卤煮研究生院 十五、旧梦

作者 : 耿于天

春天是一个关于背叛的季节。

当厚厚的积雪上突兀着孤零零的枯枝时秋日里曾经的金黄虽然已经繁华落尽但却格外值得留恋;可渐渐酥软的枝头第一次拱出鲜女敕的新芽时去年的一切便连成为记忆的资格也被连根拔起了。

而人是个耐不得寂寞的群体他们没有坚守孤独的无欲则刚却宁愿为了从头来过而把曾经的种种弃之荒草。所以贞节必将成为笑柄而黄昏恋却意味着“文明”。正因如此他们没有资格被铸成永恒只配在周而复始中化作乌有。

但春天却显得那样美丽就如同斑斓的毒蛇刚刚经历过严寒哪怕是最隐约的暖意也弥足珍贵。随着东风的脚步焦渴的红男绿女开始忘乎所以一切束缚都显得多余似乎任何清规戒律全不能阻挡那崭新的脉动。于是俗谚警告着人们:春捂秋冻。

三月下旬的一天枕流又如约来到那座往来无白丁的写字楼门前和去年秋风乍起时一样易欣今天不加班。虽然室外温度尚不足以让更多白领丽人秀出婀娜的身姿但徐枕流还是感到一阵燥热他已经没有流连金风的情致而是径直走进恒温的大厅中不管严寒酷暑这里倒是岿然不动。

下班时分大堂西侧传出一串串清脆的叮咚声那边的走廊里埋伏着十余部通往不同人生命运的电梯。没过多久熟悉的脚步响起女孩儿迟到了五分钟这在两个人的约会中并不常见。很快枕流便在易欣身后找到了答案是那位总是一脸堆笑的梁湃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头上的琴弦愉快地跳动出油汪汪的旋律。

“哎呀好久不见”梁总身上已经找不到任何国有企业那种等级化的冷漠他大踏步奔向枕流像对待贵宾一样紧紧握住男孩儿尚未来得及抬起的右手:“怎么样啊?”

“挺好挺好”徐枕流看了一眼正示意他赶快抽身的易欣:“托您的福。”

但这位对业务几乎一窍不通的常务副董事长却不愿意轻易失去任何能够表现他外事才能的机会一面自问自答地与枕流交流一面不忘和身边行色匆匆的同仁们打着招呼:“走啊回见不好意思我们这儿谈点事儿”直到旁边的易欣提出要去即将人满为患的地下车库杀出一条血路时他才顿悟般的大笑起来:“好好就不耽误你们小两口儿了哈哈……”最后不忘朝枕流艰难地挤了挤那对已经快被横肉活埋的眼睛:“可得照顾好我们欣欣啊。”

男孩儿真想对他说:“要么先紧着您用?”

近一段时间以来易欣似乎始终情绪不高尽管新项目开的事情一路高歌猛进、已经进入实质性操作阶段可她却显得有些沉闷完全没有任何春风得意的模样。今天偏巧春困秋乏的枕流也提不起兴致并肩坐在车上的两人几乎一路无话;偶尔只是断断续续地交流些街头巷尾的杂谈。

“到我那儿坐会儿吧”易欣的决定总是在开始执行之后才象征性地征求男孩儿的意见当被摇晃得昏昏欲睡的枕流朝窗外望去时车子已经稳稳驶进女孩儿家的小区大门。

熟悉地产业展历程的人都知道北京第一批比较上档次的商品楼盘是在九十年代中期才千呼万唤始出来的之前开的那些项目充其量属于温饱水平从生活审美的层面上讲则皆不足观。当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开始购置自己的“别院”时地产商们大横财的春天才开始到来伴随着亚运风潮而日渐繁华的北三环当其中成为暴户们最早聚居的地区易欣家就坐落在这里。

其实尽管弃文经商但易姑娘那书生气十足的爸爸只能勉强够得上“款界”的下限根本没有能力跻身富人区;但他供职的那家具有极深官僚资本背景的企业集团在早期地产业内着实风云过一把当然不会亏待像易总这样的“金风未动蝉先觉”于是乎便兵不血刃地“大厨不偷、五谷不收”了。

事实上在今天看来这一带已经割据殆尽的小区早就算不上京城中最打眼的高楼华屋与那帮金砖玉瓦尚嫌不足的后来者相比淘到第一桶金的老前辈们已成昨日黄花。但是正如黄金地段不可再生的稀缺性一样先行者们那些独特的历史记忆反而投射出某种特殊的厚重感。

“你喝热巧克力么?”宽大的客厅里传出咖啡机的吱吱作响据说这种新型号可以衍生出一系列相关产品。

“都行”枕流站在落地窗前凝望着楼下郁郁葱葱的花坛这里的园艺师傅们并没有像新兴楼盘里的卫戍人员那样穿着胡桃夹子般可笑的制服反倒在随性中显出一种专业感。

“看什么呢?”易欣靠在小胖子宽厚的胸前她趿拉着尚未换下的毛绒拖鞋平日里盘起的长无拘无束地散落开来。

“你最近还老往开区那边跑么?”枕流没有回答她的提问而是捧起在桌角升腾着炼乳浓香的热饮顺势坐进那张松软的美式沙里他喜欢这种被拥抱的感觉。

“当然得去了”易欣挨着枕流坐下浅藕荷色睡袍下慢慢勾勒出那双长腿匀称的轮廓:“累着呢”她枕在蓬松的靠垫上:“哎你们班那个叫艾枚的女生是不是心特高啊?”

“谁?”有点儿走神的徐枕流一时没跟上这个脑筋急转弯。

“往开区跑的时候不是老得带好多设备过去么我一个人又搬不动”易欣摆弄着被卡压弯的头在她的言谈中一切话题似乎都是从“我”展开来的:“后来李彬就推荐杜晓钟过来帮忙说他好像挺想多挣点儿钱的。”通常情况下只要不涉及商业秘密外资企业一般都对员工兼职表现出相对宽容的态度而不会满脑子阶级斗争新动向总担心赫鲁晓夫就睡在自己床上。

“哦他那边收入不好么?”

“嗨客服就是挣点儿辛苦钱”在报酬问题上中国人表现出了少有的透明意识从“理论”上来讲你都能根据工资等级计算出国家主席一年可以有多少进账;但老外却没这么民主即便是桌对桌朝夕相处的同事也很难确知别人的收入细目:“你想啊跟我折腾一个周末才不到两百块钱补助他要是宽裕的话能希罕干这个么?”看来易欣这位高层白领还挺关心人民疾苦的。

“你还不想办法多给人家点儿?”枕流手中的热巧克力开始见底儿了味道也越来越浓腻。

“我现在说了也不算啊”女孩儿把肩头披着的丝巾搭到一旁的椅背上:“再等等看吧。”

“那你就让他提供点儿‘额外’服务”枕流潮热的大手探进女孩儿裙下绕过她的眼睛、吻向光洁的后颈:“以工代赈嘛。”

“行然后你去勾引艾枚”易欣的耳畔透出一阵悠扬的清香像庭妃薰衣草毫不张扬的淡雅:“再把钱挣回来”肩头细带悄然滑下伴随着愈沙哑的呼吸渐渐出那套极具杀伤力的连体内衣刺眼的黑红相间也就是孔子说“不以为亵服”的那种颜色;显然这是刚才去换睡袍时做的手脚:“多费事啊你还不如直接找我要呢……”

在这样一个**泛滥的时代保守反倒成了种个性。尽管一向富于主见但易欣也很难逆历史潮流而动;坚持变成了固执并终将沦为疯狂的战利品历史学家们把它叫做规律。当然这并非意味着人们只能匍匐在宿命脚下而无所作为真正聪明的水手从不畏惧滔天巨浪反而会巧妙地利用那飘忽不定的风向来把航船驶向理想的彼岸。

从小学时代起易欣就知道枕流不是盏省油的灯魔鬼脸庞天使身材的活宝却比大众情人们更加不乏红颜知己这你上哪儿说理去?既然摊上了咱也只好将计就计易姑娘从来就不是知难而退的和事佬随着年龄的增张她必须学会在理智与漏*点之间那根千钧一的钢丝上如履薄冰按照易欣自己的说法:“这种事情就像数学中的‘极限’只能不断接近否则也就没意思了。”还是莱辛总结得好:“美是高氵朝前的一瞬间。”

不知何故今天的易欣显得有点儿沉闷好像总处在半走神的状态中肢体语言也带着些做作但尺度却很宽似乎尤胜以往。

当漏*点的烈焰渐渐褪去空气中那团温热却氤氲开来;美感与快感就像东边日出西边雨的参商永隔一样只有你唱罢时我才会登场。徐枕流倚靠进沙里尽管被定格在张力极限的那个姿势的确有些别扭但他却懒得挪动天旋地转中男孩儿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某个夜晚。

如今已经被弃置如蔽履的那间有些阴冷的地下室曾经是两个孩子童年时代的乐土。当难不倒他们的功课被三下五除二地搞定后窄小的斗室便会欢腾出连绵不绝的清脆乐章莫明其妙的追跑嬉戏、今天看来已经粗糙得近乎可笑的早期电视剧都足以满足少年人无穷的好奇与精力。那时的枕流可不像现在这副熊样呆呆地躺到女孩儿身边一动不动只有悠长而平静的呼吸才勉强把他留在有机界中;与很多早就厌倦了众星捧月却孤家寡人的独生子女一样当年的徐枕流同学总嫌呆在易欣家的时间太短抱怨那不解风情的日头为什么总会羞答答地垂向回家的路上。

常年从事编辑工作的易妈妈曾以她独特的新闻嗅觉断定别看枕流外表似乎很活泼实际上却有着小姑娘式的内敛他不会像别的男孩儿一样用满地撒泼打滚来争取自己的利益;三岁看大、七岁看老的确直到长大后的今天枕流都不是那种不顾一切般追求私利的“大丈夫”。当年的他不论多么留恋可以被易欣随意呵斥、支使的时光都不会选择哭闹作为赖着不走的护身符枕流常常在心中默默祈祷希望能生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可以把自己留在这片快乐的所在。当然小概率事件也难免会偶尔生如果一场不期而至的暴雨能够经久不息的话事情便有了转机。而这种必然中的偶然反过来更会让正处在世界观形成阶段的男孩儿坚信自然念力的真实不虚。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在人类可以完全认识和把握规律以前宗教的繁荣是种绝对和必然如果没有适宜的主流意识形态可供依傍人们便会不自觉地去寻找替代品比如邪教。当你拒绝打开那扇始终紧闭的大门、又没有像样的理由时就不能简单粗暴地谴责翻墙而入的不法行为想要除去院子中屡禁不止的杂草最好的办法就是在那里种满鲜花。

有那么一次日理万机的老天爷终于被枕流几年如一日的虔诚所打动他创造性地为男孩儿的愿望提供了免费升级不仅有劳雷公电母外加雨娘娘一个劲儿地招呼还让因刚刚荣升编辑部主任而心情不错的易妈妈主动致电徐女乃女乃盛情力邀枕流借宿一晚也好顺便品尝她新近研制成功的俄式罐闷牛肉。当推辞不过的电话那头终于传来王院长肯的喜讯时枕流几乎看到了正在云间眨眼的上帝认识袁莱之后他才知道精神医学界把这种特异功能称作幻视常见于已经无可救药的分裂症患者身上。

与那位好客的母亲不同自始至终易欣对徐枕流的去留似乎表现得有些默然至少也是不置可否;然而当枕流强忍着喜悦而尽量耐心地聆听女乃女乃那分条缕析的万般叮咛时他分明看到了女孩儿脸上稍纵即逝却自肝胆的笑容。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歪脖儿树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就是因为你砍了它也没用;当然自从人类文明走到损人不利己这个阶段以后很多明哲保身的定律便不再奏效了。整个晚上可怜的徐枕流都被迫绘声绘色地为边吃零食边听音乐的易欣朗诵那些无聊至极又千篇一律的童话故事生就的好嗓子和抑扬顿挫的语言表达就这样被暴殄天物着;从“很久很久以前……”到“突然有一天……”再到“终于……”弄得男孩儿欲哭无泪。当然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从那以后枕流只需随手一翻便可**不离十地判断出一部文学作品的好坏。其实天下文章一大抄谁也逃不月兑那些或多或少的俗套如今的读者最讨厌高高在上的说教你能做的就是去说出他们心中想说又说不出来的话所以眼熟的东西往往更有亲和力千夫所指为最具剽窃嫌疑的“博采众长”反而能稳居销售榜虽不中、亦不远矣。

那时正处于“原始资历积累时期”的易妈妈升官后该叫何卿主任了每每要奋斗到深夜才回寨安息;当然后来的事实也证明在那个京城报业的圈地阶段所有的努力都将事半功倍正是当初的人勤地不懒使得易家三口后来的达变得顺理成章。此外**十年代之交早已习惯了爬格子的老知青们不得不开始和晕头转向的电脑键盘打交道那些天何阿姨也正在同久疏战阵的拼音输入法较劲以便跟上时代(说起来还真该感谢当初的中苏交恶否则制定汉语拼音时要是也随了老大哥的斯拉夫字母到今天那热闹可就大了去了)。总而言之直到加班加点的易妈妈终于从楼上的办公室回来下榻时已经念得七荤八素的枕流才得以保外就医。

直到和易欣一左一右地躺在何阿姨身边徐枕流眼前的魔法师还骑着大灰狼追逐正惊惶失措地逃进黑森林深处的王子和美人鱼但没过多久他便坠入了沉沉的梦乡。

和把人生当成体验之旅的父亲正相反枕流的妈妈是位杰出的事业型女性这从她出国的一波三折中便可窥一斑而见全豹。当初小两口儿和多数家庭的传统分工一样也是决定由男子汉先行探路等打下一块根据地之后再“小别胜新婚”。可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本的分进合击被一再推迟王院长那娇生惯养的独生子非但没能在国外稳住阵脚反而准备激流勇退。结果徐妈妈果断变阵虽然仅有短短的两三个月去准备当时对中国人来说还很新鲜的托福但关键时刻从不掉链子的她还是咬紧牙关、拿下了澳洲名校外带实习机会的全额奖学金毫不夸张地说后来的局面完全是这位女将单枪匹马闯荡的结果。

常听“过来人”说性格相似的两口子很难过到一块儿只有互补的伴侣才能各得其所中国古代兵法上所说的“远交近攻”大概就与此有关。其实枕流那风流倜傥的父亲和潇洒干练的徐妈妈怎么看怎么不像该上同一条贼船上的人可这二位还就真“风风雨雨”地“飘摇”过来了;所以说两害相权取其轻经验主义还是比教条主义靠得住。

当然有得必有失从枕流出生那天起印象中的母亲一词就是指那个定时开着小车送来高档玩具和美食之后匆匆离开的大忙人;而当自己跌倒时必须要叫“女乃女乃”才不至于扒在泥水中等到天黑。不仅对独生儿子如此徐妈妈向来就是那种“统帅”一切的将才当然枕流那不愿受任何拘束的父亲也被她纳入了“势力范围”;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易欣更像是这位“准婆婆”的升级版本。

事实上自打把宝贝孙子从育儿室亲手抱回来那天起百忙缠身的王院长已经尽一切可能让枕流得到同龄人该拥有的一切正如很多同事所说的那样若不是身边始终有这么个无微不至的牵挂她恐怕早就鼎定了今天的地位不至于要等到返聘之后才构建出事业的第二春。可是在这个世界上并非所有的种种都可以派律师代替本人出席否则的话幽灵般的克隆技术恐怕早就把人类带回鸟语花香伊甸园而不是十面埋伏的百慕大了。诚然越俎代庖的女乃女乃已经倾尽了全力但日渐长大的徐枕流却似乎变得和别的孩子越不同尽管这种差异只是微妙而不易察觉的。或许正因如此母爱才显得出她格外的可贵;总有一天科技可以轻松地把我们送回过去但却永远擦不掉伤心人怅惘的眼泪。

上幼儿园时胖乎乎的枕流从不像其他小朋友那样需要老师追在后面喂饭那狼吞虎咽的可爱状曾为他攻占过不少午睡时阿姨们的温柔乡。直到四年级时在地下室里度过那个风雨飘摇的夜晚徐枕流才重新回忆起躺在成年异性怀中原来是这种如早春微风般暖而不腻的感觉于是乎男孩儿睡得格外香甜他似乎猛然间找到了童年时代中失却或者残缺的什么……

饲养过锦鲤的玩家都知道这种小东西在幼年期必须喂饱吃足;否则一旦饿成头宽身窄的畸形以后无论怎样“填鸭”都再也长不大了。其实人也一样任何补偿都不可能替代那堂只能在襁褓中完成的必修课从未在妈妈怀中安睡的孩子永远会对黑暗抱有本能的恐惧;所以现代医学提倡“母乳喂养”。

遗憾的是和整天东奔西走的徐妈妈半斤对八两正在筹备上任后全新改版的何阿姨一大早便跑去撰写计划书而沉沉静谧中的枕流并没有意识到这个轻手轻脚的变化。等渐闻床头隐约的呼唤、揉开惺忪睡眼的时候幸福得不知身在何处的他却现昨晚恍惚中稍显疲惫的温柔面孔换作了正浅笑着的易欣。坦白讲这一刻还流连在朦胧中的枕流同学真有种要拥向这个姑娘的冲动刚刚梳洗完的她出水清凉伴随着晨光中的爽朗那略带稚气的不惹尘埃绝非任何护肤品可以复制是种由内而外的净润。孟子认为只有经过“夜气”的洗礼被白昼间的尔虞我诈所沾染的你我才能回归到初生般的纯洁大概就是由此而吧。多年以来枕流似乎始终在寻找那个清晨然而他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究竟是梦?是醒?

其实上帝他老人家在让亚当横空出世后还要画蛇添足地给他找个“点灯说话、关灯做伴”恐怕绝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同工同酬”。正如唯唯诺诺的“花瓶党”根本算不得真正意义上的政治团体一样在男女之间搞整齐划一的任何企图都是对文明的背叛。坐地日行八万里的今天稍有全球视角的人都知道在两性更加平等的达国家中主妇根本用不着靠所谓“经济独立”来保证自己的社会地位反而是我们身边那些早就把炒菜做饭之类的一技之长都拱手相让给全能丈夫的职业女性们越来越难以招架那全线告急的拆东墙、补西墙。小时侯听过一则童话说老虎的功夫都是猫教的可狡猾的后者还是留了一手没把爬树的看家本领和盘托出;果然徒弟学成之后翻脸不认人要拿师父祭旗老猫就是凭借着最后的“一招鲜”才侥幸繁衍生息到如今的。记得幼儿园阿姨讲这个故事时女同胞们也在场做人的差距之所以会越来越大恐怕就是能否举一反三的结果吧。

日久见人心事实证明渐渐长大的易欣早就跨越了逞强好胜的初级阶段;如同任何一个冰雪聪明的姑娘她当然懂得单纯建立在理性基础上的感情即便如参天大树般不可一世也终究难像野火烧不尽的离离原上草那样旱涝保收;所以随着“野蛮女友”日益出人头地枕流在二人世界中的处境反而愈宽松起来。正是在这个意义上“诛心”要比“杀人”高明许多也就是说只靠“正面宣传为主”充其量只能保得了一时的“驴粪蛋、表面光”想要长治久安光凭藏着、掖着、捂着肯定没戏纸里究竟是包不住火的。

可遗憾的是在对待枕流的问题上易欣虽然“以最大诚意、尽最大努力争取和平统一的前景”但又始终以相对的压倒性态势保持着足够的“武力威慑”时刻准备着在糖衣炮弹无效之后予以饱和打击。正因如此尽管经历了几乎可以等同于生命长度的并肩携手但枕流还总是觉得与易姑娘之间似乎隔阂着些什么。比如儿时那个春风沉醉的夜晚倘若没有温柔可亲的何阿姨在身边他恐怕连睡觉时都得睁着半只眼睛。虽然已经释出了不少令徐枕流都隐约有些感动的善意但易欣这个惹得无数艳羡的“公主下凡”距离能真正让人产生依靠感的境界的确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还是那间略带潮气的地下室还是那张散出阵阵山棕气息的老式弹簧床但身边的人却换成了正在摆弄着笔记资料的吴雨。

经过下午的几番漏*点向来很缺乏耐力的小胖子刚一沾上枕头便神志恍惚起来:“阿姨……”喃喃中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在叫谁。

“啊?”尚未有太多倦意的吴雨愣了一下通常来讲即便在确实难以规避掉这尴尬的称呼语时枕流也更习惯于叫她“吴老师”“阿姨”这个曾经的头衔自从男孩儿中学时代投到自己门下起便一直弃置不用。其实很多事情往往都如此例:记得上高一那会儿徐枕流曾不慎将右手摔伤将养期间很多日常的衣食住行、柴米油盐不得不改用左手代劳久而久之也熟能生巧起来;于是乎伤好“再就业”之后的右手无奈地现自己某些曾经的“专利”已然固化为别人的功能“看守内阁”成了千秋万代;比如说时至今日枕流依然习惯于用左手擦。这个例子或许有些等而下之但其中的道理却不折不扣人生就是这样偶然的经历可能会成为永恒的开始无论你是否愿意。

吴雨轻轻抚弄着小胖子微卷的黑不经意间出现的久违称呼勾起一**的陈年回忆。那时她还是个待字闺中的洋女圭女圭常常牵着这只憨态可掬的小熊那肉乎乎的小胖手在尚未被市场经济大潮烦躁起来的林荫道上洒落一路追逐和笑语。

从七十年代末开始古老而神秘的中国大地上曾经蓬勃出过此起彼伏的各式“特异功能”其中最为脍炙人口的“经典曲目”之一便是所谓“耳朵识字”之类。据知情人士透露当那种玄之又玄的“感状态”袭来时的确能够仅凭听觉、嗅觉或触觉便可使信封内密不透风的林林总总清晰地浮现在脑海当中。鄙人自然是肉眼凡胎实在生不出把这种种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的慧眼;也不好如自以为把一切真理尽在掌握的“反伪斗士”那样不问青红皂白地妄加挞伐毕竟比起宇宙万物人的经验实在不值一提所以从逻辑角度讲“证其无”要比“证其有”难于上青天得多(据说不少欧美达都投入重金从事“人体科学”或“意念力”的相关研究并已经取得了一定成果;可是就像几个世纪以前不相信“西学”而武断地将其斥为“异端”一样在这个人类认知最新的“或然”增长点上我们又落后了)。然而有一点却可以肯定也就是所谓“通感”的存在且不仅于艺术世界中如此。举个现成的例子眼下的枕流在吴雨温柔的注视下正从迷离的半寐间幽幽梦转他似乎可以嗅出如春丝般幼滑的目光坠落在自己双颊时那稍纵即逝的重量。

“谁家姑娘啊?有没有大人管啊?”望着男孩儿的惺忪睡眼吴雨沉静的脸上展出朵朵笑容:“瞧把我们小胖子给累的。”

徐枕流伸伸懒腰由内而外的干渴感一路向下牵动着五脏六腑。不知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就像喝过烈酒一样转醒后的不适很快便会把那片刻的快感抛在脑后。他懒得起身而是靠进小吴老师那软软的臂弯中。事实证明如游击队般的手忙脚乱实在划不来还是等到功德圆满时再从容地品尝瓜熟蒂落的禁果好些;很多时候伦理和审美并不矛盾。

“你们这帮孩子啊”吴雨把手中的参考资料换成杯极淡的绿茶递到枕流嘴边。凭她从未探出过象牙塔的见闻当然很难想象小小年纪的易欣手中那假戏真唱早就轻车熟路还以为这对别人眼中还算般配的跨世纪新新人类已经一路小跑奔向**去“真抓实干”了呢。所以说不要轻易对这个世界失去信心别人可能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坏;既然我们连堕落都不怕还能怕升华么?

徐枕流呷着早已辨不出究竟的碧螺春显然个中淡乎寡味实在是填不满那被掏空般的恍惚。男孩儿更没有兴致去辩解什么他已经过了要靠先制人来证明成熟的年纪因而不同于在少男少女中常见的欲擒故纵此时的缄默并不含有任何惺惺作态的深沉。尤其重要的是枕流素来不愿同旁人谈论那位似乎该让自己山呼幸运才对的女友此情此景中自然更是这样。他很流连这间地下室里那阵熟悉的淡淡湿气在吴雨身边时尤其如此成熟女性特有的气韵令枕流油然出种想要依靠的冲动就像当年的那个夜晚一样。男孩儿重新将右臂环过她香软的小月复调皮地吻向如凝脂般柔滑的脸颊。

“别闹了”小吴老师嬉笑着捏住枕流的鼻子:“小坏蛋”这若明若暗的气氛倒似乎她令想起了什么语气陡然间变得有些凝重起来:“我问你点儿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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