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莲怒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明日定要压压这人的风头,不然,也要看我的青锋宝剑认人不认人!”
薛蟠也大声附和:“呸,就是!这小子说话太狂!可别高兴得太早了!”
那宝玉和琪官却是胆小怕事的,谨言谨为的,只互相拿眼鼓励着。
良之,黛玉缓缓说:“依我看来者不善,此举定是蓄意为之。既然人家下了战书,明日定当决一胜负才是!不过,从刚才的行动来看,对方是高深莫测之人,大家一定要小心行事!今日大家只拟个万全之策来,明日可见机行事,好叫人知道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正是!”众人齐口答道。一会儿只令人好好检视了大风筝,收拾准备了。晚饭后又于灯下一阵交头密耳细细比划说了半夜……
次日,果真那东风拂面,猎猎有声,那天也只雾纱迷罩,阴阴的挡住了日头。内行的人都知道,这样不冷不热的天,正适合于放风筝时。
吃过早饭,黛玉回到房中细细地装扮一番,先叫紫娟给自己梳了个宝玉那式样的总角束,用一根紫色的长带系了,绾络了些许长度,然后拣了一支银色的碧玉簪斜插了。水润胭脂原是每日少不了的,今天也只淡淡象征性敷了一敷,不再另行涂抹其它脂粉。仍是惯穿的男儿白色衣袍,莹莹点点似有梨花带雪开,又似闻满池清荷弄香来。真是清新淡雅,沁人心神!紫娟在旁边动情地说:“姑娘,你真漂亮!即使穿上男儿装也掩不了天然女儿本色。恰似一枝梨花春带雨,满池新荷凝碧珠。”黛玉听了,淡淡一笑,说:“呵呵,傻丫头什么时候也会吟两句了,还不错呢!”那紫娟脸上飞红,说姑娘打趣了。雪雁忙接口说:“她见姑娘平日张口就吟,闭口就来,早就留心着学了不少呢。”黛玉笑道:“是吗?果若如此,等闲来我再教教你们!”紫娟忙说谢过姑娘。黛玉想起紫娟刚刚说的,不由又自言自语地说:“真像紫娟说的那样,仍是女儿形象,恐又惹事生非,难免是好事!”紫娟与雪雁相互望了一眼,吐了吐舌头。
黛玉带着自己心爱的玉蝴蝶,宝玉、薛蟠、湘莲等只带着独一无二的大蜈蚣出。这大蜈蚣长余百尺,前后需要十来人共举才能升入空中。因为花费银子不少,又是异地,恐难以托举,技术不佳,买时就要求店主人跟随腾放,那店主袁大打量这群年青人不经事,同时也不甘心自己的心血空付一炬,乃欣然前往。今日又打听到昨日有无理之徒口出狂言,乃也不由气愤万分,遂出言安慰薛、柳等人,到时一定要帮忙赢过对手。
紫陌红尘,桃红柳绿,惠风吹衣,薰阳脉脉,黛玉一行本是有心观赏异景,奈何有事在身,不免憧憧防防,谨行独为,面对随身而来观叹的人群缄言不理,只单等那下放纸条的人出场。
话说这风筝节会本是廊坊百年来流传下来风俗,集津淮一带民地风俗之大成,是当地官民自春节过后又开始筹备策划的一年中头等大事,因其蔚然大观,万民呼应,老幼咸乐,倾城而动,大有今天借民俗风情,以政治搭台,共唱一曲经济、文化、娱乐之大戏,各行各业,倾其所有,互通有无,形成远近闻名的节日盛会。
所以,当宝玉、薛蟠们买下了那罕为所见的大风筝时,难免不引人注目,很快引来挑战者。
彼时,依照往年,这一年一度的风筝节日、纸鸢兴会就定在城效江边空阔地,当地知县早令人在临江的高岸上搭了一个戏台,上设案几数许,桌椅数张,专为地方各有头有脸候爷将相公子小姐准备的。其前后左右,那摊贩戏子们或设小几,或设案桌,上摆香火鞭炮、糖果瓜子、丝线纸鸢的,各色各样难以数举,一边叫卖游人,一边观赏空中飞筝,一边也瞅一眼戏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可以说百行百业,各尽其乐,各式各样,人尽其材。好不热闹尽兴!
那黛玉们到时,空中已有三三两两散漫飞舞的小风筝,地上红裙绿袄的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恰是人流如江河之水,沽沽汇聚前来。按黛玉的意思,本想找个安静的僻角之地,静静看一会儿,玩一会儿,以免人多招观瞻。可哪知,待宝玉们那大蜈蚣抬起人群来,早就欢呼声一片,无数的人都雀跃叫嚷起来:“大蜈蚣来了!来了!袁大,来了!”那正中高台处有人见了,早有小吏过来,引了众人向前,直至台前。
高台上早己坐了许多公服官僚打扮的人,见宝玉一行打扮不俗,气质不凡,也自微笑点头。那坐在其中的知府忙起身让礼,微笑问道:“客家来自何方?蔽县穷乡僻壤,有失远迎,在下小吏陈知县恳请多加谅解!”
宝玉等听说得客气,免不了把心头的疑问压了压,忙也施礼,按昨晚商量好的台词,只叫宝玉上前,淡淡回答:“途经路过,慕名前来,当兴会于前,聊陪雅兴,哪里料问生辰年月、籍贯家乡的!”
那陈知府一楞,半晌,不由呵呵一笑,说道:“谢公子雅量,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今日幸与贵公子爷们相会于廊坊节会,乃实三生有幸!只是为方便报名排查的缘故,小吏仍敢请问公子贵姓名谁?”
宝玉见此,因不慌不忙地答道:“在小晚生姓金名胜,表字单挑。余下者皆为小生兄弟同辈,当不为名姓累也。大人只记江北金胜是也!”
那陈知府喜笑颜开,点头鞠躬,奉承着答道:“好,金胜!你定胜!江北的。好,来人,记下了!”
旁边即有小吏打扮模样的仆从上来,手里用铜盘捧了大红封面录名册来,那宝玉即提狼毫,在那上面龙飞凤舞地题下:“江北金胜”四个大字,一面看有人题了自备的风筝等,也只在旁注了“木本大蜈蚣一只,奉命挑战“几个小字。
宝玉随之又把那名册递与黛玉,黛玉亦题了“江北林迎.玉蝴蝶”几个端庄秀丽的字。
那陈知府见此,满脸堆笑,说是好,一面令人给宝玉、黛玉们看座。一面也与那袁大打了招呼,说了些逢迎之话。那坐在高台处本有一些公子爷娘们的,哪里见得宝黛们这般齐整端丽容貌气质,胆小的早唬得远远让位,只有几个年纪大的自恃功劳政绩,仍只微微一笑,肃然端坐。宝玉、湘莲等只铁着脸,默然坐下。黛玉亦正襟危坐,寂然垂目,偶尔抬眸,却早见对面一双双好奇惊异的眼光射来,忙又垂眸正色不理,只看那正面锣鼓响处戏台上。但是,凭少女敏锐的感觉,她早就感知昨日那白衣人早已来了。
一时,风向正紧,手持纸鸢的人已越聚越多,看时辰已差不多,那陈知府即上台宣布今日风筝节会开始,并说了些令各位遵守潜规,不得无故取闹,违者必究,取消竞赛资格等语。
然后是向各位侍筝参赛者放统一长短粗细的红色筝线。随着吏官一一传达下去的身影,宝黛们早看见那不远的对面也有一众家丁聚围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年青公子,他们身旁早多了一只五彩缤纷的纸游龙。
“好一只张牙舞爪的大游龙!”宝玉们以目互相示意,低头窃语:“莫非是他们了!”一边因暗中询问那袁大可有不测之虞,能否取胜。那袁大也楞了楞,然仗着十几年的风筝老手,只在他们面前不经意地说:“不消多说了,历届风筝夺冠者,皆出自我店,望各位自在宽心!”众人这才心里舒了一口气,面上稍展。
黛玉只在一楞神一瞥中,早已窥得那醒目的巨龙,忙也惊奇地欲寻其主人时,一个白色身影就闯入眼帘,不由得心口上突突地叫了声“阿弥陀佛”,果然,一双龙睛凤目正微微含笑远远地望着自己!
黛玉不由得颊上一红,恐众人惊觉,忙定了定神,只装作没看见,低头只看旁边的紫娟雪雁把放的红筝线系到自己的玉蝴蝶上去。
少时,吏官报上今日参赛的有十来只风筝,俱已整线完毕,陈知府即命可以在划定的场地里,以牌位数取号自占划线。那宝玉、薛蟠等因是大风筝,早有人为之引到正中场地,旁边另一处即为那同样巨龙大风筝者。而黛玉自与紫娟雪雁占了宝玉近旁的位置。旁边即有人持凤凰来占黛玉玉蝴蝶右旁位置,哪知听得一阵细碎的交谈声后,那持巨龙的家丁们扛了巨龙来黛玉右旁,持凤凰的去了巨龙的位置。黛玉怔了怔,一抬眸,即碰到那温润如玉的星眸,溜到嘴边的话只得咽了下去。那白衣人见状,只一抱拳,向黛玉道:“在下王宽,有唐突林公子处,当请原谅!”黛玉一笑,忙展秀眉,还礼道:“小生不敢!”
那白衣人也与宝玉等厮见。柳湘莲、薛蟠因眯斜着眼,问:“敢问你是昨日挑战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