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琪官唱腔温婉动人,大类女儿神态,一《人月圆》让众人听得出神,宝玉突然灵光一现,说:“听了琪官的曲儿,想着刚才柳二郎的故事,我看这其中有些蹊跷,莫不是真应了林妹妹前日所说癞和尚的话,这剑不吉利!所以,我建议二郎把这剑交了出来,不要再随身了,也许从此那连连不断的霉运从此结束呢!”
黛玉心中不由叫好!乃笑吟吟对湘莲道:“宝二哥说得对极了!纵观你祖爷爷、爷爷、父亲的悲剧,何不是这宝剑突来的缘祸,今日柳二爷带了它,日后必有不利之处,还是早早去了它为好。”
那薛蟠和琪官也不由地点头。
湘莲见众人如此说,乃也点头,叹道:“夜晚伏床,对剑在壁,总也失神恍惚,几乎那剑之寒光欲出,欲询前尘往事。梦醒来,也有弃剑而去之心动。奈何,此乃父亲临去前的赠物,祖上所传,不敢私自作主。”
众人又点头。
还是那宝玉一个痴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只见他一拍手,说:“我倒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剑不是来自寺庙吗?如今我们何不还了它到寺院去。这样一面物归原主,一面也摆月兑心事,将来找到你父亲,欲要对证时,再去寻它,不就是了!”
众人都叫妙!黛玉也高兴地说:“真是灵感触来,洪水难挡。宝二哥可是主意多多,见解多多,让人好不佩服!”
一面看向柳湘莲。果真他那愁眉百结的额头已展舒,正打躬抱拳谢宝玉呢。
这时,薛蟠因又想起一紧要事,忙问宝玉、湘莲:“那鸳鸯剑送了寺庙好是好,可二郎今后如何使剑呢?”
“是呀!”众人不由都拍起脑袋来。
湘莲笑着说:“不怕!习武之人怎能没有剑器随身呢?我平日常使的是另一青锋宝剑,这鸳鸯宝剑只是珍藏之物罢了。”
黛玉道:“是呀。它原本是珍藏版的,奈何你不能拿出来,只怕拿出来时又会有事故要生。”
“啊!”众人一时唬得又叫了起来。
宝玉忙用眼瞅黛玉,黛玉只装着没看见。淡淡地说:“现在不就好了,过几日大船进了洛城的港湾,我们自上岸找寺院还了去?”
宝玉又问:“难道随意找着寺院就行?不会去找它原来的庙来?”
湘莲道:“这个就难了,我自受那剑而来,并不听得谁人告诉我那江南的城隍庙是哪一省哪一处的。所以平日也不好去寻问根本。”
黛玉道:“这不是了。此物来之无踪,去时当无影。正应了佛家所说‘来自来处来,去向去处去’。不听人都说心诚则灵,金石为开!如今只要那份诚心就是了,哪里有功夫去认真寻产地了!今后只遇着宝方神刹,柳二爷心中认准就行!怎么样?”
湘莲点头,称道:“林姑娘说得句句在理。我如今思忖你们刚才说的那个洛城可是天下名城,名寺宝刹定当不少,到时各位陪了我前去寻找,小柳子先自感谢了!”说着向众人施礼。
大家忙还礼,口中道:“这个自然。”
这时,有船娘使人来叫,说是请吃午饭了。
薛蟠宝玉等忙道:“呵,呵,说了半日,肚了早饿了,快去罢。”
宝玉因问黛玉:“今日妹妹是一个人吃,还是同大家一起吃去?”
黛玉想了想,今日人多兴尽,琴音婉转罢剑舞,暖风微薰趁晴峦,当不使人罢兴为好,于是爽快答道:“那么,我只随去喝一盅罢了!”
宝玉高兴地欢呼:“阿弥陀佛!”
“哇,念佛了!哪来的和尚?!”众人打趣道。
宝玉忙道:“玩笑而己,随口玩笑而己!”
说着时,那船家已在船舱餐厅里摆下了酒菜,有随带的烟薰腊肉、香肠、火腿、笋干、冻乳等到酒菜,也有停靠码头时购得的新鲜链鲤清炖鲜汤、大钳子的对虾等。宝玉、黛玉们自坐了一桌,那贾蔷自领着家人、清客等人另坐了一桌。茗烟、紫娟、雪雁等单等服侍完主人,再另行吃饭。
且说那柳湘莲因得遇宝黛等人,倾诉出了积压在心的郁闷难解,那得遇知音抛却前缘的轻快自是前所未有的释怀,所以这酒席几乎是专为他准备的一般!而他这样一个伶俐有主见的人,岂不知道出门全靠朋友的道理,因而在席上呼三喝四,酬朋谢友,连连举杯,无不痛快!那宝玉、薛蟠见他高兴,哪有不趁机与之呼应,吃个脸红耳热的。
就是黛玉,本是暗中操纵柳二郎从此不再碰那鸳鸯剑,不料今日只略施小计,就达到目的,好使日后得遇尤三姐时,无此刚烈冷酷的定礼,绝无三姐瞬间惨死剑下,二郎一冷入空门的悲剧生,她的开心愉快也是无以言说,无法分享,乃也频频举杯,与在座的几位公子爷儿喝了一会儿酒,听了一会儿男孩儿间无伤大雅的玩笑,更不愿打扰宝玉们怂恿琪官、湘莲喝酒唱曲的清兴,乃在旁奉陪着玩笑了一会。
哪知,那些公子爷儿见有黛玉在侧,斯文谈吐的一改平日吆三喝五的风格,喝酒划拳也不敢有往常的粗鄙不堪,只细斟慢饮的互相客气,轻言浅唱不敢唐突佳人。
黛玉也知他们的意,知道男儿喝酒只图一个痛快,一边也怕紫娟雪雁等久候,乃遍巡一曲酒令后,放下杯箸,即告辞出席,说自己吃饱了,让大家自便。
说不尽孽缘一解千盅醉,道不完故交新朋深情谊。只说那二月春风催帆快,一夜行船到洛城,众人莫不欢欣鼓舞,跃跃试试。
这中间,也有些缘故需要说明一下。其一,是那贾蔷、来升管家们,因身负重任,需早日抵达姑苏,采买女孩,购办器乐行头。因见宝玉、黛玉们只一心赏春风江月,吹箫抚琴只趁大好昭光,于是黛玉、薛蟠们议论,决意要在廊坊买几只货真价实的大风筝,过一个快活的风筝节时,贾蔷带领来管家、单聘仁等分手告辞先行而去。只嘱咐赖大家的带了小厮、丫环服侍宝黛们。宝玉自巴不得如此,好尽兴玩去。更别说薛、柳、林、琪官等人。
舟行至廊坊,早就打听得正是廊坊风筝节进行时,众人好不欢喜,心急似箭,感叹机遇难得,说什么也要在这儿多玩几天,买个大大的风筝,在节会上一竞风采!待船靠岸,宝玉、黛玉们换了车轿,抬头只见街头巷陌,空中鹰鹄展翅,大鹏竞遂,燕啄新晴,玉面腾空,好不热闹!好一似花鸟虫鱼漫游太空,兔走狐遂神遨太极!纤纤丝线紧相连,地上儿童欢笑,少女嘻闹,手持轴线趁东风,莺歌燕舞春草绿。众人无不童心焕,忙令人安排了客栈,打听得次日仍是风筝节会之时,于时少歇,即去逛那风筝市场,专为明日到那大郊外也放风筝,一竞高下去!
人声鼎沸、琳琅满目的风筝闹市集天下风筝之品类,其五彩炫目令人目不暇接,新巧惊奇让人叹为观止。他们走过一个摊头又走过另一个摊头,因那宝玉、琪官生来秀气迷人,湘莲薛蟠又是勇猛富贵相,更有黛玉紫娟等虽是男儿装,却难掩风流袅娜之态、清丽婉雅之风,一时间市场上人人注目行礼,荆妇莽夫避让不及。黛玉本自心虚,只忙忙地挑了风筝,带着丫环早早回客栈。那宝玉因跟了薛蟠一起,久不出门疏于生意的他只一色色地细问着那世代皇商的薛大爷。那薛大爷英雄找到用武之地,转眼间意气风,颐指气势,自气大财粗,左看不中,右挑不是,这一逛一直到傍晚才回。
那时,黛玉正焦急等着宝玉们回来。忽听得门外远远的吆喝声来,忙和紫娟雪雁推窗开时,却是宝、薛、柳、琪官等人兴高采烈地归来,后面跟着四五个小厮抬着一个巨龙似的大风筝。“嗬,真是好大的风筝呀!”黛玉们不由叫了一声。
紫娟、雪雁早跑下楼去看爷儿们抬回来的大风筝,那黛玉因见一大群人追在宝玉他们后面张望,指手划脚地只顾羡慕,议论,恐外人看见,因忙关了窗。也下楼去。
宝玉高兴地对黛玉喊:“妹妹――”
黛玉忙伸出一个指头,放在嘴边嘘了一下,示意现在住了客栈,再不是自家的船上,早应该改口叫林兄了。
宝玉只得换口说:“林兄,快看‘大蜈蚣’,这么大,这么长,真是稀奇少有吧!”
黛玉轻轻一笑,点点头,说:“果真稀罕!我只是有点担心这样奇异之物,怕有奇异之事生,大家还是小心为好!”
一音刚落,听得外面有白色影子迅息一闪,众人惊疑地回头过,却见一团白色的纸团掉在场地中间。湘莲警觉地抽剑出身,闪到门外一看,却是一丝风也了无!
众人面面相觑,倒吸一口寒气。黛玉乃定定神,从地上捡起那个白纸团,小心地展开一看,只见上面用碳素墨水写着:
“明日节会见,大蜈蚣负我!”
众人不由一阵好气!怒目而道:“是谁这般无礼猖狂,撒野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