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主已死 下坠!下坠! (1)

作者 : 刘争争

第二天中午一起吃午饭的时候,高扬告诉我他和末末正式提出了分手。

我记得最初他俩决定在一起的时候就很突然,让所有的人都没有预料到,而他们的分手也同样如此突然。真正受到伤害的是末末,因为她自始至终也没有做错过什么,一切都只是因为高扬已经不再喜欢她了。

高扬自己也说:“这回是我对不住她,以后一定会补偿,我说到做到。”

“那大龙那边儿呢?这么些年了,就这么说掰就掰啦?”

“我也不知道。那天大龙过来找我,劈头盖脸就问我是不是跟别的姑娘好了不要他妹妹了。我当时也是有点儿急,听了他这话一下子就火了,明明我跟沙蓝什么事儿都没有呢,可他说话那口气就好像我早已经跟沙蓝偷着在一起了然后他过来兴师问罪似的。苏麦,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从来都懒得和别人多费口舌去解释什么,别人不信任我那我也没什么说的,虽然这事儿的确有点儿对不住末末,但我和她早就没了感觉,我再整天和她在一起不就成了个骗子了嘛!”

“大龙可能那天也是有点儿着急,毕竟是为了他妹妹的事儿嘛。”

“嗯,苏麦,你记得你刚买过我平均每天和末末多少条短信么?其实从那会儿起,我跟她的感情就有些淡了。”

“刚上初中那会儿你俩就好上了吧?”

“嗯,也有快一年的时间了,可我感觉她真的跟我有点儿不合适。苏麦,我觉得她那种类型的姑娘其实和你在一起挺合适。”

“别瞎说啊你!这个可不能瞎说!”

“我就那么一说,我的意思是她和太史可是属于一个类型的姑娘,都比较适合你。她们都比较向往过那种简单且幸福的生活,这样的生活苏麦你能给,但我估计就差点儿意思了。”

“那什么样儿的姑娘适合你?”

“那种能和我一起疯,一起折腾,一起扛事儿的!”

我看着高扬,接不出下文儿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苏麦,其实这些天我也在想,或许,我只是说或许,”高扬顿了一下,然后接着说:“沙蓝可能就属于适合我的那种姑娘。”

我们几个依旧和沙蓝在一起混着。

只是,高扬履行了他之前说过的话,只要是跟打架沾边儿的事儿,他从来都不会让我去。一般都是沙蓝去各种地儿玩儿的时候,叫上我过去凑个热闹。跟着沙蓝到处玩儿的这些个日子,我长了不少的见识。酒吧、台球厅、、迪厅――这些个在我们那会儿还没有多少同龄人涉足过的地儿我全跟着他们去过了。沙蓝真的很有钱,出手大方极了,大多数情况都是她最后结帐买单(而且每次去玩儿她都得招呼过来十好几口子),只有那么几次她身上没带够钱,我们才aa了。

当时的我讨厌学习讨厌学校,逆反的种子在我的心里疯狂地生根芽,和沙蓝他们到处去玩儿去疯让我的那种逆反情结得到了最大限度的满足――因为我们经常去的那些个地儿,都是家长和老师明令禁止我们去的。

然而,我玩儿得远不如高扬刺猬他们,甚至连夏天也比不上――那时候的夏天经常跟着我们到处玩儿,一来二去的,她就和沙蓝成了要好的姐们儿。沙蓝把她认作了妹妹,而夏天似乎也很欣赏沙蓝那种大大咧咧什么都不吝的豪爽性格(或许夏天本身也是如此)。我所谓的“玩儿得不如他们”,是指那时候的我虽然已经敢在十一二点回家并和我爸妈习惯性地大吵一架,但我还并没有胆量敢刷夜。那时候沙蓝自己在外边儿有套房子,有时候我们跟外面儿玩儿得晚了,那帮姑娘小伙们就谁都不愿意回家了(或者他们其中有些人干脆就没有家),于是沙蓝一招呼,他们就会一起聚到沙蓝的那个家里,地儿虽然不大但很自由,可以随意抽烟喝酒说脏话,那个地儿就仿佛是沙蓝的一个根据地,谁不想回家了就可以跟着她去那儿过一晚上――我知道如果我一晚上不回家的话我妈敢大半夜的上街去找我,所以刷夜我是从来也没有过的。而那时候,高扬、刺猬还有夏天,经常跟着沙蓝去那地儿,为此高扬和夏天的爸妈没少给我家里打过电话,也没少骂过他俩打过他俩,但越是管教这俩人越是逆反,我知道他俩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脾气,到后来无论是高扬的爸妈还是夏天的爸妈,都根本管不住他们了。

那段不断下坠的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就让我产生了厌恶感。我还记得那回是沙蓝带我们几个去酒吧听现场。

那会儿北京的地下乐队就跟雨后的春笋似的,了疯地诞生、成长,并且要远比现在那些个所谓的“地下乐队”更粗砺更凶狠更肆无忌惮。对于当时正值叛逆期的我们,这些个放荡不羁的长明星几乎轻而易举地就俘虏了我们的耳朵和我们的心,所以那时候我更愿意去酒吧而不是迪厅,因为我喜欢看那些浑身刺青长留着头的家伙在舞台上竖起他们的中指;喜欢他们肆无忌惮地骂着脏话;喜欢他们真实不矫情的音乐;喜欢他们表那些关于爱关于理想的动人演说……那会儿老去看的几个乐队现如今都已经成为了中国地下音乐界里大名鼎鼎的腕儿。我念大一那年,曾经带着太史可去过一次在海淀公园儿办的迷迪音乐节,那次的压轴乐队就是我念初中那会儿经常跟着沙蓝他们一起去看的一支乐队,当他们唱起一老歌儿的时候,那些个往事一下子就浮现在了我的眼前,我记得当时我抱着太史可,差点儿没哭喽。

扯远了,那回也是跟着沙蓝他们去酒吧听演出,跟台子底下得浑身酸痛的时候我就退到后边儿去了,看着沙蓝他们几个跟人群里撞来撞去的陶醉样子,闻着酒吧里那种烟草味儿酒精味儿荷尔蒙味儿混合在一起的气味儿,我突然之间就觉得两眼晕双脚沉,胸口里似乎堵着什么东西要吐出来似的。我赶紧就往洗手间里跑,刚推开洗手间的门儿,我就看见一个光头正蹲在一个小便池的旁边儿,他穿着一件印着一个大鸡冠头的黑色短袖,露出了两条胳膊上密密麻麻的文身。他一只手上拿着一个针管儿,另一只胳膊勒着个皮筋儿。当他看到我的时候,竟然对我笑了笑。

那个笑容让我难受极了,我飞快地转身撞上门儿,然后几乎了疯似的跑出了酒吧,一直跑到了街上。被外面儿的凉风一吹,我这才感觉胸口不那么堵得慌了。我蹲在马路崖子上,刚才看到的一切仍在我面前来来回回地重复播放着,我紧紧地闭上了眼睛,可没有用,那些画面依旧在闪,于是我哭了,在没有星星的夜里,我哭得要多伤心有多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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