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拿起一把香扇来,对妙玉说:“到底是我们昨日已都有了扇儿,可宝姐姐、二姐姐、三妹妹、四妹妹她们没有呢。现在不如我们俩都拣两把出来,分别给了她们四人,让她们每人也自有一把,这才是公平,且不辜负这上好的香扇情了!”
妙玉喜道:“妹妹所言恰是我所想的。我正要这样做呢。还想把剩下的给一把那个傅秋芳,妹妹就送云儿姐姐一把吧,也算大家心意之诚了!”
黛玉连说好!一边叫过丫头来,一一吩附了,只那傅秋芳和云儿的暂时收着,等到诗会社日时再面交。完了,黛玉依然揽过妙玉的香肩,嘻嘻低问:“姐姐考虑得这么多人情,我想不会忘了那最最重要一个人吧!”
妙玉嗔道:“妹妹又在动什么鬼主意,还有个什么最最重要的人?”
黛玉笑而不答,只望着妙玉清亮亮的眸子映出火光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说:“就是那个‘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呀,姐姐不会麻木到连一句回赠也没有了吧!”
“呸!”妙玉恼道。反手又要来抓黛玉,哪知黛玉早跑了。
绿绮窗前,对镜遐思,感喟红颜赛雪西子犹羞,娇香软玉昭君再世,耳旁似在响起那“如花美眷,似水流年……”的曲调来,妙玉不由痴痴地掩住心跳,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起身来,命春兰点了一支梦甜香在室内,领众丫头婆子出外玩去,自己要一个人坐坐。春兰琉璃等都知道妙玉自与别的姑娘不同,每日早晚间必有一段时间喜欢点了更香独坐,或读或思,或闭或睡,皆不喜旁人打扰。如今听了吩咐,众人都知趣地退出。
轻轻展开一把绿色清荷出水的扇面,妙玉提笔蘸墨,在那上面写道:
“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写完掷笔长叹,并不收捡,呆呆对着出神。
次日午间,黛玉来到怡红院,欲寻宝玉。哪知袭人告之,一大早,宝玉即唤茗烟备马出城,也不知是拜访何方胜友去了。黛玉拿出两轴画交与袭人,说:“这是我珍藏许久、自己最爱的画儿,请姐姐转交二爷,就算颦儿临别前的一点心意吧!”袭人忙代宝玉谢过。黛玉又从袖笼里倒出一个粉红细绫包扎的香扇,神秘地说:“这一个呢,可是我从宫里得的香扇儿,姐姐一定要亲自交到二爷手上,那上面说不定有皇上的御笔呢。”袭人哦了一声,半是惊喜半是猜疑地接过,放到宝玉书桌的抽屉里,说:“等二爷回来,我亲自跟他讲!”黛玉含笑点点头。
出城,沿护城河走上二里路,烟笼柳遮里有一处红瓦白墙、小小而端庄的院落。这就是城东柳家,柳湘莲正居住于此。柳湘莲因幼时丧母,父亲离家出走,兄弟少力,六亲无援,四海飘零,今幸遭遇薛蟠、宝玉等人,在朋友们的帮助下,拿平生积蓄,在这城东柳影烟光之地建得一幽静雅致院落。家中雇有邓姓憨厚夫妇二人,见湘莲孤寡,莫不见怜,湘莲见其夫妇忠厚,莫不体贴,举事孝亲如侍父母,后邓氏改姓为柳,逐对外称柳大、柳妈了。
此刻,柳家小院里碧绿的黄瓜满架,苋菜飘香,辣椒冒尖,更有鸡栖于埘,黄犬安静地卧于瓜棚架下,好一派怡人陶醉的农家乐园一般。靠菜园的小厨房里,那高高大大、长得孤拐一般的柳妈停了烧菜的功夫,对无事来往溜达在厅堂外的柳大低声喝道:“你这死老头子,就知闲逛,也不去席上看看,这么两个时辰过去了,那小爷俩恐怕早喝高了!还不去,小心他们喝昏了!”
那比柳妈矮了一个头的柳大,咽了咽口中的干痰,抿了一口黄汤,嘎巴着嘴咕噜说:“我去过多少次了,那穿红袍的小爷就是不听,非要缠着莲爷干了,干了,说什么‘今日来个一醉方休!’说什么也不让我收了杯子去,你叫我怎么个看着他们去!”
柳妈对着丈夫翻了翻白眼,呸道:“一醉方休!?那才多大的孩子呀,也兴这个,有什么解不了的烦恼,非要喝什么劳什子酒!人家可都是公子王孙的,家里看成宝贝疙瘩的,捧在手心里怕化了,这会儿跑到我们柳院来灌什么黄汤,到时灌得回不了家,找不着北,人家寻上门,不怪小莲爷,也得怪到我们两个老货身上……”
絮絮叨叨的没完没了,早听得柳大满头烟雾,他烦燥地一挥手,道:“你有这劳磕的功夫,不会自己去劝劝了,怎么都怪到我身上!去去去!”
柳妈听了,生气地撂了锅铲,边用围裙擦手边恨道:“去就去,我才不信你了!”
说着,出了厨房,进了正门,穿过一段长廊,向西厢小厅堂走去。还未进门,一股浓烈的酒腥味扑面而来,“我的个天啦!”柳妈心里不由惊呼道。顾不得通报,一步跨入厅堂,却是两个公子都褪了长衫,只穿着小胸衣在席上指手划脚地互相挥舞。柳妈急得喊道:“莲爷、贾公子,不要再喝了,喝醉了可不行啦!”可是,没人理睬她。那席上执杯的一个说:“好兄弟,干了这杯酒,我们的情谊深,比海深!干!”说着仰头倒了脖去,那样子不亚于壮怀激烈将士出征一般。一个说:“干就干,二爷不怕,我怕什么!只这一杯下去,二爷再不能喝了,恐今日喝得过多,回家去怎么向政老爹、老太太交待!”
对面的公子腥眼朦胧,微醉道:“大爷废话,到底干不干?不干,我自来斟去,双倍合一!”说着要拿酒壶。急得旁边的年轻小仆紧紧地抱着酒壶不放。那满面通红的公子愠怒地喝道:“你要干什么!茗烟你小子不会一旁好好站着,管爷的闲事!”那叫茗烟的年轻小仆怯怯而担忧地微松了手。哪知酒壶仍被另一公子抢去,他望着对面醉了的人,恳切地求道:“好了哦,不要再喝了,喝多了大爷我也心疼。不就是一个林妹妹一个妙姐姐么,有什么了不起,赶明日大爷为你找个更好的,比她们强多了,强上十倍,百倍!好不好?!”
“好!好!”是旁边的茗烟在使劲点头。
这时,柳妈总算半明半白地插上话来:“小莲爷说得对啊,贾公子想要找什么姐儿、妹儿,凭你这好人材,这好家境儿,还不是闭着眼,伸手一抓,就是一大把!”
哪知这席上的两人仍呆着脸不做声。尔后,宝玉僵着舌头仰问道:“妈妈说说,还有比林妹妹更叫人心动的吗?还有比妙姐姐更叫人神往的妙人儿吗?”
柳妈一时诧异,看他急急通红的样子,很怕惹了他的酒兴,因求助地看着湘莲。湘莲沉思半晌,突然一仰脖干了杯中的酒,刹时那眼睛红得像斗鸡,急不择言地说:“是!是!没有比林妹妹更叫人心动的妹妹了,也没有比妙姐姐更叫人神往的妙人儿了!”说完,执壶向自己的杯中又斟满了酒。“你,你,怎么劝不成,反而自己喝上了!”柳妈急的一张脸扭曲成秋后的苦瓜叶子般,怎么也恢复不到原形。
柳湘莲伸出两个指头来挥一挥,“妈妈,你走吧,别管我们!”
看着二人呆着半天僵持不说话,小仆在旁干着急的局面,柳妈无奈地转身,说:“可不能再喝了哟,喝多了伤身子,家里太太、老爷着急啦!”可惜,无人肯听。那柳妈郁郁地回过厨房来,呆呆地望着柳大。轮到柳大翻白眼了,“怎么样,你不是很能吗?他们听了话,不喝了?”一句话呛得柳妈无言,生气地走出门来,撩起衣角要擦眼睛。“叫你别去就别去啦。你不去,他们一会儿就好了,不喝了!”柳大哼哼道。
“死老头子,就知在这儿嚼咀,平日都干什么去了,也不知道为小莲爷张罗一个媳妇儿,他俩这会儿在席上为着什么的妹妹姐姐的比着喝酒,要是把身子喝伤了咋办?”
“张罗媳妇儿?那还不是老婆子你的事儿吗?这时倒怪我?”柳大又哼哼。
西厢房里,那两人刹那进入斗鸡状态。一个生气地说:“你原来也知道林妹妹好呀!你原来心中也对她心怀不轨呀!”
一个切切地分辨:“什么叫心怀不轨?皇上都对她看上了眼,你我这样的凡夫俗子能免俗?再说,明知二爷喜欢她,我哪里敢表露半句,偷偷喜欢一下也不行?”
一个恨恨道:“不行!偷偷喜欢还是叫喜欢,那当然不行!”
另一个到底软下声来:“好,不让我喜欢我就不喜欢,就让你一个人喜欢吧!”
那一个叹道:“可是,她也不让我喜欢!所以我痛苦啦!”
另一个道:“你居然也知道她不让你喜欢,你痛苦!难道不知我的痛苦一如你的痛苦!”说着,咕咕地又干了琥珀杯中的酒。
“你干了,我也干!”说着,又是一阵咕咕地灌酒声。
“啊呀,真是好酒,好痛快!”
“二爷,吃菜,吃一枝鸡腿吧!”茗烟讨好地侍候着,手里举着一根诱人的鸡腿。宝玉倒也接过,细细地嘶咬起来。
“柳爷也吃一枝!”茗烟乖巧地又举起一枝。湘莲亦接了。
吃着,吃着,一个说:“不对啦,那林妹妹虽说不喜欢你,她到底被皇上点名了,奈何你我?可是,那妙姐姐,她不是很喜欢你吗?”
另一个放下鸡骨来,酡红着脸:“什么姐姐妹妹的,不都是一个人一般,人长得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脾气也是一个样,都是不言不语,叫人模不着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她不张口我怎么好意思问她?”
“哈哈!”那一个放肆地大笑起来,“你小子原来是怕了她们,不知如何张口。哈哈,这还是名满京都、顶能顶能的宝二爷吗?!哈哈!”
宝玉仗着酒兴,舌头嘟嘟地打结:“哪怕呢?哪怕呢?”
那一个正经着脸,因出主意道:“二爷你这么一个聪明的人,难道不会想个法子试试她,看看她的反应?”
宝玉哼哼道:“试了,我送那顶好的香扇儿,在那上面自己题了诗儿,意为试探,可惜等了一天,还没见她回话我呢。”
对面的一个大大地伸着个舌头,表示目瞪口呆的赞许,半晌才说:“我说二爷你也太大胆了吧,这样公开地私相传递,不怕你府上政老爹、太太生气了?”
宝玉气道:“什么私相传递?难听死了,亏你一个平日爱唱戏文的,连那张生与莺莺小姐都不知呢?人家可是光明正大地敢爱敢恨,我送把扇子儿又有什么?”
湘莲点点头道:“是呀,现在的你,敢爱敢恨,当然认为送把扇子儿算什么!你当初南下北往的几个月,和她们腻在一起,政老爹和太太也管不了!”
宝玉涨着红脸道:“可是她们到底还没有回我的话儿呢,就是抄一现成的诗儿回了我也成啊!”
湘莲疑问道:“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回你话,你今个儿不是早上出门,到这时日快西斜,还浸在酒钵里不醒吗?说不定人家早就――”
“啊!”宝玉惊道。一个激棱地差点从席上跳起来,哪知腿上一酸,不由哎哟地叫了一声“好酸呀!”
茗烟急忙蹲去为他揉腿,一边也埋怨说:“二爷到底知道了吧,今儿出门多长时间了,说不定人家早回了话,只找你不着呢!”
宝玉的酒彻底地醒了,忙离了席,拿干净帕子净了手,抓起大红薄袍,连走边说:“快,快,家去!柳大爷劳磕了,宝玉就此告辞,不谢了!”
湘莲因伸手过来扶他,担心地问:“二爷不会有事吧,还略坐坐,吃碗茶再去吧!这样子怎么能骑马?”
那宝玉哪里肯听,边走边跑,舌头一下子灵巧起来:“不怕,不怕,我感觉浑身是劲儿,怎么会不能骑马?”
那茗烟忙忙的解了解宝玉的坐骑来,试探地说:“还是我与二爷同骑吧,二爷歇歇!”
宝玉烦燥道:“罗嗦什么!快走!我会骑!”说着,一翻身上了白龙马背,鞭子一抽,驾地一声出了柳院,急得茗烟在后紧紧喊:“二爷,等等我!等等我!”更抛下湘莲与柳大夫妇二人焦急的呼喊:“一定要小心啊!”
归心似箭,座下生风,豪情满怀,趁着酒性,宝玉一眨眼功夫回到荣国府,回头看那茗烟小子还没跟上来,也不等他,将马交了,进大观园换了衣裳,回来禀过贾母、王夫人,道是已吃过晚饭了,老太太、太太们不要等了。贾母、王夫人闻得他一身酒气,还带着兴味盎然的劲头,打量着他精神不错,忙也放行,说:“好好回房休息,躺一躺,等酒兴过了就好了,今天就不用过来了!”宝玉响亮地答应了一声。
回到怡红院,在外间坐定,接了秋纹奉上来的茶,看着袭人问今天可有人来找我吗?袭人巴不得,忙说:“林姑娘来了!”“啊!”“给你送了两轴画儿,她说是可珍贵的了!”“快拿来!”
轻轻展开那画儿,却是白云深处耸奇峰,几处梅花早树。峰削峭立,如斧如戟,梅红溪瘦,木桥茅屋,相对而坐,或饮或诉。“高山奇树似城南,几坐聊诗兴不厌。一自孟韩归去后,谁人敢执兔毫拈。”
再展开一幅,依是高岭插云宵,孤松伫峰崖,近处流水潺潺,木桥横渡,分外险陡,有客仪然而往,望云高不知叹。倒苦的是那负芨抱琴的童子,欲行欲止地跟在身后……
“茅屋风清槐影高,白头聊生借离骚。怀贤欢叹倚兰操,有客携琴过小桥。”
唐寅,字伯虎,有名的风流才子,翩翩倜傥俊秀,吟香弄玉,寄情山水,不以经济仁途为己任,却嗜好山水日日忘归,真可谓山高皇帝远,我独为神仙乐!这难道是林妹妹寄意我的暗喻,还是她自己的真情流露?她到底借这样的山水画儿表明了她的心意,本不在儿女情长上,而希翼清风明月、故人相约的三五之夜!宝玉不由痴痴地了呆。
“二爷,还有一轴香扇儿呢,林姑娘说这上面可有皇上的御笔呢!”袭人喜滋滋地拉开抽屉,捧出那红绫包扎着的香扇儿切切邀功。“皇上的御笔?有这回事?”宝玉不由好奇道。地解开那红绫,展开一看,却是清荷出水的绿叶扇儿。分明是妙姐姐的笔迹,怎么说成是皇上的御笔呢?宝玉不由疑道。
袭人因好奇地盯着宝玉的脸,急切地问:“皇上都写了什么呢,单单送这好扇儿给二爷?而且是谴林姑娘送过来的!”
都是颦儿这个促狭鬼,明明是她偷了妙姐姐的真迹来蒙我,却托辞说成什么皇上的御笔!这个鬼精灵又高傲又不可理喻的小丫头,真真的可爱可恨极了。宝玉心里这样想,面上却不能不装出漫不经心的神态,回答袭人说:“皇上没有说什么。他只说这上好的香扇儿,自己舍不得用,故让林妹妹带给我一柄。哪知我前日也得了些。”(撒谎这事儿,每个小孩子都会呀,不用请老师教啊!)
袭人点头,道:“到底还是朋友一场,说明人家没有忘记你吧。虽说你也有北静王送的,但这到底是皇上亲自给的,还有他亲自题的字,二爷当是小心珍藏为好。”
宝玉叹道:“好姐姐,你这话儿说得我心口上去了,俗话说得好朋友一词重千金。他送我的这扇儿,除了林妹妹知道外,姐姐千万不要告诉老太太、太太去,恐人人知道了,我这扇儿就到不了我手中了!”
袭人听了,乃赌誓道:“二爷放心,今日上午林姑娘送来时,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她既特意嘱咐了,我哪有不敢小心的好,所以一直放在那抽屉里锁着,这时节才拿出给二爷看呢。别说老太太们,就是这屋里的丫头婆子也没有第二个知道。她们知道的只是林姑娘送来的那画儿。”
宝玉听了,感激地握了一下袭人的手,柔声说:“到底是我懂事的好姐姐!不枉二爷平日疼你一场!”袭人白净的脸一下子通红了,快地抽回手来,呸道:“什么是平日枉疼了一场?二爷镇日里不是读书,就是在姑娘们那儿玩,哪里有心思在我们这些丫头身上呢?这话说得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宝玉并不计较,也不回答,只仍然对着那清荷绿叶出神。“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濯清莲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她到底是在回答我希望我像莲花一样出淤泥而不远,还是在表明她本人“不蔓不枝,香远益清,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虽说妙玉并不曾正经儿作什么诗儿。但自己那有意探问的《早梅》一阙,到底引她回答了这咏荷的词儿。就算她平日那有意无意的眼眸相对,不知是否有其它暗喻,但她这“不蔓不枝,香远益清”除了表明自己的心志,也不是分外冷漠的,对自己无动于衷!还是小柳子说得对,“人家说不定早回答了呢!”
唉,猜不透模不着,二八年华少女心,徒叫公子哥儿生烦恼,都道是春光惹的祸?虽说现在却是春残的季节了。
到底是喝了一天的酒,宝玉在昏沉沉中握着题字的香扇儿睡去。他全然不知道潇湘馆内又是怎样一段的长吁短叹。
星繁满天,晓风吹凉,梅苑窗前独自叹,妙玉对着庭院中的那株绿梅,眼下已是墨梅的小树兀自出神。白日里只在床上闲寐了一会儿,再起来看时,书桌上的那柄荷花扇就不见了。当下心里一惊,又气又恼,想着自己一时寄寓心事的题扇怎能随便丢失?!忙忙的把丫头们喝令进来审问,一个个都是一脸茫然被冤的神情!真是气死人了。当时,心里确也闪过一丝念头,冒出一个人来,然而,下午特意绕到兰轩去玩时,黛玉却是一脸闲闲地说:“呵,好姐姐,随便坐呀,等我录完李义山这两页诗词后再陪你玩呀!”说完,还特意把她的两柄香扇递到自己面前,说:“好姐姐,听人说你的香扇儿丢了一柄,正在心烦呢。不就是几个字么,有什么要紧的,妹妹这儿还有空扇儿,送给姐姐,借你的墨宝,为它生光呢!”
瞧她那一眼正经的样子、有板有眼的口吻,自己还好意思继续追问下去吗?
唉,本想把那题字亲手送了他的,可又碍妨人多嘴杂,不好意思。哪知忽儿不见了那扇儿,到底是解了自己的烦恼,还是又陡增一层烦恼?妙玉陷入迷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