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八点二十四分,江面上狂风肆虐,巡逻艇上的技术员们都是双手紧握着栏杆勉强保持着平衡。
董力紧握栏杆的右手也是青筋暴起,可见他也极为辛苦。董力左手将无线电紧贴着耳际,才能勉强听到里面的汇报声。
“起吊!”三十台吊机全部确认与七号船对接完毕之后,董力大声断喝,布了指令。恰在此时,天空滚过惊雷,董力的声音却仿佛穿透狂风雷鸣,震颤在每个人的心口。
嘶~嗡~!几十台吊机一同运作,江面上掠过一阵阵马达运转与钢丝绳缓慢提升的声音。
滴啪!雨势由小到大,巡逻艇上所有人都在江水潮起潮落间仿佛无根浮萍,没有人能够从船舱中拿出雨衣穿上。
八点三十三分,七号船舶逐渐被吊离江面,三十台吊机都没有异常情况传来。董力此时也没有一丝的松懈,因为这批吊机无论什么吨位,绳都是一样的,可是每一台机子间就算参数相同,实际运行时也总有些差异,因此要调节三十台吊机的同步性,让他们仿佛码头中可以轻易吊起船体的大吨位龙门吊机一样协调工作,难度极大。
二十多分钟后,三十台吊机满负载运行的汇报依然完好。董力让负责每台吊机的研究员纪录详细数据后,下达了各船分离的指令。
董力下令七条船分离后,其余六艘船各自返回,七号船舶直接前往三号船坞待命。
七号船舶重新下水,各船吊机分离,返航。六艘船上的研究员们一同松了口气。至少第一阶段的测试完成了,证明次品马达应该是在刚才没有参与测试的七号船五台吊机上。
巡逻艇靠上七号船舶,董力等人登船。七号船舶总算吨位在那里,狂风暴雨下,依然平稳,几个研究员渗白的脸色总算有了点颜色。
七号船舶缓缓驶入三号船坞。所谓的老式船坞,实际上是制造船体的封闭车间。可是现在的船坞,设计的却是水6兼容,与长江相连,就仿佛是一个个小港湾。
厂长林孝彰紧急调用的八百多吨物资依然没有完全到位。因为这五台吊机注定有一台是会生故障的。生故障后,为了避免停转后的马达导致货物载,损毁吊机吊臂,因此要做好其中一台吊机的货物随时扔落水中,以保证吊机主体不被拉坏。
这也就意味着林孝彰找到的是八百吨可以轻易扔落水中的物资。武汉船厂有着长江中游最大的港口,货物存量惊人,可是要找八百吨废品,就不容易了。
最后,林孝彰一咬牙,决定允许拿一些不是很贵重,运输不急切的货物充数。毕竟这样的物资被抛落水中,并不是彻底损毁,经过一段时间打捞后,因为密封箱的作用,损坏的只是一部分,这些损失,林孝彰还扛得住。
七号船舶靠上三号船坞的码头,五台吊机开始回转,从码头上吊取物资。
三号船坞虽然相当于小型港湾,可也只是保证受暴风雨的影响比江面上小些。
九点五十分,林孝彰总算凑齐了所需的八百吨物资,可是坏消息立马传来:‘风升为七级,暴雨警报升级为特大暴雨,武汉水域已经封航了。’
众人心有余悸的感叹着董力的效率,如今的整个江面上波涛汹涌,如果刚才董力的任何一个指令稍有延迟,刚才的测试一定会被迫搁浅,甚至一个失误导致特大险情也有可能。
董力的心思却是完全沉入七号船舶五台吊机的数据分析上。这次他没有用一个无线电听取所有汇报,而是将五个无线电调到不同的频率,同时收听五个研究点每一个瞬间的数据汇报。
十点零七分,瓢泼大雨倾斜般的灌到七号船舶上,浓密的雨幕使得近距离的船员间都看不清楚。
轰隆!四号吊机的方位一声巨响划过夜空,穿透重重雨幕。
董力的四号无线电也在爆响中失去了信号。
“什么情况?喂!四号吊机?什么情况?”董力一面焦急的摆弄着无线电,一面不顾众人的阻拦,奔上船板,向四号吊机的方位跑去。
此时由于特大暴雨,各研究员都是在船舱里研究数据,哪怕是各个吊机的观测员,也是在吊机的操作室里收集数据。
雨水与波浪的颠覆使得甲板湿滑异常。此时的董力才感受到自己在浩瀚的自然力量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两个月的武学修炼在此时不能帮助他使出任何绝招。可是野拳的奥义,是他的天性中多了一些碾不碎,磨不粉的杂草精神。这样桀骜的生命力使得他浮萍般飘摇的身子在风雨间孤独却依旧昂然。
董力靠近了四号吊机。这台加上动滑轮组,起重能力达到一百二十吨的克令吊,外形与塔机类似,就是主体控制钢结构,仿佛一个三十米直径,十五米高度的圆柱形指挥塔。
董力沿着指挥塔的螺旋梯艰难向上,每上一步,董力都能感到更加强劲的暴风仿佛想把自己卷向云端。等到上到十米高度的时候,董力几乎感觉自己处于半失重状态。
扶着旋梯的栏杆,董力在身子失衡被卷往天际的时候,另一之手,千钧一的瞬间,握住了控制室的门把手。
董力沉声一喝,身形猛地一坠,双腿肌肉绷紧,死死的抓地。刷的拉开控制室大门,快闪入,避免狂风将控制室里面的研究员卷出。
董力一进操作室,就见到狭窄的空间里,两个吊机操纵员与一个观察员都在手忙脚乱的操作着。
董力怒道:“你们在搞什么?这样的风力下,坏掉的吊机满负载会导致整个吊臂被拉毁,到时候货物和吊臂一同摔下,人员伤亡会多大?还不按计划松开吊机,将货物扔落江中!”
那个观察员在此时回头哭丧着脸道:“不可以啊!刚才无线电失去联络就是因为林厂长切入了另一个频率的通话。原来船厂的调度员忙中出错,在征调这八百吨物资的时候,加入了不少货物充数。”
董力冷笑道:“这种伎俩不是很正常吗?非常时候,要承受非常损失,这一块,林厂长一定有安排的!”
那观察员道:“刚才林厂长来紧急通话,是因为忙中出错,导致这架吊机的一百二十吨货物中,有二十吨是要运到南方抗洪前线的救灾物资啊!”
救灾物资?
防洪?
这帽子未免太牛逼了吧?有了这帽子,什么挪威船级社,什么损毁一台吊机,什么延迟交货期,都是浮云啦!
时间进入九月中旬,南方长江下游的防洪工作进入收官阶段,可恰恰是这时候,对物资的审核是最严的。
何况这是给防洪的广州军区‘兵哥哥’们的物资,谁敢扔江里?
人家餐风露宿,日夜不眠,挨饿受冻的奋战在抗洪第一线,你又忍心将这些物资扔到江里?
董力一时间也焦头烂额:“你们现在的补救操作是什么?”
另一个吊机操作员道:“我们在尽力将吊机物资回转到码头上空,缓慢下降,估计物资应该会在离地三米多的时候,吊机吊臂折断。这个距离落地,物资的损失应该不太大!”
董力明白,这似乎是最好的方法了,可是这样毁损毁这一台吊机,重新做的周期起码是三个月,到时候,挪威方面不知道把官司告到哪个层面去了?
其他办法?一定有其他办法的?
董力透过雨幕森森的窗口,看着控制室前方五米处,吊臂末端的起升主卷扬,脑中焦急的寻思着每一种可能。
吊机主卷扬也称之为起升绞车,包括工程机械与日常生活的所有吊机,都是靠起升绞车,旋转产生拉力,将钢丝绳缠上,从而拉升吊钩的。
这次日本川崎重工的次品马达就是装配在这台吊机的主卷扬上充当驱动装置。如今驱动装置崩毁,整台吊机时刻面临分崩解体的危险。
搏一搏了!
董力开始月兑掉因为暴雨而湿黏在身上的上衣。观察员吃惊的问道:“董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董力双目凝神,穿透厚重的雨幕,一字一顿道:“我要到吊机主卷扬那里,手动开启制动器。这样可以让吊机正常停止运转。也不会损失货物!”
那观察员惊道:“不可能的,天气状况极佳的情况下,我们最专业的工程人员才能在多重保护措施下爬到主卷扬那里,现在这么大的暴风雨。我们在离地面二十多米的高空,你一出去就会被卷走的!”
董力笑道:“今天不是生了太多不可能的事情吗?人,总会有些一命相搏的追求的!”
在吊机操作员与观察员的惊叫声中,上身赤膊的董力飞身跃出操作室,向前一跃,有力的双臂抓住了吊臂!
啊!董力的爆喝在暴风间只有自己听的清楚,双臂每一次交换向前攀爬,酸痛都会成倍的传遍全身。董力咬紧牙关,拼命地加血液循环,免得身体在寒风中逐渐麻木!
雨幕朦朦,没人看得清高空中狂风暴雨间桀骜的斗士逆天前行。
少年不惜命,誓与天比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