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兄,赵兄??”
见到赵云修端着酒杯起呆来,连眼眶都变得红红的了,项天宇明白前者想必是回忆起以前的往事了。赵云修被这么一叫,从回忆中苏醒了过来,他看着周围表情各异的众人,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道:
“在下想到了过去的事情,一下子走了神,让各位见笑了!”
“想当年赵兄也是叱咤江湖的一方豪杰,单单是以一己之力击溃朝廷水师这件事,就足以让江湖好汉佩服之至!”
陈冲在一边说道,然后举起酒杯,向赵云修敬酒道:
“来来来,让我们为赵兄的英雄气魄干一杯!”
由于这里是包厢,加上邓还在门口守着,所以也不虞有人听到,说起话来也没有了什么顾忌。赵云修苦笑道:
“在下哪里是什么英雄?说来真是内疚,当年青云寨一役,手下弟兄基本战死,而在下苦心经营了十多年的青云寨也毁于一旦。想当初水寨刚刚建起的时候,各路兄弟争相前来投靠,也许下同生死,共患难的誓言。而现在,弟兄们死的死,亡的亡,只剩下赵某一人苟且于世。每当晚上睡觉闭眼后,那些死难的弟兄们的容貌就浮现眼前,赵某真是愧对这些弟兄!”
说完,他拿起就被,将酒一口饮尽。然后趴在了桌子上,带着哭腔道:
“死去的弟兄们啊,我赵云修对不起你们,来日泉下相见时,要杀要刮,全凭弟兄们高兴!”
看到赵云修这个样子,想必是对当日的事情耿耿于怀,正所谓英雄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试想一下,当那么多朝夕与共的弟兄们一下子全部离自己而去,那是多大的痛苦?看到赵云修已经沉浸在痛苦之中,项天宇知道时机已到,借机说道:
“赵兄是否想过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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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赵云修缓缓地抬起头来,用那双通红的眼睛看了项天宇一眼,苦笑道:
“项兄弟,你知道赵某所仇恨的究竟是谁吗?”
项天宇一听这话,淡淡一笑,答道:
“赵兄所仇恨的,不是某一个人,而是整个大宋朝廷!赵兄,在下说的对吗?”
听到这话,赵云修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光芒,不过旋即又变得暗淡起来。项天宇明白,自己这是说道他的心里去了!
至于为什么会猜到赵云修的心思,这个很简单。赵云修还是孩子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旱灾的原因双亡了。虽说是天灾造成的,但是却和那些逼税的官吏月兑不开关系!
然而八年前的那场浩劫,正是朝廷所带来的,直接造成了自己心中那道永恒的创伤。眼睁睁着看着弟兄们一个个倒下却无能为力,这是多么难以想象的深仇大恨,恐怕是倾长江之水也无法熄灭这仇恨的火焰!
其实,项天宇已经猜到了大部分!
八年前赵云修侥幸逃出官兵的阻击之后,和剩下的弟兄一路乘船到达了洞庭湖一带。由于这一带的水师为了围剿青云寨已经倾巢而出,因此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抵抗就到达了潭州北部。
眼下的那艘战船已经千疮百孔,随时都有沉没的危险,于是大家纷纷上了岸。之后,赵云修清点了一下人数,现仅仅剩下五十六人了。眼下虽然是暂时撇下了官兵,但是朝廷想必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因此赵云修将船上的金银分给了大家,并且为了躲避官府追击,众人们化整为零,各自分头跑路。当时约定,在十年后的今天,依然在这里碰面!
众人们彼此珍重了一番之后,纷纷离开了此地,在临走之前不忘朝着赵云修拜了一下。此刻一别,真有些“不知何年再相见”的感觉。赵云修最后一个离开的,他恋恋不舍地看了看面前这艘陪伴自己驰骋江湖多年的战船,心里一横,将火把丢到了船上,然后转身赶着骡子车上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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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兄弟猜的不错,我仇恨的确实是整个大宋朝廷!但是,即使知道仇人是谁又能怎么样?在下能将大宋朝廷推翻吗?不可能,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赵云修说完,颓然地喝了一杯酒,举手投足之间散出一种近似绝望的感觉。难怪赵云修在这八年之中性情大变,从一个叱咤风云的绿林头领变成了现在的那个胆小怕事,唯唯诺诺的“朱老三”,其中包含了多少的无奈!
官吏的横征暴敛,地主富商的欺压,日益沉重的赋税,不断拉大的贫富差距??似乎都在预示着百姓的忍耐已经接近了极限,就像是一个装满炸药的火药桶一般。现在缺少的,正是那点燃导火索的火种!
然而,任谁也没有想到去点燃这个导火索!因为谁也想不到,偌大的北宋王朝在七年之后竟然会遭遇到如此的变故。要知道,北宋可是号称三百万大军的封建帝国,如何也没有轰然倒塌的理由!
赵云修想不到,朝廷想不到,整个天下人都想不到!但是,历史就是历史!虽然穿越者们的蝴蝶效应或多或少地影响到了历史的进程,然而,历史大势的滚滚洪流是不可逆转的!
“为什么不可能?”项天宇反问道:“现在朝廷内忧外患,北方宋江起义闹得京东路不得安生,而江东的方腊又在暗地招兵买马,伺机而动!一南一北正好遥相呼应,依在下愚见,朝廷即使将这些起义军镇压下去,也要元气大伤。而北方的辽国已经近乎衰亡,而女真崛起。取代辽国只是时间问题,而大宋的中原江南等富庶之地定会使其垂涎三尺。到时候顺势南下,朝廷恐怕危在旦夕!”
赵云修听了项天宇的分析之后,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虽说朝廷已经露出颓废的样子,但是绝对不是短时间就可以改变格局的。然而,对面的这人竟然分析的如此细致,真是令人佩服,只是,他所说的“江东方腊”究竟是何人?
“项兄弟分析的如此透彻,在下真是佩服!”赵云修说道:“只是有一事还望项兄弟明说,赵某孤陋寡闻,只听说年初梁山一带有宋江等一众好汉公然起义,对抗朝廷。他们杀富济贫,除暴安良,一时间在江湖之中传为美谈!而兄弟口中的‘江东方腊’究竟是何许人也,不才未曾听说,还望项兄弟明讲!”
糟糕!刚才只注意拉拢说服赵云修,而忘了此时方腊根本就没有起兵,在江湖上连名头都没有!陈冲和张扬鄙了项天宇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没有办法,只能赶鸭子上架了。于是项天宇再次使出他的成名绝活---忽悠**。于是他一拍额头,脸上略带歉意地说道:
“瞧我这记性,光顾着和赵兄说话了,竟然忘了介绍!”
于是,“蓬莱仙岛”的故事再一次被祭了出来,项天宇也尽量地避免讲出那些接近“神话”的东西,只是介绍了自己的来历。赵云修一开始对这种说法也不是很相信,然而王成斌也在一边证实了项天宇的话,赵云修这才勉强接受了这令人乍舌的来历!
“因此,兄弟我曾经和家师学过一些猜测天机的本领。虽然说不上每卜必中,但是也算是略有小成,而江东方腊起兵一事正是在下前几天推测出来的!”
“哦?”赵云修笑了笑,说道:“项兄弟年纪轻轻,竟然有如此之本事,真是令赵某佩服!来,我们干一杯!”
正说着,赵云修举起了酒杯,今天第一次主动向穿越者们敬酒。一杯酒下肚之后,前者忽然说道:
“项兄弟既然有如此之本事,能否为赵某算上一算,看看在下的母亲究竟还能有几年寿辰?”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为自己尚且在世的母亲算阳寿,就算放在未来,这也不是一个孝顺的子孙所说的话。项天宇一愣,当下心中快琢磨起来。
按照王成斌这么多年收集的资料显示,赵云修的双亲早就在他年幼时就双亡了,然而在他现在的家中,竟然还有一个六十八岁的老母亲。已经死去的人现在竟然活了下来,这真是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难道说,现在的这个母亲是他的养母?还是别的情况?
当下只有赌一把了,否则也不能打消赵云修的疑虑!于是项天宇心一横,缓缓说道:
“赵兄恐怕是记错了吧!赵大娘早就离开了人世,何来这尚余阳寿一说?”
对于项天宇的回答,众人们都很是惊奇。赵云修当下也很是吃惊,不过旋即正色说道:
“那项兄知道在下现在的母亲是何人吗?”
项天宇刚想说“那是你养母!”,不过在看到赵云修的眼神之后,忽然感觉不对!按照资料来看,赵云修很小的时候就混迹于市井之间,最后加入了**之中。如果有养母的话,是不可能放着自己儿子去当**的!
“赵兄现在的母亲大人,恐怕是一位和赵兄原本不相干的人,应该是赵兄的属下的母亲!我说的对吗?”
“不错!”赵云修笑了笑,说道:“正如项兄所言,在下现在的母亲是在下当年的一名叫李华的手下的母亲。当年李华强抢民女,坏了规矩,在下不得已才将其正法。然而,其老母亲尚且留在山寨内。在下为了不让其母伤心,只得编造李华外出战死的消息以安其母的心。李华之前为水寨立下了汗马功劳,因此在下这二十年来一直把其母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看待,为其养老!”
“赵兄也是如此之深明大义之人!项某佩服!来,让我们干下这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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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菜没吃几口,酒却喝了不少了,赵云修当下虽然还是对项天宇等人所说的来历有所怀疑,然而却为他们那聪明的才智所折服。看到双方的距离再次被拉近,项天宇决定摊牌。他压低了声音说道:
“赵兄,在下几个对你仰慕已久,相逢不如偶遇,不如赵兄放弃这摆渡的生活,过来和兄弟一起共谋大业!”
“共谋大业?”赵云修笑了笑,说道:“在下山野草民一个,什么大业不大业的可不会在乎!”
听到这话,项天宇等人很是泄气,如果能够得到赵云修这种人物的帮助,做起事来肯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这时候,赵云修又接着叹道:
“不过,如果项兄能够帮助在下完成心愿的话,在下愿意效犬马之劳!”
“这个好办!”项天宇大喜道:“北宋王朝覆灭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现在时机尚早!只要等到最佳时机,兄弟几个定会推翻这腐朽的朝廷,建立一个没有压迫,人人平等的政权!”
类似“人人平等,没有压迫”的口号其实早已有人提出,早在王小波等人起义的时候,就提出了“均贫富”的口号!而现在项天宇提出一种换汤不换药的理念时,却带给赵云修一种别样的感觉!
赵云修此时也没有太多疑问了,在自己见过的人之中,没有一人在头脑或者见识上过眼前此人。既然眼下连这种大逆不道的话题都提出来了,赵云修也没有什么多虑之处了。他说道:
“在下没有什么话要说了,不过还需要母亲大人同意方可。在下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唯独家中老小!”
“赵兄可不要反悔哦!”
项天宇神秘地说道,然后站起来,走到门边说道:
“可以带她们进来了!”
房门“吱呀”一声地打开了,先进来的是王辉,他的手中抱着一个小女孩,此时不停地讲着笑话将她逗乐。而随着王辉之后进来的,是一名白苍苍的老太太,邓和一名年轻端庄的女子分别在两边搀扶着!
“娘,湘云,你们怎么来了?”
赵云修一看见来者,顿时失声地问道。老太太温和地说道:
“三儿啊,这位姓王的小伙子下午到了咱们家,和为娘谈了很多话!三儿,为娘告诉你,这些年是为娘耽搁你了,这次你就放心地去吧,不要当心为娘,去放心地做大事吧!”
“孩儿遵命!”
赵云修说完,从王辉手中接过小女孩。他先是亲了亲小女孩,然后轻轻地说道:
“琼儿,这么多年以来,这是委屈你了,爹爹以后不会再让你和女乃女乃娘亲吃苦了!”
说完,赵云修走到项天宇面前,苦笑道:
“看来,项兄早就算计好了!在下这次是彻底地掉进陷阱里来了!”
项天宇微微一笑,说出了一句让赵云修似懂非懂的话:
“赵兄,实不相瞒,你丫的没得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