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走后,侯爵模模了唇上的八字胡,用自嘲的口吻说:“让您见笑了,渥吉先生。]”
想着自己家里的九名老婆,阿图发出了感叹:“您不必觉得沮丧,只要家里有女人,口角是免不了的。”
侯爵生起了一股知音感,说道:“女人总是比您所能想像到的还要蠢一些。您觉得呢?”
听了这么句富有哲理的话,阿图一本正经地道:“您说得真好,可虽然是这样,您还是少不了她们。”
侯爵昂首挺胸地大笑起来,笑声震响了整个会客厅:“渥吉先生,我开始喜欢您了。”
阿图做了个俏皮的抬眉动作,笑道:“您慢慢地就会发现,其实所有和伊图?渥吉做朋友的人,结果都不坏。”
“是这样啊。”侯爵自言自语地应了一声,接着若有所思地说:“可我现在是巴哈马群岛的侯爵,甚至还可能成为公爵,可您只是个靠着运气发了点财的野小子,阿兰?达里奥?德罗玛斯?赫伯托为什么要和您做朋友?”
这番话太呛人了,换成别人恐怕就要勃然大怒了,可阿图并没有被激怒,而是平静如常地说:“我不得不承认您的想法很合常理。”抛开了这个话题不睬,指着搁板上的一艘双桅货船问:“这条船看起来没什么出奇,为什么会出现在您的收藏里?”
侯爵有些意外于他的反应,先是愣了愣,才笑着说:“不错。看的出来,您很有底气。”
“底气?”
“底气就是……这么说吧,一个没钱的人最怕人说他穷,一个笨蛋最怕人说他愚蠢,这就是没有底气。可我刚才对您不敬,嘲讽了您的身份,您却丝毫不以为动,这说明您也许还有另外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身份。”
侯爵的“底气论”很有道理,就好象阿图最恨人说他“幼稚”一样,平心而论,自己也真算不得成熟世故。不过他也不会去承认自己还另有身份,搪塞说:“阁下过虑了。伊图?渥吉只是觉得世事无常,说不定哪天也象您一样被国王封了爵,暂时的身份低微并不会使我觉得没有您所说的‘底气’。”
“不错,年轻人有野心是件好事。”侯爵说,接着从搁板上拿起阿图所指的那条船,“这是石榴花号,虽然只是条不起眼的三百吨货船,可它把我带到了南非。等我有了钱后,我就买下了它,因此它是我的第一条船。”
“阁下是个念旧的人。”
“那当然,忘本的人连神都会遗弃他。”
第二条船是艘五百吨的三桅武装快船,单炮层,合计有大小火炮二十门。侯爵拿起来它,充满着情感说:“这是大陆号,它本来是艘海军所定制的双炮层五级舰,造到一半的时候被我买下了,将它改为单炮层的高速巡洋舰,用来将南非的钻石和金银运去欧洲。]”
接着,侯爵把剩下的船一一从搁架上拿起,再一一地介绍给了阿图,每艘船都有它的历史故事以及对于侯爵的特定意义。最后是一艘狭长的四桅帆船,长宽的比例接近一比六,单炮层,按上面所安装的三十二门火炮来推算,其长度应该达到了三百尺,比长安号还要长。
这艘船和阿图为宝江船厂所构思的昇阳级巡洋舰相似,就是以高速机动为目的,配以数量较少却威力强大的火炮,用来袭击敌军的港口和船队,即便是遇到普通的战列舰也不会吃亏。照阿图的设计,昇阳舰的船长也在三百尺上下,装五桅纵帆,顶上可加横帆,在顺风时能达到四十哩的航速,逆风的性能远超过所有的巡洋舰,一千五百吨的排水和三十二门二十二斤主装重炮使得黄山号这样的战舰列都不是对手。还有非常重要的一点,其所需人手只要二百三十人,和苍鹰级巡洋舰相仿,可以给海军省下不少的军费开支。
但昇阳级巡洋舰的实现是以钢铁龙骨为前提,完全用木材是造不出这种细长结构的舰船来的,否则一个大浪就有可能把它给打散了,一轮炮火也有可能把它的木结构给震垮。
看到这条战舰,阿图露出了怀疑的神色:“阁下,这条船似乎难以实现,您真的拥有了它吗?”
侯爵左手拿着这架船模,用右手在他胳膊上一拍,月兑口赞道:“渥吉先生真是行家,一眼就看出了这条船的毛病。”随后又叹着气说:“八年前,皮德罗,哦,也就是您所认识的萨尔瓦多侯爵,问我能不能造一条这样的超级巡洋舰出来。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和造船师进行设计,终于把它给造了出来,它在海面上也跑出了前所未有的速度,但却被证明是经不起大风浪的,所以只能停在拿骚的港口里。”
战列舰的功能就只是作战,并不适合于用来袭击敌国的港口、船队以及打海盗,拱卫西班牙庞大海域的重任最好是由巡洋舰来担当。看来,德阿维莱斯早就在考虑这种机动性更强、火力更猛的巡洋舰了,并还给了取了个“超级巡洋舰”的称号。
阿图终于放心了,西洋人没搞出钢铁焊接的技术来,假意安慰道:“宋国有句古话:有志者,事竟成。您会造出合格的超级巡洋舰出来的。”
侯爵将手上的超级战舰放回到了搁架上,转过身来说:“多谢您的吉言,渥吉先生。”
就在这一刹那,一股属于“能”的暗力从侯爵那里传来,阿图的“能”霎时布满全身,一个反击就把它给打退了回去。侯爵的道行不深,比法比奥教士不知差到哪里去了,阿图轻而易举地就化解了它的貌似攻击的意图。
侯爵拥有一种极为神秘的能力,名为“拉斐尔力量”,适才是它自行地发出去试探身边的年轻人,并非出于他自己的意图。感受到阿图身上也蕴含着类似的力量,且比自己不知要强上多少倍,脸上露出了极度惊愕的表情:“您竟然会使用……”
与此同时,阿图也感到极其地震惊,想不到曼萨尼约一行,竟然遇到了两位会使用“能”的人,这是否说明“能”的使用已经在这个世界已经被传播了开来,就好象是各种流派的武技一样。
门外传来了轻踏地板的声响,莎贝尔的绰约身影出现在门口,打断了侯爵想要说的话,“你们的船看完了没有?”
两个男人虽然有百般的疑问,却不约而同地将它们给收藏起来,异口同声地回答:“看完了。”
莎贝尔走到两人身前,左看看,右看看,尔后对着侯爵说:“爹。趁现在天色还早,”我想带渥吉先生去庄园里走走。”
侯爵瞧了阿图一眼,点头说:“去吧。”
莎贝尔带着阿图出了门,沿着屋后的一条林荫道边走边看,边跟他说着曾在这里发生过的许多小故事。看得出来,虽然她已经嫁了人,离开了这所庄园,但对这里却是怀着无比的留恋。
巴哈马侯爵收养过很多孤儿与流浪儿,在曼萨尼约的德罗玛斯庄园里就曾有过二百来人,他们都是被侯爵本人或者专门负责收养的管事从街上捡来的,莎贝尔就是其中之一。
等这些流浪儿成年后,他会给他们在自己的诸多的商号、船队、工厂、矿上、商铺、酒馆等等产业里找一份体面的活,然后就要他们自食其力地去成家立业。一些有特长的小伙子会受到训练,之后成为一名骑士,甚至还有两名孤儿做了国王陛下的御前火枪手。
至于女孩子们,她们长大后,如果有人愿意娶她们,她们可以自行决定出不出嫁。不愿意出嫁的或者还没出嫁的,也可以在他的产业里找到一份符合身份的工作。
并不是每个孤儿都能成为侯爵的养子或养女,这得看缘份,大多数的孩子只能称呼他为“阁下”,而不是“爹”。很幸运,莎贝尔做了他的养女,并且还得到了一名在庄园里长大的孤儿、后来又成为了爵士的英俊青年的垂爱,成了一名爵士夫人。
林荫道弯弯曲曲地通向深处,沿途经过被树林围着的池塘、成片成林的果园、外表朴实的木屋、红色尖顶的教堂、吱吱呀呀转着风车的磨坊……甚至还有一个跑马场,十来名全副武装的骑士正在上面练长枪刺草人。
路边的一处半腰高的木栅栏们打开了,一名三十来岁的女士带着十几名孩子从一座院子里走了出来。看见了两人,女士对着这边露了个礼貌的微笑,带着这群孩子们向着院后的一丛树林里走去,孩子们一蹦一跳地跟在后面,彼此吵吵闹闹地说着,情绪愉快。
“这是什么地方?”
“小学。”
“您就是在这里读的吗?”
“是的。”
莎贝尔说着往事,走在这寂静的庄园小道。她脚步轻盈,模样娇媚,声音甜脆,身上玫瑰紫罗衫,腰下花边白长裙,若是再挎个竹篮,就仿佛是那从森林中行走出来的仙女了。
这里真是个理想的地方,这么大庄园,这么多的伙伴,假如孩子们能在这种环境下长大,读认字,学成一身的本事,将来多多少少都是会有些出息的。
听着莎贝尔的娓娓道来,阿图满怀期望地说:“要是侯爵能收下我的孩子们就好了。”
莎贝尔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道:“渥吉先生,有件事我还是得让您知道。父亲恐怕不会收下您所有的孩子,只能是其中的一部份,甚至只有一、两个。”
“为什么?”阿图皱起了眉头。
“请您原谅。”莎贝尔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父亲从二十年前就开始收养孤儿,但其中有好些都最终无法令他满意。这倒不是因为别人,而是他们竟然变成了一些为非作歹的人,令父亲很伤心。所以,他现在收养孩子之前得先考察他们一下,多数的孩子都无法通过测试。”
想到何塞?马里的那个例子,阿图就非常能理解侯爵的苦衷了。可理解归理解,毕竟还是感到极其地失望,于是问道:“侯爵又凭什么来判断我的孩子们好不好?”
“其实这并不难,您的孩子都差不多有十来岁了,个人的品德都已经大致养成型了,有经验的人能轻松地分辨出谁好,或者谁不好。”
“谁会去考查那些孩子们?”
“主要是威廉斯先生。”莎贝尔答道,看到他一脸的失望色,又补充说:“其实您也可以放心,就算威廉斯先生不肯收的孩子,我也会想办法说服他把您的孩子送进城市的各个教堂里去。父亲每年要给城市的教会捐很多钱,教堂会收下您的孩子们的。”
阿图默默地迈起了步子,莎贝尔跟上,用着愧疚的语气说:“对不起,我应该昨天就把实情告诉您的。”
虽然她的确应该昨晚就说得明白些,但即使山庄只收下一、两名孩子,那也是值得一来的,起码挑不上的孩子还可以去教堂,每个人都会有个去处。阿图由衷地说:“不、不,莎贝尔,应该多谢您带我来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