困境。

眼看身无分文了,“钟永仕”在朋友的介绍下,尝试着在一个建筑工地开始打工。

虽然每月有元工资,还算高薪,但这里生活十分清苦,没干多久,他就感到了乏味。几个月后,他向老板提出辞工。

赌性不改的“钟永仕”以打工挣得的几千元为赌资,乘车窜到海口,逗留于一家地下赌场。

他察言观色,瞄准时机下赌注,一天一夜竟然赢得6万多元。他高兴极了,见好便收,第二天便又折身回到上海。

这一次,他住在了一家较好的宾馆。

他请过去的几个朋友在一家大酒店里吃饭,告诉他们:嗳,哥们儿,兄弟我了。”

几个离他而去的朋友见他住高级宾馆,出手又大方,于是又回到了他的身边,说:“呵呵,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哈哈……”

※※※

这天,几个人正在看电视,得知黄山国际旅游节即将来临。“钟永仕”于是与几个朋友商定,决定一同去黄山“大干一场”。

黄山国际旅游节开幕,盛况空前。

“钟永仕”看到公安、保安随处可见,警力集中在旅游胜地,不好下手。心想,许多黄山市民也要去观光,家中可能没人,正是作案的大好时机。

“钟永仕”和两个弟兄临时准备了一些作案工具,窜至黄山市一家公司的宿舍区,他们来到一住户人家门前,翻墙入院,进入屋内。

不料女主人在家,还带着一个5岁左右的孩子。

“钟永仕”掏出随身携带的匕相威胁,另两人迅将女主人和孩子绑在了椅子上。3人在屋里翻箱倒柜,然后把钱物装进口袋,仓皇逃离。

就在他们逃离现场时,被邻居现,邻居大叫着:“抓贼啊!抓贼啊……”

闻声赶来的群众紧追不舍,“钟永仕”和几个朋友分散逃去。

“钟永仕”背着包,逃到一个小巷内,结果是个死胡同。前无出路,后有追兵,“钟永仕”绝望了,他被几名群众牢牢地按倒在地。

“钟永仕”因抢劫罪被判处有期徒刑8年……

※※※

一名改名换姓8年、逃遍天涯的在吕先涛终于走上了自路。

曹指导员和唐队副听完他的自我坦白后,十分重视,他们立即向上级领导作了汇报。

为了安全起见,第二天便将吕先涛送进了白湖看守所。

白湖监狱立即电传新疆。两个星期后,新疆方面派出两名民警,赶到白湖看守所。

吕先涛被从看守所里**,然后押上了警车。

新疆民警问道:“吕先涛,现在你是否对选择自感到后悔?”

“不后悔,”吕先涛说,“我对逃亡的日子已经厌倦了,自后如释重负,心理压力也没了,终于结束了似人非人的惶恐日子。今后,我可以踏踏实实改造、堂堂正正做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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