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来势汹汹的那几支燃烧着的小艇,官船包围网的右翼先被撕开了一个口子。战船上的官兵们似乎都忘记了可以动用船上的矢石阻击小艇,只是没命地将战船移向两侧。当为的一艘战船被一只小艇撞上、船身迅地燃烧起来之后,这种混乱的情况更加剧烈起来。
不多时,原本紧密的右翼阵营出现了一个大约五丈的缝隙,不过这还不够。剩下的几支小艇顺着缝隙冲入敌阵的中心部位,这一举动让两侧的敌船大吃一惊,纷纷朝着反方向移动,以免像前面那艘战船那样起火燃烧。
江面上顿时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几艘小型快艇冲入了由几十艘大中型战船组成的包围圈中,按照比例而言,小艇的体积不足那些战船的百分之一,即使是那些大船颠簸而产生的浪花,都可以将那些小艇晃得摇摇欲翻。然而,却没有一艘战船敢于攻击那几艘小艇,反而是避之不及。
这让人联想想动物世界中的经典画面:西伯利亚针叶林中,几只灰狼冲入了一群巨大的驯鹿之中,驯鹿受惊拔腿就跑,而灰狼则不断地追赶着,并且盯住一只合适的驯鹿伺机下口。要知道,这些驯鹿中最小的一只都要比那些灰狼全部加起来的大!
敌阵中间的空隙越来越大,转眼间已经有十丈的样子了。看到这里,赵云修暴喝了一声:
“冲!”
所有的浆手都拼命地挥舞着船桨,朝着那十丈的缝隙飞驰而去。后面的敌船也越追越近,赵云修知道,如果不能冲过去,只有死路一条。
“轰隆”
最后面的一艘战船又被几块巨石砸中,没多久的功夫就沉入滚滚的江水。赵云修此时很想回过头去救下自己的弟兄,但是他也知道,这一回头,很可能要全军覆没。眼下之剩下三艘战船并肩作战,而且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眼前的缝隙,也是大家最后的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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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五十步外的敌阵已经乱作一团,但是一见到赵云修的旗舰,一下子收住了阵脚。一只只的箭矢朝着船头飞来,目标当然只有一个。想必是赵云修的项上人头已经被许了一个令人吃惊的价格,否则这些贪生怕死之辈如何敢于冒此风险?
“保护大当家的!”
一名亲卫头目大叫一声,周围的其他亲卫纷纷拿起木盾,在赵云修面前架起一堵人墙。虽然袭来的弓箭的准确度很低,但是还是有几支正中木盾。令人乍舌的事情出现了,一只箭矢在击中木盾之后,竟然将那面盾牌硬生生地震碎,并且以极大的力道继续前进,一下子插进了盾后的那名士兵的胸口。
“神臂弓!”
赵云修的脑海中闪现出这个词来。对于北宋军队来说,神臂弓堪称是军中第一利器。其射程可达三百步之多,并且可以在一百五十步之内穿透任何的铁甲和铁盾,联想到一般弓箭七十步左右就丧失了攻击力这一事实,神臂弓确实是一等一的战略武器。也正是凭借着神臂弓的惊人威力,历史上的南宋朝廷才能够在江南苟安一百多年,甚至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抵御住了蒙古人的铁骑!
然而,整个朝廷军队之中只有禁军才有资格使用神臂弓。由此可见,朝廷这次为了对付青云寨,连禁军都出动了,真是有一种“不踏平青云寨誓不罢休”的意思。
不过,这种神臂弓的缺点是装填耗时耗力,因此不可能像普通弓箭那样连连射,其战略延续性自然不高。趁着敌军装填箭矢的空档,三艘战船以“品”字状冲入了敌阵中的空隙。
不过问题也随之而来,由于敌阵是由四排战船所组成的,因此纵深厚度达到了半里之多。而敌船在现三艘战船驶入阵线之后,已经调转了船头,纷纷朝着赵云修的旗舰驶来,缝隙的宽度正在不断地缩小。
不过此时却生了很有意思的一幕:当青云寨的三艘战船驶进敌阵的缝隙中后,在后面追击的那些战船并没有因为怕伤及自己人而停止矢石攻击。虽然处在最后的一艘战船因为矢石的缘故而沉没,但是更多的矢石都打在了周围的官兵船上,为的两艘大型战船已经千疮百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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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近似于自相残杀的行为当然引起了赵云修的注意,究竟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如此之惨剧?突出重围之后,赵云修才通过手下知道,朝廷当下对自己开出的价码是:活的十万两,授予知府官职;死的五万两,授予知州官职!
姑且不论知府和知州的官职有多么诱人,单单是那银钱的奖赏,就足以让绝大部分人铤而走险。管你是同僚还是上司,谁抓到就是谁的本事!赵云修之后曾经向手下打趣,若是自己将自己帮着送到官府,那是不是说自己可以坐上知府并且拿到那十万两赏银?
不过,即使手下们都知道这件事,也对此无动于衷,这让赵云修很是满意。当然,明朝末年也曾经生过类似的事情:崇祯十三年末,朝廷的督师杨嗣昌眼见各路起义军势力庞大,一时无法消灭,就采取“分化”的办法。先是赦免招降其他各路义军,但是唯独不招降张献忠部,并且对能够生擒张献忠者“悬赏万金,封侯爵”。不过第二天早上,杨嗣昌的驻地周围就贴满了布告,上面写着“有能斩督师狗头者,赏银三钱”!于是,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成为朝堂内外的笑柄!
眼下,青云寨仅余下的两艘战船尤其是赵云修所在的旗舰成为了众矢之的。看来“活捉赵云修”已经成了那些官兵的目标,弓矢攻击少了很多,但是,眼前的这条原本还算宽敞的缝隙逐渐变窄,形势越来越危机!
随着旗舰惊险地避过侧面拦截的敌船之后,面前只剩下最后的一排敌船了,只要冲出去,凭借着江水的流,一下子就可以撇开追兵。然而,事情总是不尽人意的,靠近左前方的一艘敌船已经朝着旗舰的左舷逆势撞过来,妄图一举截停旗舰,而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二十步了。
在这千钧一之际,青云寨的另一艘战船直挺挺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敌船船头。在巨大的冲击力之下,两艘船的船头都撞了个粉碎,然后向前一倾,缓缓地顺着船头方向沉了下去。赵云修刚要指挥手下营救落水的弟兄,只看见一个小头目站在那艘沉船的中央,大声说道:
“大当家的,快点走,不要管我们!”
“不行,我不能扔下你们!”
“大当家的,再不走,大家就都走不成了!”
几名亲兵围着赵云修,哭诉道:
“不要辜负大家的好意!”
赵云修像是下了莫大的决心般,一咬牙,下令道:
“全冲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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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旗舰以极其微弱的距离成功冲出敌阵之后,只听见后方敌阵中传来巨大的撞击声音。原来,之前紧紧追赶青云寨船队的那些战船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旗舰上,而没有留意到面前的己方战船。等到旗舰成功突围出去之后,他们才现,两个方向的船只相距不过二十步了。
在这么短的距离之内,加上全前进、顺流逆流等因素之后,像掉头已经是来不及的了。下一刻,几艘大型战舰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撞上了己方的船只,这效果就如同两辆全前进的火车头撞在了一起。而且在余势的作用之下,又连带地将后面的船只一并撞上,一时间乱成一团,沉没的船只以及落水的士兵不计其数。
甚至有一艘战船强行掉头,由于势头太大,以至于直接侧倾了过去。战船的左侧狠狠地砸在了江面上,这情景就如同不久前上海倒塌的那栋楼房一般!
此役过后,青云寨损失了中型战舰六艘,小型快艇四十三支,旗舰也受到了严重的损伤。而人员方面,两千出头的弟兄内,最后成功突围者,只剩下不到八十人,余下的都誓死不降,最后全部战死,长眠于自己熟悉的水域之中。换一个方面来看,这对于他们来说何尝不是一种最好的结局?
而官兵方面的损失则更加惨重:大型战船损失七艘,重创五艘;中型战船损失二十三艘,重创十五艘;而人员方面损失更多,接近六千名官兵丧生,受伤者不计其数。经过此役,朝廷在长江流域的水师损失了一大半的战斗力,对于长江的控制能力更加孱弱。
可笑的是,官兵之所以遭受到如此沉重的打击,原因竟然是其自己人造成的。当然,罪魁祸还是朝廷下的那条天价赏金的追缉令,正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正是他们的贪欲造成了如此巨大的损失。
由于如此荒唐的原因造成了此次大败---在造成如此巨大的损失之后还没有抓住赵云修,不是大败那是什么?---因此朝廷将这件事严密的封锁起来,相关人士被警告禁止流传此事。当然,朝廷知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的道理,如果传出去的话,朝廷岂不会被天下人笑掉大牙?
因此,朝廷此次可谓是打掉了牙齿还要往肚子里咽,而事情的另一主角赵云修却已经远走高飞,逍遥依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