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些日子没踏进主院的书房,沈晚芽却没料到自己会在这书房里看见范柔红,她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看着自己进来时,眼神竟有些鄙夷。
沈晚芽环视了书房一圈,没见到问守阳,她不想探问范柔红在这里的动机与目的,转身就要离开。
“你站住!”范柔红扬声喊住了她。
闻声,沈晚芽顿了一顿,才微笑回眸道:“请问范姑娘有何指教?”
“在没来‘宸虎园’之前,我以为守阳大哥对你有多好,人们都说他信任你,凡事不相过问,可是,我却在这书房里,看见了我柔蓝堂姐赠他的绣屏,他完全不顾你的心情,把绣屏给搁在日常起居的地方,看起来,你在他的心里也不过就是尔尔啊!”
“那面绣屏是我拿出来放的。”
“什么?”
“我说话会很不清楚吗?范姑娘,我告诉你,绣屏是我拿出来放的,其实,说是订情物,我倒也不见他特别缅怀,所以,并非是他没将我搁在眼底,我说这话,还有哪里不清楚的吗?”
沈晚芽一字一句,说得无比婉转动人,脸上的笑容清甜可掬。
“你撒谎,我才不信。”沈柔红笑哼了两声,转身拿起了绣屏,“那就让我们试试看,对守阳大哥而言,这绣屏究竟还重不重要?”
话才说完,她高扬起双手,狠狠地将绣屏给砸得粉碎。
沈晚芽一时之间无法相信自己亲眼所见,就在这时,范柔红捂着心口,发出受到惊吓的叫声,立刻引来不少人,其中包括了问守阳。
“守阳大哥!”范柔红急忙忙地躲到他的身后,“救我!守阳大哥,她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把柔蓝姐姐的绣屏给砸烂了!还说这里容不下我!”
闻言,问守阳回眸瞅着躲在身后的范柔红一眼,然后转头看着沈晚芽,见她一脸淡然,不似身在其中,倒像是在看一出好戏。
“是你吗?”他看着她沉声问道。
“是她!当然是她!”范柔红不知道为什么问守阳会有此一问,难道不相信她所说的话吗?
沈晚芽却觉得好笑,如果他真的信她,根本就不该问!她朝他扬起一抹嫣然的微笑,点了点头。
“对,说不定是,但也说不定是你朝思暮想的那个女鬼做的!如何?如果我说自个儿真见到范柔蓝姑娘显了灵,她才是真凶,你信我吗?”
“你住口,这一切与柔蓝无关,不要扯到她身上。”问守阳不悦地眯细琥眸,觉得这不像是她会说的话!
对,平日的沈晚芽绝对不会说出那些话,但是快要被心魔给逼疯的沈晚芽,已经是顾不上这许多了!听着他出言护着范柔蓝,她心如刀割。
“你,你越叫我住口,我就越想说,是她,就是她!是她的阴魂不散,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
啪!问守阳的巴掌不轻不重地落到她的脸颊上,不似掌掴,倒像是一种严厉的提醒,打在沈晚芽的脸上,教她觉得错愕且不敢置信。
他打她!
她睁圆美眸瞪着他,好半晌发不出声音。
一直以来,就算他给她再多的刁难与折腾,都不曾真正打过她!
“你失态了。”他冷冷地说完,朝着门外扬声吩咐道:“来人,进来把地上的碎片清理一下。”
说完,他回眸暼了沈晚芽一眼,大掌用力扯开范柔红纠缠住他袍袖的双手,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
这时,几名奴仆进来清理地上的琉璃碎片,不约而同都以担心的眼神瞅着他们的芽夫人,但是,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好埋着头干活儿。
范柔红则是强忍住笑,走到沈晚芽面前,凑着头,用极轻柔的嗓音对她说道:“你该瞧瞧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简直就像是一只丧家犬,芽夫人,你瞧见我这张脸了吗?听我爹娘说,我的容貌与柔蓝堂姐有八分神似呢!”说完,她轻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很聪明、很厉害,没来‘宸虎园’之前,就一直听说你有多了不起,可是,只要我这张脸皮还在的一天,只要他还惦记着我家柔蓝堂姐的一天,你,沈晚芽,就休想跟我斗!”
听着她充满挑衅的一番话,沈晚芽侧眸瞅着她秀丽的容颜,只是淡淡的一眼,便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
就在她要回“苹秀院”的途中,冷不防地伸出一只男人的大掌将她擒了过去,问守阳抬起她的脸蛋,看见她白皙的肌肤上,红色的指痕清楚可见。
“很疼吗?芽儿。”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有着不舍,“我必须这么做,因为你说的话太过分了,我已经有拿捏力道了,可是看起来——?”
“你放开我!放开!”眼下,他再多的解释都进不了她的耳里,沈晚芽恨恨地挣开他的掌握,用力到被扯痛了,也要甩开他,“不要碰我,走开,我现在不想见到你。”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去,没看见被她留在身后的男人以紧握的大拳捶向一旁的石柱,满脸懊恼悔恨的表情……
自从那天书房的争吵之后,“宸虎园”就一直弥漫着沉重的气氛,两个主子平日里话不多,只有在掌柜们过来时,会就着生意谈论。
“呕……”
此刻,沈晚芽一个人蹲在廊边,不断地掩唇作呕,却是什么也都吐不出来,脸色显得十分苍白。
“芽儿啊!你没事吧?你不会又是吃了玫瑰糖吧?”凤九娘赶忙过来,一边替她拍背顺气,一边担心地说道:“只是说也奇怪,那‘有应斋’的玫瑰糖可是人人抢着要买的珍品,怎么就是不合你胃口呢?”
“凤姨,你别再提那糖了,要不,我又想吐了。”她没好气地睨了长辈一眼,掩唇又要呕了出来。
“你这到底是怎么了?”凤九娘担心地问道。
沈晚芽苦笑摇头,强咽下想吐的感觉,“不知道,突然觉得胃口不是很好,老是翻腾着想吐,感觉舌根特别热,特别想吃冰的、酸的东西,凤姨,你行行好,给我弄碗冰镇酸梅汤吧!今年还没吃到胡伯他们辛苦弄的冰呢!我一会儿吩咐去凌室取些冰块,你酸梅汤可以制得酸些,我正好把冰丢进去化开。”
“你你你……该不会是?”凤九娘听傻眼了,紧紧地握住她的双手,好半晌说不出话。
“是什么?”沈晚芽被她的反应给弄糊涂了。
“快坐下!你快坐下。”凤九娘小心翼翼地拉着她的手,到一旁的扶靠上坐下,“现在你的身子不是你一个人的了!芽儿。”
“凤姨的意思是说……?”沈晚芽眨了眨美眸,低头瞥了自己依旧平坦的肚皮一眼。
凤九娘含泪笑着点头,“对,你有身孕了!芽儿,多少年了,咱们‘宸虎园’没听过孩子的哭声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凤姨,你确定吗?”
“没错,老夫人生爷的时候,我可是片刻不离陪在她身边,她害喜的样子跟你现在是一模一样,不会错的!”凤九娘合掌拜着天,“真是谢天谢地,我盼着你能怀上孩子,不知道已经盼了多久了!谢天谢地啊!”
“凤姨?”沈晚芽轻唤了声,露出了微微娇羞的表情。
“你在这里坐着歇会儿,我去叫爷过来,放心,我知道你不好开口,让我告诉他,他只怕要开心死了!”
“嗯。”她点点头,没有拒绝凤九娘的提议。
不过,对他们两个人近日的不愉快,凤九娘倒是有些担心,“一会儿他来了,就好好跟他说话,都是要当爹娘的人了,小俩口是不是就别吵了?”
“嗯,我听凤姨的,不跟他吵了。”
“好好,就说定了!那我去跟他说,听到这个好消息,我看那小子从今以后怕是要心疼死你了!”
在凤九娘走后,沈晚芽的表情蓦然变得深沉,侧转过身,透过穿堂的圆窗,看着就站在窗花另一边的范柔红,看见那张秀丽的脸蛋上,在听到她有身孕之后,露出了不敢置信与妒恨的表情。
“你都听见了吗?范姑娘。”沈晚芽微挑起眉梢,柔柔地对着那张酷似范柔蓝的脸蛋说道:“你想要试试看吗?看是你那张脸皮,还是我肚里的这一滴血脉,哪一个对他而言比较要紧呢?”
“啊啊啊——!”
当问守阳听到凤九娘说沈晚芽已经怀有身孕,他一时喜出望外,赶着要去见她,可是,就在他们要赶到之时,却听见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抵达时看见沈晚芽就跪在地上,捂着疼痛的肚子,襦裙已经被血给染红了大片,而范柔红就站在她的面前,一脸手足无措的表情。
“芽儿!”他心急如焚地抱住沈晚芽,吼叫着要人去请大夫,亲自将看起来虚弱且痛苦的她抱回房里躺着。
但是,一切都为时已晚,大夫诊脉之后宣告,说沈晚芽因为被人给用力推倒,孩子禁受不住,已经小产了。
“还我孩子!叫她还我孩子……”沈晚芽推打着要抱住她的问守阳,激动地大喊道:“孩子啊!我要我的孩子啊!”
“芽儿,冷静下来,大夫说你才刚滑胎,不宜太过激动。”他轻声地哄着,感觉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进了地狱里,看见她这副伤心欲绝的模样,他的心就像有千百刀在割着。
“你要我怎么不激动?”她一下接着一下打他,“不要抱我!走开!如果你真的那么喜欢她,就到她身边去!做什么还在我这里?走开!”
“你冷静一点。”他加重了语气,却也将她抱的更紧。
“我不要冷静!你走开!走开……”她呜咽了声,将脸埋进他的胸怀里,崩溃地大叫了起来。
问守阳咬紧牙关,抱着她一语不发,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叫喊得累了,静静地偎歇在他的怀里。
这时,归安脚步悄然地过来,轻声禀告道:“爷,范大人派人过来请邀,说范姑娘回去告诉他,芽夫人小产不是她的错,他为了要澄清误会,想要请爷过府一叙,请爷务必赏脸前去。”
“去替我回范老爷,就说不必多此一举了。”问守阳抱着怀里的人儿,低沉的嗓音冷得没有一丝毫感情,在归安离去复命之后,他大掌温柔地抚着沈晚芽柔细的发丝,俯首轻吻着她的头顶,“是我不对,我不该试你,我向你保证,芽儿,我会给你、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公道。”
沈晚芽从他的话里听见了再认真不过的承诺,在她的脑海里忽然浮现了小时候的事,她想起了在七岁那一年,娘亲在后院里给她关了一小块地,让她种自己喜欢的花草。
她已经忘记自己究竟在那块地里栽了些什么,只记得栽进了一种味道很香的花,而那花的香味很容易吸引虫子过来。
她记得自己有好几天的时间,就守在那块花田旁边捉虫子,一只不留地捉,即便是日头赤炎,她就戴着娘亲大大的帷帽继续捉。
直到她娘亲看不下去了,对她说,就算是有虫子也没关系,几只虫子吃不死花的,要她就睁只眼闭只眼,别跟自个儿过不去了。
但她没有同意,只是用认真却犹童稚的嗓音告诉娘亲,说她用了很多心力去照顾那些花,所以,她绝对不容许有害虫飞进来危害它们,哪怕只是一只也好,她都无法容许白白便宜了它们。
“哪怕只是一只害虫也好……”她偎在他厚实的胸膛上,柔软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恍惚,“我都不会允许她来毁坏我辛辛苦苦浇养出来的花田,我做不到,你能明白吗?”
对于她天外飞来的一句,问守阳无法听懂她话里的涵义,但他没有出声,大掌顺抚着她的发丝,心疼她此刻不堪一击的脆弱,同时也心痛着他们没有缘分谋面的亲生骨肉!
沈晚芽不想看他沉痛的表情,闭上双眼,放空自己全身的力气依靠着他,状似恍惚虚弱,但是她的思考却是十分清楚明白的。
她知道自己会不择手段。
为了要保护扞卫这一亩用了她全心全意养出来的花田,在必要时候,她很清楚地知道,即便是要了她的命,她都会在所不惜!
从那一天之后,“宸虎园”没再听过“范柔红”这几个字,而京城也都在盛传着,范厚原本回京述职,理应仕途顺遂,却没想到前几日让人给参了一本,说范厚在外地当官时,为官不甚清廉,几天之后,朝廷就降下一道旨意,降他官位,再派驻京外,好好的反省思过。
“义父,你找我吗?”
沈晚芽走进“苹秀院”的小厅里,见到东福坐在一张靠椅上,虽然他的健康状况依然十分虚弱,但是他逼迫自己正坐着,不想露出一丝毫病态。
“对,芽儿,你过来。”东福对她招了招手。
“嗯。”沈晚芽点点头,走到长辈的身边。
“这两天,你的身子好些了吗?应该没有大碍了吧?”他抬头看着她,一脸的关切,“女人家小产伤身,该吃的补品,你一样一样可都要吃下去,千万不要挑嘴啊!”
“是,我知道。”她点点头。
“爷待你好吗?”
“这几天,挺好的。”沈晚芽想到了问守阳这几天的呵护备至,足可见他的内心有多自责后悔。
“义父指的不是这几天,是一直以来,爷待你好吗?”东福的目光忽然沉了一沉,“回答义父,如果爷待你好的话,为什么你要吃药呢?”
“义父?”她脸色微微泛白,“芽儿不懂你在说什么药?”
“姬大夫今天来见我,他把你一直在吃避妊药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东福叹了口气,“他怕吃药伤你的身,要你将药给停了,可是你不听他的劝,所以他只好找上我,要我跟着一起劝你。”
沈晚芽咬唇不语,没想到姬千日会出卖她,但听她义父的口气,姬千日究竟没有彻底出卖她。
“芽儿,告诉义父,爷待你不好吗?”
她摇摇头,泛着浅淡的笑,“不是他待我好不好,而是我不想要生他的孩子,义父,我自个儿心里有数,您就不要劝我了。”
“为什么不要孩子?是因为上次小产的关系吗?那要是有个万一,你现在已经怀上爷的孩子,那你怎么办?”
“不生。”这个回答她说得没有半点犹豫。
“你说什么?”
“要是真怀上孩子,我不会把他生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倘若你现在肚子里已经有咱们爷的骨肉……?”
“对,我会把孩子给堕掉,当他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
“你敢!”问守阳的嗓音冷不防在他们身后扬起,宛如猛兽的咆哮,丝毫不掩饰被惹怒的心情。
他特地过来找她,却没想到会听见他们这一番话!
沈晚芽与东福不约而同地回头,看见他阎王般阴沉的脸色,被他锐利的眸光紧盯住,她一瞬间心口微窒,说不出话来。
在问守阳的眼里,只能看见她略微苍白的脸蛋,他走进屋里,高大的身躯欺近她,将她硬生生逼退了两步,抵靠到桌边。
“所以,不是范柔红,是你下的毒手吗?那个孩子……我们那个夭折的孩子……是你吗?”
“不,自始至终那个孩子就不曾存在过。”她语出惊人地说道。
“你说什么?”
“我说,自始至终,我们就不曾有过孩子!避妊的汤药我一直都在喝,我们根本不可能有孩子!”
“沈晚芽,你到底在胡说什么?”他忍不住咆哮,如果她未曾有过身孕,那日的小产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天的崩血,其实是我正逢癸潮,然后在事前吃了几颗药丸子,那药性会让癸血下得又急又猛,看起来就像是小产一样,所以,根本就没有孩子,你听清楚了吗?没有,那孩子根本就不曾存在过!”
而正是因为她吃了那些会伤身的药丸子,所以姬千日不愿再给她避孕的药帖,就怕再继续服用下去,将会伤害她身体的根本,但她不肯听他的话,才会让他找上她的义父,把她吃药的事实说出来。
这一瞬间,问守阳不寒而栗,不敢置信自己亲耳所闻,但他却很快的就知道,当日的小产是她要对付范柔红,在这一刻,他思绪清楚得连自己都要觉得不可思议,几乎要痛恨了起来。
原来,都是假的,那日,她的哭喊崩溃,不过都是一场虚伪的戏码。
但他对她的心痛,却是真实无比啊!
“为什么?”他咬着牙问。
“不为什么。”她缓缓地摇头。
“你恨我吗?恨我是用那种手段得到你的,所以才不生我的孩子吗?”
“不,不是这个原因,我就只是……不想生你的孩子,我不想要孩子,这辈子,我都不想要。”
在一旁的东福怔愣地看着他们,对于他们所说的每一字一句,都感到心惊不已,究竟当年纳妾的事,沈晚芽有多少真相是瞒住他们没说的?
“为、什、么?”问守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
见他坚持要个交代,她数度张唇欲语,最后却只是淡淡地说道:“如果,想做是我恨你,会让你好过一点,那你就这样想法吧!”
她的说法,让问守阳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来,“原来,你真的恨我,你终于肯说实话了!好,不生就不生,但是,对于一个不想生我孩子的女人,我问守阳也不稀罕,沈晚芽,从今天起,你我再无瓜葛了。”
这瞬间,沈晚芽的脸色惨白至了极点,她觉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纠扯着心口的痛楚,让她觉得就算下一刻就会死掉也不奇怪。
就一句话……他就用一句话,将他们之间的所有给一笔勾消了!
她不明白自己心里究竟在期待什么,难道,她是在期待着他对待她的态度能有什么不同吗?
沈晚芽没奢望过他能谅解她的想法,但……就一句话?
她左手紧握成拳,让指甲陷进了柔软的掌心间,借由那深刻的疼痛,让自己忍住几乎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
与他夫妻一场,却原来,有些事情不曾改变过!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她的自以为是,在他的眼里,她仍旧是那个只能乖乖看他脸色办事的小丫头!
问守阳看着她受伤的表情,心里觉得讽刺又好笑,她凭什么觉得受伤?这一切不过都是她自找的!
她深吸了口气,用了好大的力气才稍稍抚平从心口泛出的疼痛,再开口时,嗓音已经恢复了柔软平静。
“那请爷信守当日的承诺,我要留在‘宸虎园’。”
好半晌,问守阳没有反应,只是冷冷地瞅视着她,蓦然,他泛起了冷笑,在那抹笑里充满了对她的讥讽。
“我真没想到,你这个人比我料想中的更没骨气,在这种情况之下,一般人应该就要识趣走人才对,没想到你竟然要死皮赖脸地待下来。”
“请爷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她淡淡地提醒道。
“我没忘,更没忘记你当初以死相逼的骨气。”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不似夸奖,倒有着浓浓的讽刺意味,“放心,我不会毁弃自己的承诺,即便是对你,但是,别让我再见到你。”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既轻又慢,语气中的冰冷就像是鬼爪般,轻轻刮过沈晚芽的心房,令她感觉整个人打从心里泛凉了起来。
“是,爷的吩咐,奴婢听得再清楚不过了。”
听见她自称“奴婢”,那温顺的谦称教他听了刺耳。
“你当自己还是‘宸虎园’的下人吗?不,从现在开始,你沈晚芽的存在比空气还不如,什么也不是了!”说完,他冷瞅了眼她惨白到极点的脸色,淡声地对东福说道:“东叔,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奉陪了。”
话声一落,他像是要离开他嫌恶的东西般,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这时,东福急忙忙地捉住义女的手,“芽儿,你这是在做什么呢?只要你肯软语求他几句,爷会饶你的,快点追上去,跟他说你知错了,以后不敢再有半句妄言,快去。”
“我当然可以去求他,也可以不再多说半句惹他生气的话,但是,我的想法却绝对不会改变,我不会生他的孩子,我不让那孩子与我有一样的命运。”望着问守阳消没在门墙之后的背影,沈晚芽的嗓音淡淡的,就像是一阵泛过湖上的微风,而她的心里有多痛,只有她自个儿知晓。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沈晚芽抿起浅笑,摇了摇头,没打算开口回答。
“芽儿!”东福喝道,忍不住微微动了怒。
见义父脸色气得透出惨青,她一时心急,连忙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义父息怒,芽儿不是存心要惹您生气,您身子不好,请多保重。”
“气你?怎么会是生气呢?我是担心啊!你……?你到底该怎么办才好?事到如今,该怎么办才好呢?”东福叹了口气,把她给扶起来。
“请义父不必替芽儿担心,只要能够继续留在‘宸虎园’,留在义父身边,对芽儿就已经十分足够了!”
“这不像你,芽儿,义父知道你是个骨气比谁都硬的丫头,怎么肯在这时候留下来看人脸色呢?这不像你啊!不像你啊!”东福卧进了椅靠之间,叹息着说道,却已经不想再追究下去。
沈晚芽仍旧只是笑着不回答,对于这问题的答案,她心里早就有数,但就像是此刻揪在心口的疼痛般,她不想对任何人争辩,也不想向任何人解释,只有她自个儿明白就足够了。