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香楼内,宝玉等看琪官和云儿琴瑟相和,一派天然,因把那打趣薛蟠将要娶亲的话转移到这二人身上。那琪官虽说几次眼角余光迎着柳湘莲和宝玉的挤眉弄眼,他脸上不知是唱得通红,还是羞红了的。只幸好,云儿才出道不久,并不十分单看在座的客人的面,而只忘情在唱曲弹拨上,对四个男子之间的微妙浑然不觉。酒酣饭饱,薛蟠叫了胡二来结帐,宝玉拉过湘莲低低说着彼此间的体己。那琪官自然而然地走到云儿身边来,喊了一声“云儿!”云儿不知所措地抬起眼来,怯怯地回答:“大爷,你!”琪官道:“云儿你唱的曲子真好!”云儿低眸一笑,楚楚动人,说:“大爷比云儿唱得更好!”琪官笑了,因用那秀气的眸子静静看着云儿,云儿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这时,店家胡二见云儿还没回去,因打量琪官和宝玉等人神情,忙诌笑地对云儿说:“好,好,云儿今日表现得好,有大爷看中你了,你可以不忙着招呼别的客人,好好地陪大爷几个玩会儿吧!”云儿羞红了脸,低声说:“是。”那胡二嘿嘿地高兴去了。
这里,宝玉、薛蟠等人恐时辰不早了,家里人着急,看那云儿羞涩,琪官嘴拙,只得上前来帮忙打哈哈,笑着说:“二位怎么样了?不会一见钟情,难舍难分了吧!”琪官忙红着脸道:“哥哥取笑了!”宝玉因问云儿,在这里过得可好?有人欺侮你吗?胡二当初买你花了几个钱?云儿答应道:“当初听胡二说,我是哥嫂要了五百两银子卖出的。幸好,初来乍到,胡二还没怎么为难云儿。”宝玉点点头,因朝琪官说:“蒋哥儿这几年受王爷们垂爱,家底儿可是不薄的,这点银子应是拿得出来的?”琪官道:“二爷说到我的家底儿,恐怕连二爷也清楚,在下不久前刚在紫檀堡买田置地,盖了一所房子,如今要说积蓄,可是没有的了。但今日遭遇云儿姑娘,说什么我也要赎她出来的!”云儿感激地用明亮的大眼睛盯着琪官。宝玉等也点点头。
过了几天,那琪官在宝、薛、柳等人的帮助下,到底凑齐了一千两银子,从醉香楼赎了云儿姑娘。那胡二虽说不舍,但也看在双倍银子面上,更迫于贾、薛两府势力,哪能不顺水推舟,把这刚刚到手的女敕羊羔送给了琪官!那几日,紫檀堡内张灯结彩,红粉香娃相簇拥,琪官一曲抱得美人归,竟抢在薛蟠前先入了洞房,宝玉兄弟四人又是怎样的喜气洋洋,热闹非凡,自不再提。
而潇湘馆内,兰苑诗社姑娘们为大选在即议论着,紧张着,也少不得急燥中定神抽空排练一会儿。只有黛玉、妙玉二人终究是栏外人一般,仍终日风清云淡地嘻玩着。听宝玉说到琪官遭遇艳事,娶得一个能唱能和的佳人为妇,不由也为之高兴,到底几位朋友中又成就了一桩好事了哟!那一天,黛玉、妙玉双双出城,随宝玉一齐去紫檀堡讨了一杯喜酒喝,新郎、新娘知道这二玉来头不小,因听宝玉等的话,不用讲价,当场表演了一曲《凤求凰》,红着脸齐唱了什么“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之类,就像现时流行的婚礼仪式上介绍恋爱经验一样,把一群未婚男女激动得面孔通红!
坐在青釉轿车上,妙玉紧紧抓住黛玉的手,红扑扑的面孔因为内心的兴奋还没有消下来。(切,该不会这小妮子对这跨入婚姻之门的男女感兴趣了,还是因为在席上遭遇宝玉的秋水脉脉兴奋着??)黛玉因问:“妙姐姐今日可看到了,到底那一见钟情、自由恋爱的好姻缘实在叫人羡慕呀!”
相互握着的湿润手心都是柔软的渗汗了,分外腻人。妙玉从梦中惊醒一般,望着黛玉秀美异常的面容,不由痴痴地说:“妹妹还别说,我看那云儿大有妹妹的气韵丰神,活月兑月兑一个青涩无比的妹妹!”
黛玉诧异道:“她青涩吗?恐怕是我青涩吧。人家眼下为人妇,身心俱有依靠,那脸蛋儿红润得很呢!”
妙玉伸出细女敕的指头,在黛玉娇憨可爱的额头上怜惜地一戳,轻轻叹息说:“都说妹妹是很坚强的,其实只有姐姐知道,你是脆弱的。”
听到这温润怜惜的娇声,黛玉感到一阵温暖,不由得把头俯到那温香软玉的怀里,静静地闭上了眼,叫了一声“姐姐!”
一会儿,黛玉抬起头来,望着妙玉温婉的面容,又露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笑容,对自己也是对妙玉说:“过了几天,就是大选了,妹妹到时可免不了进宫一趟,姐姐你一个人在家里,可要抓紧了哦!”
妙玉不解地问:“抓紧什么?”
黛玉响响地叫了一声――“幸福!”
说来就来,不来也得来。这逼在眉睫沉沉压在众多姑娘们心上的巨石,到底还是逃不过了。那一天,适逢这年五月初五,历经多少次春选、秋选的小选,宫中三年一大选的日子到了。
“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
蘅芜院,宝钗自在院子里望藤观景,心神烦闷焦虑。过几天,自己就要去那宫中侍选了,可谁知那禁门如海的深宫是怎样一番情景?虽说那上元之夜见的当朝君主生得俊秀伟岸,可他的眼里只有元妃,只有黛玉,自己苦心承欢的一曲《贵妃醉酒》,虽说有元妃的认可,到底没有见到那冷峻的脸上呈出丝毫的笑容来,这,这,真是每每想起,叫人心寒!
可是,就因为他的冷漠,自己打小的梦想就如此放弃吗?只单单一个不字就能做的出吗?自己随母兄进京来已一年有余,这漫长而焦虑的等待就是为了圆这薛家的梦想,希翼有朝一日被宫里选中,从此实现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辉煌啊!
……宝钗忍不住随手扯住一根青藤来,细细端详那褐色表皮下隐隐的青痕――“这就是它暗藏的生命啊,无坚不韧!”
诸位想想,这宝钗随母兄进京来,头一等大事就是为了待选。如今看那三年一次才得的日期慢慢临近,她能不急吗?她母亲薛姨妈和姨妈王夫人能不心里也为她打算一点吗?所以,虽说王夫人和薛姨妈具体里帮不上什么帮,却暗中早已托人到宫中,让元妃暗中了解一下各种渠道消息,看看什么地方有空可乘的。那元春本是念父恋母的孝顺女儿,王夫人和姨妈的这点意思哪里不帮的,况如果宝钗真能选上,自己也算多一个知体己的姐妹,内外有了帮衬,在这深宫里那岂不是件好事?于是私底下打听了皇上和太后如何临场,如何设题,如何过场,有哪些惯例等等,竟也一一地了解清楚。那宝钗自得了这些消息,又有黛玉先前所说“我不帮你帮谁去”的话,一颗激动飘浮的心有了着落一般,只不再焦虑,却暗里筹措那许多必备的细节和渠道,到时如何进门,如何说话,如何行走,如何抬眼等记住了。从此自以为此行十分拿了三分,心中自施施企盼,翘以待了。
潇湘馆内,黛玉躺在床上,同样辗转难眠,手心抚模着穿越时贾敏为自己戴上的蓝田玉,看它在黑暗的被窝里又散光出幽蓝的光,不由得心里轻叹:“天下至仁至爱的母亲呀,您在天上已保护玉儿渡过一关又一关,正是春风得意人都羡,那么这次,千万要助玉儿逃过那个人的目光追问,逃过那深宫如海的屏蔽!玉儿可不想在这狭小的京都禁锢着!”
黛玉只在心头祈祷着冥冥上苍的保佑,隐隐里却听见一个声音在说:“我的孩子,你是真的不希望进那宫里去吗?你真的足够坚强了吗?孤单在世的你是真的不希望得到一个人的保护吗?”黛玉一时困惑,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在迷迷糊糊里睡去。
次日清晨,黛玉是被一阵细细碎碎的脚步声惊醒的。睁开眼来,透过纱绫帐,看到室内灿然,一片光辉,黛玉就知道自己起晚了。闭着眼想了一忽儿这几天该做的事,黛玉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迅穿好了衣裳。一会儿,紫娟打着湘帘进来,笑盈盈地说:“姑娘起床了!袭人姐姐来看你,二爷送了香扇儿来呢。”黛玉听了,因问:“是单送我,还是送别人的?”(啊,这小心眼可是正版正味的林妹妹风味!)紫娟说:“袭人说只送姑娘了,另外还送了妙姑娘。其它的人都没有了!”黛玉心里道:“还算聪明!”嘴里却说:“叫二爷客气了!快让袭人姐姐进来吧。”
那袭人穿着不鲜不艳,正合身材的丫头衣裳,容长脸儿白白净净,堆着笑容打着千儿问了好,黛玉一眼就看出这个极力平静的女孩子内里的骄傲和自得,与宝钗一个模样,不由得心里一阵厌恶,可面上仍扬着清澈漂亮的大眼睛,高兴地说:“袭人姐姐起得真早啊!烦劳你亲自送什么香扇儿,叫个小丫头跑跑腿不就是了!”袭人说:“林姑娘客气了,难不成我就不是跑腿的了?都是宝二爷昨日从北静王府回来,得了一扎香茜国进贡的精巧扇儿,二爷爱不过,自己留下一把,其余的四把就叫我送给二位姑娘了。”黛玉道:“都说你们二爷无事忙,这样好人情的事他怎么不自己来了呢,而叫你来?”袭人道:“林姑娘说的也是。二爷本来是要来的,碰巧昨日晚了,不好意思来。今日又担心一大清早的,过来会扰了姑娘们,而心里又恐怕辜负了好东西,所以巴巴的叫我赶着送过来。”黛玉听她说得合理,因点点头。
这时,紫娟已递过一个粉红花笺包裹,上面大字书写“林妹妹亲启!”下端露着一绿一紫两个扇骨。黛玉不由好奇道:“不就两把扇子么,用得着这样劳费心思?”伸手撕了那包纸,取过一把紫色小扇来,哧的一声展开,一阵混合粉脂和花香的味道传播开来,果然好香!只见白玉的象牙柄上镶着细腻柔滑的丝绢,下边还吊着一个水晶琉璃球儿,果真好看!紫色的丝绢面上一株桃花夭夭,还有诗呢,黛玉轻轻念道:“去年今日此门中,桃花人面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唐诗人贾岛的名句!哈,贾宝玉这小浑子还有如此用心,难怪他不亲自来了!黛玉忍不住歪头想笑,可惜那一脸期待的袭人正在边上迷惘地望着自己呢。于是,用手拿起扇子扇了几下,一脸陶醉地说:“果然好香!果然好扇!代我谢过你家二爷了!”说着,又拿起另一把绿色扇子来,细看扇面,却是或浓或淡的荷叶间,独立二三朵亭亭红莲,因叫紫娟把那题有诗的扇子好生收了,说:“二爷的一片心意,黛玉感动得很,只这好顽意儿不可多得,有一把在手里用就行了,那一把就暂时收起来吧。”说着,又唤过雪雁,说:“把我前日拿出来的碧螺春再拿两盒出来,我要送给二爷!”雪雁听了,从架上拿出两个密封得严实的绿茶叶盒子来,塞到袭人手上,说:“好姐姐,姑娘还没吃早饭呢,你就帮着顺便带回去,不要叫我再跑了吧!”
黛玉在旁呵道:“你这死妮子,当着我的面想偷懒,看我不打断你的腿!”雪雁伸出舌头做了一个鬼脸,说:“姑娘,明后日你要进宫了,这几时忙的很,再说袭人姐姐顺手拿着,这比空手而归好看多了!”袭人忙说:“是呵,我就拿着吧,奴婢就替二爷谢过姑娘了!”黛玉说:“去吧!”
趁紫娟雪雁忙乱的功夫,黛玉摇着小扇,轻巧巧一溜儿步出兰轩,进了梅菀。打个手势叫那春兰琉璃别作声,悄悄儿走到独坐窗前的妙玉身后,往她桌上一溜,果然也有一粉一紫两把扇子。因“哇”地一声大叫,伸手猛地取过一把来,展开就看,仍然是莲花荷叶,没有诗?扔下,再取另一把,“哇,好香的梅花!梅花开了!”黛玉大叫。
妙玉猛可的见黛玉不声不响地袭来,想抢那扇子却不可能了。只红着脸听黛玉摇头晃脑地读着:“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真是好诗呀!难道宝二哥这么用心,把姐姐比作凌寒独开的梅花,暗衬了姐姐住的梅菀,也隐喻了姐姐的为人,真可谓知人知面知心的知己呀!姐姐可真幸福!”黛玉搂着妙玉香软的肩头,吹气如兰,让妙玉推也不好,腻也不好,那雪里红透的香腮粉面转眼细汗密密,掩饰说:“妹妹只专会取笑了,不过一把扇子尔,有什么特别之处?王安石的这自喻诗是人人尽知,妇孺能背的,也没有什么过人的地方呵!”
黛玉“吃吃吃”地俯在妙玉耳后说:“姐姐这般人品峻洁,孤标傲世,人家已在诗里说得清楚了,是为‘暗香来’!他一个大男孩怎么好意思明里说了那些酸麻的话呢?”
妙玉反手狠狠地给了黛玉几个粉拳。黛玉佯叫好痛呀!一边拿起梅花扇来,高高举起。妙玉急的气不得,恼不得。只听得春兰、琉璃两个又在旁嘻嘻地忍住笑,到底还是笑出声来了,越的恼道:“颦儿真真坏透了!你再胡说,我就恼了!”
黛玉见她果真嘟起了嘴不作声,心里虚,因把扇子好好地塞到她怀里,又俯去啃她,软声说:“好姐姐,都是闹着玩的。不过,跟妹妹说句真心话,姐姐这时真的可比吃了蜜还甜?!”
妙玉猛地一反手抓住她,纤手捏住黛玉的手腕,使劲地用力。不痛,不痛,一点也不痛!嘴里却在嚷:“呵,呵,我知道了,你是吃了蜜的,所以才这般用劲!”说着,不等妙玉咬牙真要下劲地捏时,一个溜儿地抽回了手,也不再贫嘴,跑出梅菀来,边逃边说:“好了,好了,吃饭去,吃饭去,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哈哈,哪知,吃早饭时竟破天荒地不见了宝玉。贾母因问道:“宝玉呢?宝玉呢?”王夫人道:“回老祖宗,这孩子早晨起得早,到我这儿匆匆坐了一会儿,吃了一碗早茶,说是昨日吃酒吃多了,今晨还没消食呢,一点也不饿,只抓了一枚鸡蛋就上学去了,说想趁早多背一会儿书,叫我代替老太太请安哟!”贾母哦了一声,因诧异道:“宝玉能这般用功?还是头一遭呢,让他老子知道了,还不高兴死!不过,用功也用不着这般躲猫儿一般见不着人影,不吃饭的。我看他八成是遇着什么急事儿了!”王夫人不语。黛玉忙用筷子拣了一个香软软的包子放到贾母盘里,答道:“是呀,是呀,老祖宗说得对,八成是二哥哥书没有背完,怕先生早来抽查打**,所以不得不临去抱佛脚呢。”凤姐儿等听了,带头笑了,只贾母不言语。黛玉冲妙玉暗暗地挤了一个得意的眼眸。那暗中紧紧留意二玉言语神态的宝钗不由心头一颤,木木地半天才吃完饭。
吃完饭后,黛玉因拉着宝钗又说了一些莫紧张的话,“该来的总会来,不该来的求之也不得!像宝姐姐这般一流的人才,就算他皇上看不中,我想那么多的皇子皇孙总有得姐姐挑的,怕什么呢!”一番话说的宝钗越不好意思,使劲地点头,赶紧地回院了。她哪好意思在比自己小的林妹妹面前露了自己一心向上爬的那个念头,要人家处处关心自己呢,她也宁愿相信着自己的年轻美貌和实力呢。
回到潇湘馆内,黛玉指挥丫头仆人检拣物什,分类整理,把那经年不用的旧衣物用一旧箱子拣了,把那前几天用花卉百合重新研制的最好的洗面、洗乳液都分门别类地都重新捡视一遍,过了今日明日,可是要拿到宫里去渲染宣传一阵子呢。把那入宫时将要穿戴的一切都仔细齐备了,不管怎样,废话说了一大筐,与那仁纯君之约,也该见一面着个交待……
交待?要怎么交待呢?
黛玉不由得迷惘起来。恰巧,妙玉走进来,问:“我今日想去栊翠庵看师父去,妹妹可去吗?”
黛玉这才想起,已是有许多时未闻到栊翠庵的梅香了,忙起身,说:“去!怎么不去呢?都是些乱糟糟,理不清头绪,正想去静一静呢。”
栊翠庵内,梅影摇曳,天蓝地净,一片洁净安宁,丝毫没有外面院里的纷纷扰扰,黛玉不由在心里叹息道:“真不知自己这几时在纷纷攘攘中嘻哈着,追赶着什么呢?”
再看妙玉,也是一转眼的凝重,自进门来就没有再一声言语。
一个正在角落里扫地的女尼迎上来,正是当时南来的中年侍姑,她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说:“妙儿、黛儿来了!有失远迎!”
妙玉拉过她的衣袍,说:“姑姑好!师父呢?不是说好今日来看她的了,怎么又不在?”
女尼歉意道:“师父一大早就出门了,临走交待我,桌上留有书信,待妙儿黛儿来时,自可给她。”说着,引二人入室,到那香堂里侧桌上取过一素笺来,交给二人。妙玉、黛玉一看,却是清秀的毛笔字写着:
“妙儿、黛儿,见此字如见汝师。师自云游京都,寻找贝叶经文,以求佛法大全,慈航普渡!徒儿见信如晤,心诚灵至,情义二字古往今来,不可或问,不可或求。然亦有求之不得,来者自来。徒儿心性良善,为人至诚,兼秉先天姿质、后天灵慧,日月争辉,花鸟失色,当不自重乎,自珍乎!……”
二人读了,默然对视。良久,妙玉折纸入袖,珍重地藏了,拉起黛玉同跪拜在佛陀脚下。
佛说,拈花一笑。佛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佛说,缘定三生,笑看红尘……
二人默默喁喁,怅然回转潇湘馆来,已是半个世纪过去了。刚踏进那甬石子路,就见紫娟、春兰迎上来,笑嘻嘻地说:“姑娘们去得好半天了,刚刚北静王府打人送来香扇儿,等了好半天,不见姑娘们回,到底自己先走了。”
哦,果然是宝玉送来的那样一色的香扇儿!这北静王和王妃到底还拿妙玉真个当闺女看了,有什么好东西,从来没有忘过她。顺便的黛玉也沾光不少。这会儿,每人一扎五把,没有丝毫偏心。到底她黛玉还算上个不敢被欺侮的角色。想到这里,黛玉从佛境回到尘世的心到底又有了一丝的喜盈。
快看看,有不有字画儿?黛玉的,一把扇子打开,俏丽丽的一枝幽兰出空谷而来,没有诗。再打开一把,映日荷花,自然没有诗。再打开,粉红桃花,艳艳的,香香的,好不漂亮!依然没有诗。再打开,仍没有诗;再打开来,一片空白!诗,都被北静王和王妃神奇地抹干净了!
妙玉好奇地看完黛玉的,忙打开自己的也一一看去。梅花,香艳艳的果然有梅之冷香!兰,幽幽然兰香袅袅,好不醉人!菊,淡淡的,浓浓的,竟然是开在秋日原野下的一片苍茫!荷香细细,是谁,是谁,是弹拨那滚滴的琴音,令夏日的露珠儿自一朵雨荷上倾洒……
“妹妹!这北静王和王妃果然技术高妙,把那歪诗儿去了呢!”妙玉转眼间恢复了滴溜溜的清音,粉脂娇娃憨笑着。
“姐姐,你现在看到了吧,这株梅花就是不同,专为姐姐画的吧!‘凌寒独自开’‘为有暗香来’,原来是专指姐姐一人啊!”黛玉嘻嘻地恢复了顽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